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麽人?”大漢看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說道:“不知道我們是奉誰的命來的麽?”
“哦?”俊美少年雙臂抱胸,嘴角含笑,凝視着他說道:“你倒說說看,如果不盡不實的話,我的拳頭可不饒你。”
大漢嘴唇哆嗦了兩下,壯着膽子說道:“我們夫人姓周,拜在宮裏的王公公門下。”
“就這些麽?”俊美少年瞟了他一眼,捏了捏自己的指節,劈啪作響,“還有什麽?”
大漢吞了一口唾液,額頭上冷汗直冒,“我們老爺在兵部衙門做官,官拜員外郎,他姓楊......”
俊美少年一怔,眼角擡處,目光掃到了楊牧雲一行人身上。
大漢還想再說,屁股上已重重挨了一腳。
“快滾,”楊牧雲鐵青着臉上前狠踹了他一腳,怒斥道:“以後别讓我見到你,見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大漢一愕,見又出現一個臉帶殺氣的人,忙爬起身來,招呼着一應手下跌跌撞撞的跑了......
“甯公子,你好!”楊牧雲向着俊美少年一拱手,笑了笑,“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楊兄,”甯祖兒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向他還了一禮,“剛才的事......”
“甯公子不必多說,這些事與我無關,”說着上前扶起了那位老者,和顔悅色的說道:“老人家,這是怎麽回事,那些人爲什麽來砸你的店?”
“謝謝兩位,謝謝兩位,兩位的大恩大德,小老兒沒齒難忘......”那老者不住的作躬打揖,那婦人和少女也上來千恩萬謝。他看了看四周圍觀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楊牧雲會意,和甯祖兒對視了一眼,低聲道:“老人家,我們裏面說話。”轉向莫氏兄弟,“你們守在店門口,以防有人再來鬧事。”莫氏兄弟應了一聲,在瑞福祥的招牌下站定。
楊牧雲和甯祖兒正準備随老者入内,跟甯祖兒一起的俏麗少女卻沖着楊牧雲笑道:“楊牧雲,總算是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甯祖兒豎中指于唇邊,“噓——”
俏麗少女吐了吐舌頭,下面的話沒再說下去,跟在他們後面也進去了。
布行的後邊是個小院,正前是一間廳房,兩旁各有一間廂房。老者引着他們三人進入正廳坐定,忙吩咐婦人和少女沏茶。
“老人家不必多禮,”楊牧雲擺擺手,“趕快跟我們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老者歎了口氣,說道:“我們一家本不是京城人氏,隻是來這裏租間鋪面做個小本生意。說實話,這裏的房東原本對我們一家不錯,有時錢不湊手,他也并不催小老兒交付租金,誰知自前些天鞑子一鬧,房東吓破了膽,趕緊把自己名下的房産轉讓了出去。這新房東聽說是從江南來的,姓周,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婦,因爲他男人來京城當官,她也便跟了來。她因爲要整合店鋪做自家生意,因此要小老兒交清以前所欠房租,并把店鋪騰出來......”說着眼圈一紅,“這些日子因爲京城戒嚴,生意清淡,小老兒手頭拮據,暫時沒有現錢交租,她便派人前來催逼......”哽咽了幾聲,“小老兒一家的生活都着落在這間鋪面上,要是她把這間鋪子收回去,我們一家老小可怎麽活呀?”話一說完,那婦人和少女也嘤嘤的哭了起來。
“這個姓周的女人也着實可惡,仗着自己男人是京官,就要随便欺負人麽?”随甯祖兒一同進來的俏麗少女忿忿然說道:“要是讓我遇見了她,非抽她幾個大耳刮子不可......”
“咳咳......”甯祖兒咳嗽幾聲,打斷她的話道:“人家自有自家的男人去管,要你多什麽事?”說着看了楊牧雲一眼。
俏麗少女不服的瞪了
甯祖兒一眼,“她那做官的男人會去管她麽?我看他們本就是蛇鼠一窩......”見甯祖兒向自己頻使眼色,詫異道:“你這是作什麽?”順着他的目光,映入眼簾的是楊牧雲一張陰得發黑的臉,不由一怔,若有所悟的指了指他,“難道是......”見甯祖兒緩緩點了點頭,少女俏目圓睜,吃驚的捂住了檀口。
“老人家,”楊牧雲展顔一笑,寬慰他道:“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這事,就絕不會讓你再任人欺負,我回去一定想辦法,幫你把鋪子保全下來......”
“多謝恩公!”那老者倒身欲拜,楊牧雲忙伸手扶住,“老人家千萬不可這樣。”
......
“你們守在這裏千萬不可離開,我和這位甯公子談點兒事。”楊牧雲從布莊出來後便如此吩咐莫氏兄弟。
“公子放心,”莫不言應道:“有我和不語在這裏,誰也别想來搗亂。”
楊牧雲點點頭,和甯祖兒還有那俏麗少女拐入不遠處的一間茶館。
三人剛在一僻靜之處坐定,那俏麗少女便迫不及待的開口說道:“楊牧雲,你就是那個姓周的女人在京裏做官的男人,是不是?”
“郡主殿下您怎麽會來京城的?”楊牧雲沒回答她的話,笑笑說道:“莫非三殿下也來京城了麽?”
那俏麗少女便是開封周王府的郡主朱芷晴,她現在已換回了女裝,今天她央求甯祖兒陪她逛逛京城,甯祖兒推不過,隻得硬着頭皮陪她來了,卻不成想碰見方才出的那一檔子事。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朱芷晴不依不饒的盯着他說道。見他目光躲閃,便猜出了七七八八,便一拍桌子說道:“好哇,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自己做官,讓你的老婆打着你的招牌在外面巧取豪奪......虧得玟玉對你癡心一片,巴巴的求我帶她來京找你。不行,我這就去找玟玉,讓她随我回開封,不然的話,她非得被你家那個大婦活活欺負死......”
一通話說得楊牧雲腦子幾乎轉不過來圈了,待她話一停,忙開口問道:“玟玉也随郡主來京城了麽?”
“嗯,”朱芷晴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也不知你身上有那點兒好,讓那個癡心的丫頭對你念念不忘......喂,你怎麽沒告訴她你已娶了老婆了?登徒子,就會騙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你們也沒問過我成沒成過親啊!”楊牧雲心中暗暗苦笑,“我怎麽知道玟玉那小姑娘會喜歡我,還居然跟着郡主你趕到京城來了。”
“還有你,”朱芷晴又瞪了甯祖兒一眼,“你竟然幫他瞞着他已有妻室的事,你也不是好人,你若提早說給我知曉,我便打消了玟玉那傻丫頭的癡念,就不會便宜這個登徒子了。”
“這又關我什麽事?”甯祖兒哭笑不得,這郡主現在真是逮着誰訓誰,難道我甯祖兒逢人就要講楊兄已有妻室了麽?真是不可理喻,但他也不能反駁,隻有緊緊閉上嘴。男人要想去跟一個女人講理,那他的腦袋肯定是被門給擠了。
“說,你們還有什麽事瞞着我?”朱芷晴見他們兩人閉口不語,氣呼呼的瞪向甯祖兒,“你是不是也已經有妻子了?”
“我沒有。”甯祖兒脫口而出,連忙辯白。
“他真的沒有,”楊牧雲在一旁幫腔道:“連南都第一美人他都讓給我娶了......”自知失言,連忙住口。
“南都第一美人?”朱芷晴的一雙美眸眯了起來,“她很美,是不是?”
“嗯。”
“比我還美?”
“嗯......”甯祖兒剛點了下頭,突然發覺朱芷晴臉色不對,連忙搖了搖頭。
“南都第一美人嫁給了你,是麽?”朱芷晴轉而向楊牧雲問道。
“郡主殿下,”楊牧雲不想在這些事上多所糾纏,便道:“甯公子爲人正派,您千萬不可多心。我還有些事想跟他商量一下,
郡主殿下您是不是......”
“你們想支開我?”朱芷晴眨眨眼,斷然道:“不成,你們兩個一肚子壞水,我不在旁聽着,誰知道背後怎麽算計我和玟玉?”
楊牧雲頗爲憐憫的看了甯祖兒一眼,小聲說道:“這位郡主殿下,比南都第一美人還要潑辣......”
“你說什麽?”朱芷晴俏眼一瞪。
“沒,沒有,”楊牧雲臉色一正,提起茶壺在甯祖兒面前碗中斟滿茶水,“今日此來,我确有件事要拜托甯公子你,本想去都指揮使司找你,沒想到卻在此處與你相遇,也省卻了一番腳程。”
“哦?不知楊兄所爲何事?”甯祖兒偷瞄了朱芷晴一眼,心說楊兄你拜托的事不會跟這位姑奶奶有關吧?
“剛才我身邊帶的兩人你都看到了?”楊牧雲說道:“實不相瞞,自那晚在柳營溝與你們失散後,我因受傷被人裹挾,多虧他們二人相救,才得返京。我見他們二人有些本事,便帶了來想爲他們謀份差事,也算是報恩吧!不知甯公子的指揮使司衙門裏可有空缺?”
“唔,那兩人都有什麽本事?”甯祖兒松了口氣問道。
“一個身手敏捷,一個力大無窮,甯公子看他們在都指揮使司裏做個一般校尉可好?”楊牧雲用探尋的口氣說道。
“嗯,”甯祖兒眉頭微蹙,看着他問道:“楊兄爲何不在兵部衙門裏爲他們謀份差事呢?”
“兵部衙門裏文吏居多,侍衛兵卒也都有軍籍在身,不像錦衣衛那裏可以在民間招收校尉。”楊牧雲解釋道。
“哦,”甯祖兒明白了,睨了他一眼說道:“這個應該不難,不過我初來乍到,不知此事如何運作,還是回去向上面詢問一下再給楊兄個準信,你看如何?”
“那就拜托甯公子了,”楊牧雲沖他一拱手,站起身來,“我出來這幾日未向兵部報假,還需趕緊回去複命,那兩人暫時就先交予甯公子你了,回來我請你吃酒。”
“你我之間還需如此客氣麽?”甯祖兒也站起身來,笑着還禮道:“楊兄隻管去便是,我可以在都指揮使司衙内暫時爲他二人安置個住處。”
楊牧雲又向朱芷晴問道:“郡主殿下,請問玟玉姑娘現在哪裏?”
“你還要去見她麽?”朱芷晴闆着臉說道:“她現在暫時住在你姘頭那裏。”
“姘頭?”楊牧雲一怔,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甯祖兒。
甯祖兒向他解釋道:“玟玉姑娘在寶巷胡同黛羽姑娘的住處等你回去相見。”
“哦,”楊牧雲恍然,向着朱芷晴苦笑道:“黛羽潔身自好,是一個好姑娘,還請郡主殿下嘴下積德。”
“楊牧雲,你也知道什麽叫積德麽?”朱芷晴冷哼一聲,“你若對不起我家玟玉,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說着把頭扭至一邊。
楊牧雲尴尬的笑笑,沖甯祖兒一抱拳,轉身出了茶館。
......
楊牧雲回到兵部,徑直去找兵部尚書邝埜,卻被告知尚書大人上朝去了,還給他留了口信,說是一俟他回來便着他趕緊進宮去面聖,皇上要見他。楊牧雲不敢怠慢,趕緊回到自己的簽押房,換上官服官帽,出了兵部大門向北而去。
他急匆匆的沿着東長安街向西進了長安左門,然後向北穿過護城河,過了承天門、端門、直至午門。
守衛午門的侍衛以爲他是上朝來遲,便把他攔下,讓他在午門外候着。
楊牧雲無法,隻得直挺挺的立在午門前,眼看着日頭一點點升高。
就在他等得焦躁不安時,一個綠袍小監來到他面前,尖聲問道:“你是兵部員外郎楊牧雲楊大人麽?”
“正是本官。”楊牧雲躬身一揖說道。
小監點點頭,“那就随咱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