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總督大人跪倒在地,所有的官員将領還有在場的軍卒呼喇喇跪倒了一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如同山呼海嘯一般,震天動地。
紫蘇緊随在朱祁鎮身後出了大門,一見如此壯觀的場面,不禁花容失色,嬌軀一震,腳下便踟蹰不前。
“别怕,”甯祖兒此時已換回了男裝,他緩步來到紫蘇身邊安慰道:“這是皇上在接受群臣的跪拜。”
“衆卿平身!”朱祁鎮側目掃了紫蘇一眼,嘴角微微一勾,一臉威嚴的說道。
“謝皇上”一陣山呼海嘯的呼聲過後,在場所有人紛紛起身。
“保護皇上”王振一聲令下,一群錦衣衛在指揮使馬順的率領下上前護在朱祁鎮四周。
“将寺裏所有的喇嘛全部拿下,帶回衙門一一審問。”馬順話音剛落,“嗆啷啷”一陣刀出鞘的聲音響起,在場的每個喇嘛脖頸上都架上了一柄明晃晃的鋼刀。
喇嘛們個個驚懼之極,有膽小的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帶走!”馬順的目光一凝,沉聲喝道。
“慢着!”朱祁鎮瞪了馬順一眼,“誰讓你帶他們走的?”
“皇上,這些喇嘛包藏禍心,竟然膽大包天将皇上劫持到這裏,臣定要将他們一一嚴加審問!”馬順忙躬身說道。
“是誰給你說是他們将朕劫持到這裏的?”朱祁鎮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
“這......”馬順的目光看向甯祖兒,“如不是他們劫持,皇上又怎會在這裏?”
“笑話,”朱祁鎮呵叱道:“朕乃天子,天下何處去不得......”目光向在場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朕不過是微服出宮,來萬安寺找朕敕封的國師大慈法王下棋來了。”側目看向身後一身材胖大的喇嘛,那喇嘛将釋迦堅贊背在身上,這位大國師兀自昏迷未醒。
“不想朕與國師下棋的時候,突然有人來行刺,國師爲了救朕,身負重傷。”說到這裏眼睛凝注在紫蘇身上,“紫蘇姑娘,你那時就在旁邊,朕說的可是這樣?”
“皇上......”紫蘇眼中眸光一閃,連忙說道:“皇上金口玉言,所說豈能有假?”
“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美人,”馬順的目光也被紫蘇的絕世容光所攝,心中暗道:“皇上的後宮可沒這樣的人間絕色,什麽跟大慈法王下棋,分明是跟這個女人幽會來了。”
也難怪他會這樣想,朱祁鎮年方二十,正值青春年少,風流好色也在情理之中。何況前朝皇帝微服出宮去跟情人幽會,也不是沒有,宋徽宗和李師師還成就了一段佳話。
“馬指揮,”朱祁鎮吩咐道:“國師身負重傷,生命垂危,你趕快命人把他送到宮裏,請太醫院的火速診治!”
“是,皇上!”馬順又看了紫蘇一眼,“這女子不知是何來曆,如果能通過她與皇上直接搭上線,我這輩子便受用不盡了。”
朱祁鎮哪知道他心中龌龊的想法,眼見朱祁钰也在人群中,便對他笑着說道:“祁钰你也來了,朕還真以爲你自閉于府中,兩耳不聞天下事了呢!”
“皇上,”朱祁钰忙上前躬身說道:“臣弟聽說皇上遇險,便趕緊帶着人前來救駕,所幸皇上安然無恙,臣弟不勝欣慰。”
“是麽,”朱祁鎮淡淡瞥了弟弟一眼,“朕以前問你别的事,你都茫然不知,唯獨這件事,你的動作可不比朝中衆卿慢。”
“皇上......”朱祁钰不明他這話何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突然腦中一道閃光亮過,忙道:“臣弟在路上碰見了皇上的随身護衛楊牧雲,便和他一同來此。”言下之意是楊牧雲領他來這裏的。
“哦?”朱祁鎮淡淡一笑,“那這可真巧。”
“夫君......”隻聽紫蘇嬌呼一聲,婀娜的身姿
如風擺楊柳,飄然搖至兩名魁梧的軍卒正在押送的一人面前。楊牧雲身穿一身新郎官的大紅吉服,雙臂被兩名魁梧軍卒死死拿住。
“紫蘇,你怎麽會在這裏?”楊牧雲擡頭見是她,不由一愣。
“傻瓜,”紫蘇嬌嗔道:“夫君你有了難處,我做妻子的說什麽也不能棄你于不顧,在蘿院的一番話不過是在試你對人家的心意,沒想到你卻......”眼圈一紅,下面的話便哽住了。
“我知道了。”楊牧雲輕輕說了一句。
“你究竟犯了什麽事?”紫蘇看了看那兩名魁偉的軍漢,“爲什麽他們要把你押起來?”
“我......”楊牧雲剛張開口,朱祁鎮已走了過來。
“放開他。”年輕的皇帝沉聲說道。
兩名軍漢立刻松開手退至一邊。
“是誰讓你們把他押起來的?”朱祁鎮冷冷的問道。
兩名軍漢還未回話,成國公朱勇便上前來躬身答道:“回皇上,楊牧雲作爲護衛皇上安全的帶刀官,未能盡責,因此臣命人将他拿下。”
“他又怎知他沒有盡責?”
“楊牧雲是府中前衛五品帶刀官,理應不離皇上左右,皇上深陷囹圄,他難辭其咎。”成國公朱勇振振有辭,“因此臣命人将他拿下,以便拷問緣由。”
“成國公有心了,”朱祁鎮微微一笑說道:“是朕讓他去傳王來此,這個解釋成國公滿意麽?”
“臣不敢。”朱勇心下悚然一驚。
“好了,”朱祁鎮舉目環視一周,“朕此次微服出宮未能禀明太後,她老人家想必此刻甚是擔心朕......”說到這裏他擡高了聲調,“回宮!”
......
一路上,護衛皇上回宮的官兵洶湧如潮,槍戟如林,旌旗蔽天。
“怎麽調動了這麽多軍隊入京?”朱祁鎮皺了皺眉頭問總督京師三大營軍務,英國公張輔。
“回皇上,”張輔恭恭敬敬答道:“這些軍隊是準備押着軍械辎重南下的,就駐紮在城外,臣一聽說皇上遇險,城内又不太平。蒙元餘孽又處處作亂,怕五城兵馬司的人彈壓不住,便與兵部邝大人、侯大人,還有成國公、甯陽侯幾人一合計,暫時調五軍營左哨軍入城救駕......”他言語之中把軍中的幾位大佬都拉扯上了,免得皇上不高興起來獨獨對自己發難。
“朕回宮要這麽多人幹什麽?”朱祁鎮臉上登現不悅之色,“朕有錦衣衛護衛回宮就行了,你讓他們各歸本職便是,總不成那些蒙元餘孽一有動作,我大明的軍隊便自亂了陣腳。”
“是,皇上所言極是,老臣這便下去傳皇上的旨意。”張輔見朱祁鎮臉色不善,擦了擦腦門上的虛汗,忙調轉馬頭,向後軍陣中行去。本來朱祁鎮這番話派個傳令官下去傳達皇上的旨意就行了,用不着勞動這位總督大人,可皇上面色不善,張輔不想在旁邊受皇上诘問,便找個由頭離開了。
......
“你身上怎麽會這麽一身打扮?”紫蘇看着楊牧雲一身新郎官的大紅吉服問道。
看着美人灼灼的目光,楊牧雲有些心虛,紫蘇可不是周夢楠,她時不時耍的小性子讓自己頭痛不已。
“這個......”楊牧雲結結巴巴說道:“皇上不是遭劫了麽,我正想着好好裝扮一下以便混進寺去,所以......”
“是麽?”紫蘇臉上似笑非笑,“可新郎官一個人混進萬安寺去未免太紮眼了些,應該再捎上一個新娘子就萬無一失了。”
“夫人說的對,”楊牧雲讪讪的笑笑,“我正想着夫人呢?夫人這不就來了麽?”
“你會想我?”紫蘇俏臉一黯,“見你的鬼了,你要稍有一點兒念着我,又怎會那樣絕情!”
楊牧雲嗫嚅的說不出話來,他原先是因爲怕皇上萬一無法安然獲救,自己可就萬死不能贖罪了,而且肯定
還會誅連家人,紫蘇如此美貌,受到牽連後果難料。而這些也隻能以後慢慢說給她聽,好在皇上無恙,自己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這時一個疑窦從他心底裏冒了出來,皇上如此輕易的就走出了牢籠,元琪兒在寺院中布置的人手仿佛頃刻間就人間蒸發了一樣。她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麽?僅僅是給整個大明朝開個玩笑而已?楊牧雲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隐瞞我?”看他滿懷心事的樣子,紫蘇蛾眉倒蹙,不悅的說道。
“我處處爲夫人着想,”楊牧雲一臉苦笑,“有什麽可隐瞞夫人的?”
“那好,”紫蘇揚起嬌巧的下颌,美眸微微眯了起來,“你就給我說說這身打扮是怎麽回事?不許有任何隐瞞!也不許有一句假話!”
“......”楊牧雲一怔,頓口無言。要他說什麽呢?跟元琪兒的事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但是要編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也不是那麽容易,“這妮子,怎麽就死死盯住自己這身打扮了呢?”他心中恨恨的說道。
“你說不出來了,是吧?”紫蘇突然感到心中一陣氣苦,“看來,你這和離書是早有預謀的。枉我心中一直牽挂着你,爲你犯險來到萬安寺,你卻和别的女人拜堂......”
“我沒有。”楊牧雲的表情好像突然被人踢了一腳,高聲辯道。
紫蘇不再看他,兜轉馬頭想要離開,這時兩名身穿黑衣、上鏽紅色錦紋的錦衣校尉拍馬上來攔住了紫蘇的去路。
“你們作什麽?”紫蘇驚訝的問道。
“姑娘請回,指揮使大人說了,您不能擅自離開。”兩名錦衣校尉話說的很客氣,而且神态也頗爲恭謹。
“你們指揮使大人這是什麽意思,當我是欽犯麽?”紫蘇怒道。
“小人不敢,”兩名錦衣校尉躬身說道:“指揮使大人吩咐了,讓我們保護姑娘安全,還請姑娘不要讓小的爲難!”
紫蘇玉面一寒,正待發作,隻見一人騎馬馳了過來,馬上的人是一位俊俏之極的美少年,一身寶藍色軟綢長衫,玉帶圍腰,眸光顧盼生輝,說不出的風流潇灑。
“甯公子?”紫蘇剛要打招呼,就見攔她去路的兩名錦衣校尉轉身恭敬施禮道:“甯大人”
“你們去吧,”甯祖兒淡淡說道:“這裏沒你們的事了,有我在這裏就行了。”
兩名錦衣校尉面面相觑,“可是......”
“指揮使大人那裏我會去解釋,”甯祖兒打斷他們的:“你們不會因此而受罰。”
“是”兩名錦衣校尉無奈,隻得調轉馬頭退了下去。
“甯公子,這是怎麽回事?”一見那兩人走遠,紫蘇迫不及待的向甯祖兒問道:“爲什麽你們指揮使大人要派人限制我的去處?”
“甯公子。”這時楊牧雲也拍馬前來,手握缰繩向他拱了拱手。
“楊兄,”甯祖兒拱手還禮,眼神複雜的看向一臉疑問的紫蘇,低聲說道:“指揮使大人認爲皇上看上了你,所以派人保護你随皇上一同回宮!”
“什麽?”紫蘇和楊牧雲一齊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這怎麽會?”紫蘇俏靥微紅,看了楊牧雲一眼,語氣堅定的說道:“我們四人在塔内的時候,皇上言談舉止之間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啊!他......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你們指揮使大人一定是弄錯了。”
“也許是指揮使大人他想多了,”甯祖兒面色有些古怪,“不過皇上對你頗爲欣賞,也是有的。”
“可我已經跟皇上說了,我已嫁人,有了自己的夫君......”紫蘇說着閃亮的美眸看向楊牧雲時露出些許不安。
“夫人,”楊牧雲伸過手去握住她的柔荑,“你不用向我解釋,皇上也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樣,他是一個有抱負的人,絕不會耽于兒女情長。你不要想太多,等到了宮裏,皇上一定會說清楚的,到那時自會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