朱熙媛有些惱了,俏目一瞪,怒道:“什麽真的假的,你們這樣問,便是對本宮不敬,還不滾到一邊去。”
那幾個太監一吓,唯唯諾諾的退到了一邊。
朱熙媛在楊牧雲耳邊輕輕吹一口氣,嬌笑一聲,“我們走吧!”
“公主,”楊牧雲苦着臉說道:“你我這樣走路,恐怕過不了兩道門,就得被人攔下來。”
“誰敢?”朱熙媛眉尖一挑,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說道:“誰敢攔我們,我就讓皇帝哥哥把他的頭砍下來。”
“公主殿下慎言,”楊牧雲提醒道:“臣下如何敢跟您并稱?”
“你不敢,我說卻是不妨事的,”朱熙媛柔聲說道:“本宮剛才扭着的地方好疼,你若不快走的話,本宮說不定還會忍不住叫起來。”
楊牧雲渾身打了個激靈,隻得加快腳步向南走去。
......
要去太醫院,午門是不能走的,那是百官上朝專走的通道。楊牧雲背着朱熙媛隻有繞道去東華門,然後從那裏出宮。
“喂......”朱熙媛在楊牧雲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公主殿下,怎麽了?”楊牧雲放慢腳步問道。
“别在外面走啊,”朱熙媛說道:“宮牆外巡邏的禁衛多,若是碰見就麻煩了。”
“那你說怎麽辦?”楊牧雲沒好氣的說道。
“你惱了?”朱熙媛嘻嘻一笑,“惱了也别想甩掉我,我還不知你的心思,巴不得趕快出了後宮不再見我,什麽如有機緣再來陪我說話,你哄鬼呢!”說着眼圈微微一紅。
“我的小祖宗,”楊牧雲幾乎就要給她跪了下來,“這個時候說這些幹什麽?我現在一身麻煩,要是再讓人發現我跟你在一起,那就真的死定了。”
“行了,還是一個大男人呢,這麽沒擔當,”朱熙媛乜了他一眼,不悅的指了一下左首邊一座高大巍峨的殿宇,“從這裏穿過去,不僅路程近些,而且還不會被人發現。”
“從這裏過去?”楊牧雲瞪大了眼睛,這座殿宇恢弘壯觀,不下于孫太後的仁壽宮,一定是某個有身份的嫔妃的居所,裏面侍候的太監宮女也不會少了,如何會不被人發現?
“你愣着幹什麽?”朱熙媛在楊牧雲的腦門上敲了個爆栗,“裏面沒人居住,你隻管進去好了。”
“什麽?這麽大一座殿宇居然無人居住?”楊牧雲有些難以置信,已爲朱熙媛在诓他。
“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朱熙媛白了他一眼,“這宮裏有許多宮殿都無人居住呢?這原本是專門供皇太子居住的清仁宮,皇帝哥哥登基做了天子,這裏自然也就空了。”
“原來如此,”楊牧雲輕籲了一口氣,“公主的話讓臣下吓了一跳,如果在一個人來人往的地方讓臣下神不知鬼不覺的背您過去,那實在是太難了。”
“沒良心的,我經常讓你爲難麽?”朱熙媛在他身上擰了一下,嗔道:“要不是我出言爲你解圍,你現在還被太後讓人按在仁壽宮打闆子呢!”
“公主殿下您說什麽都對。”楊牧雲雖然吃痛,但臉上還是強擠出一絲笑容。心中卻說您這位殿下的人情可不好欠,弄不好我還得連本帶利的還回去。
楊牧雲背着朱熙媛走進這座殿宇右側的垂花門,隻見裏面好大一個院落,空空蕩蕩的甚是冷清。他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确定确實無人,方向着正南的清甯門走去。
“這裏既然沒有人住,皇上爲什麽不讓人把這裏鎖起來呢?”楊牧雲有些不解的問道。
“這宮裏許多無人居住的宮殿都沒有上鎖,”朱熙媛向他解釋道:“而且這是皇帝哥哥昔日做太子時的舊居,哪天他不高興了還經常來這裏散散心,”側臉瞥了一眼高大的殿宇,自言自語道:“若是周妃生的是個龍子,便會送到這裏來,到那時這個地方便不會冷清了。”
“啊喲”楊牧雲剛沖出清甯宮的第二道門麟趾門,便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那人退開幾步,帽子掉落在地上。
“瞎了眼的奴才,你是怎麽走路的?”朱熙媛見是一個綠袍小監,張口便斥道:“咦?”見那小監身段窈窕,明眸酷齒,帽子掉了,散開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居然是一個女子。
“奴婢不長眼,請公主殿下恕罪!”那女子忙跪在地上,向着朱熙媛連連叩頭。
“你把頭擡起來!”朱熙媛覺得這個女子有些眼熟。
那女子戰戰兢兢的微一擡下巴,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
“是你?”朱熙媛詫異的說道:“你不是周妃身邊的那個萬貞兒麽?怎麽穿了一身太監的衣服,還鬼鬼祟祟的?”
楊牧雲也認出了這個女子,便是昨晚向周妃懇求留在謹身殿等聖駕回宮的那個叫貞兒的宮女,周妃說她隻不過是爲了想見皇上身邊的小淩子。
“一位宮女找理由留下爲了見一位小太監,”楊牧雲感覺有些荒謬,他忽然想起陪皇上微服出宮時路過一個專賣女人飾品的珠寶鋪子,小淩子拿起一對翡翠镯子問自己好不好看,還向自己借了五十兩銀子說買幾件手鏈頭飾,還有幾盒胭脂水粉。心中不由一動,“莫非那小子買這些女人的東西就是要送給這個小宮女?這可真是太有趣了。”他雖年少,卻也知道太監比起常人少了什麽,所以覺得太監去喜歡一個女人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
“公主,”萬貞兒連忙額頭觸地,渾身顫抖不已,“請您千萬不要告訴周妃娘娘,不然奴婢就死定了。”
“我可以不把你的事告訴周妃,”朱熙媛看着她道:“不要一直在這兒跪着,快起來回話。”
萬貞兒抹着眼淚緩緩站了起來,拾起地上的帽子戴在頭上,并把滿頭的青絲重新塞到了帽子裏。
“你爲什麽穿着太監的衣服,準備到哪裏去?”朱熙媛問道。
“回公主殿下,”萬貞兒抽抽噎噎的說道:“小淩子都快被打死了,背後都是血,奴婢想出宮去太醫院找些傷藥替他敷上,所以就換上了一身太監的衣服,好方便出宮......”
“原來是這樣,”朱熙媛又道:“那周妃知道這件事麽?”
“這事奴婢又怎敢說給周妃娘娘知道,”萬貞兒低聲道:“奴婢已服侍周妃娘娘睡下了,出去借了一套太監的衣服暗地裏換上,便偷偷從長甯宮裏跑了出來,不想卻在這裏撞見了公主......”說着垂下頭去。
“你的膽子倒不小,竟敢偷跑出宮?”朱熙媛眸波一轉說道:“要是被你主子發現了,不怕她扒了你的皮麽?”
“不會的,周妃娘娘一睡就是幾個時辰,而且我還請了宮裏的一位姐妹替我當值。”萬貞兒說道。
“你以爲這幾個時辰就足夠你從太醫院回來了,是麽?”朱熙媛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說道。
萬貞兒默然不語。
“那你把事情未免想得太簡單了,”朱熙媛小瑤鼻裏輕輕哼了一聲,“你當皇宮是什麽,菜市場麽,換上一身皮就可以随便來去?那什麽阿貓阿狗的豈不是都可以随随便便的到宮裏來了?”乜了她一眼,“太監的宮牌你有麽,出宮的憑條你有麽,就你這個樣子還沒靠近宮門恐怕就得讓禁衛給抓起來,到那時,小淩子救不了,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一番話說得萬貞兒臉色一變,“公主......那可怎麽辦?”
朱熙媛得意的一揚小巧的下巴,“你跟我來吧,正好本宮也要到太醫院去,就順便把你捎上,記住,無論到哪兒,什麽話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看,隻管低着頭緊跟着本宮便是。”
“是,公主,奴婢謹記!”萬貞兒說完頭垂得更低了。
東安門,一群禁衛在一名守門禁衛官的帶領下警惕的注視着周圍的一切,由于皇上私自微服出宮意外遭劫,孫太後把宮裏所有的禁衛官都叫去臭罵了一頓,還當着
衆禁衛的面讓人把西華門的守門禁衛官拉到午門前打了闆子。
至此,每個守衛宮禁門戶的禁衛官都繃緊了神經,生怕自己這裏出了差錯而受到太後的懲戒。
“大人,有人過來了。”一名宮衛向禁衛官說道。
“在哪兒?”禁衛官一臉緊張的向東安門外看去。
“不是外面,是宮裏。”那名宮衛忍着笑向西一指。
禁衛官忙手握刀柄向西看去,那名宮衛在旁邊說道:“一個禁衛帶刀官背着一個小丫頭,後面還跟着一個小太監......”
“等等,”禁衛官面色一緊,“這哪兒是什麽小丫頭,分明是永清公主殿下。”現在宮裏還未出嫁的公主隻有一個,那就是永清公主朱熙媛。
這位禁衛官一揮手,領着一群宮衛迎了上去。
......
“府軍前衛東安門帶刀官湯胤,見過永清公主殿下!”禁衛官長長一揖,“請恕臣下甲胄在身,不能施跪拜之禮!”
“罷了,”朱熙媛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擺手說道:“你讓他們都站一邊去,本宮要出宮!”
“公主殿下,”湯胤陪着笑臉說道:“您出宮可有皇上的旨意?”
“沒有。”
“可有太後懿旨?”
“也沒有。”朱熙媛眼皮微擡了一下。
“那就請殿下請了旨意再來,”湯胤拱手笑道:“太後有旨,宮裏的主子們但凡出宮,都要有她老人家的旨意。”
“哎喲,”朱熙媛秀眉一蹙,伸手摸了一下腳踝處,“好疼,方才不小心崴了一下,現在疼得厲害,需要馬上找太醫看一下......”邊說便向楊牧雲使了個眼色。
楊牧雲會意,對湯胤說道:“湯大人,你都看到了,公主殿下的傷可絲毫耽誤不得,你還是讓你的人讓開,讓我們過去吧!”
“職責所在,請恕湯某無禮,”湯胤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聲,然後吩咐一名宮衛,“你,速去太醫院一趟,請一名太醫過來,就說公主殿下急需療傷,人就在東安門。”
那名宮衛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姓湯的,”朱熙媛柳眉一豎,怒道:“本宮的傷急需太醫診療,你擋在這兒不讓本宮過去,是要讓本宮疼死麽?”
“公主殿下恕罪,”湯胤連忙作躬打揖,低眉順眼的說道:“臣下的人腿腳快得很,一會兒就能将太醫請來,還請您稍待。”
“楊禁衛,”朱熙媛不再看他,轉向楊牧雲說道:“此人對本宮不敬,該當如何處治?”
楊牧雲心說公主您要出宮,人家當然要攔着,如何能問對方的罪?但這話他卻不敢說出來,隻有硬着頭皮說道:“還請公主示下。”
“好,”朱熙媛一指湯胤,“你給我把他綁起來。”
“這......”楊牧雲兩眼發直,小聲道:“......不妥吧,要是把事情鬧大了......”
“你不聽我話了,是不是?”朱熙媛咬着櫻唇瞪着他說道:“你要不聽我話,我就要喊了,然後說是你推了我一把才讓我崴到腳的,到那時,就算皇上不治你的罪,太後也會讓人把你給打殺了。”
楊牧雲打了個寒噤,擡頭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湯胤和一衆宮衛,一咬牙低聲說了句,“得罪了!”快步向湯胤沖去。
湯胤一愕,正要伸手去拔刀,陡覺胸口被重重的撞了一下,一口氣上不來,眼前一黑,幾欲暈去。将湯胤撞至一邊,楊牧雲再不遲疑,腳下如風,或指戳,或肘擊,或腳踢,或膝撞,不大會兒功夫,一衆宮衛就全部倒下,再沒一個人站起。
“快走”朱熙媛向萬貞兒招了招手,萬貞兒微一猶豫,便跟在他們後面出了東安門。
“有人闖宮......”湯胤剛說了一句,隻覺胸口氣血翻湧,連連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