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祖兒還未說話,那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俊俏公子仔細打量了她一番說道:“這位小娘子長得好标緻,怪不得楊牧雲把以前的紅顔知己給忘了呢!”
黛羽聽他語出輕薄,退後半步,看了看甯祖兒說道:“這位是......”
“哦,這位是朱芷晴朱公子,”甯祖兒介紹道:“是楊兄的朋友,這次來京,是專門來拜訪他的。”
“原來是大人的朋友,”黛羽的心緒稍定了些,對着她盈盈一禮,“朱公子好!”
“嗯,嗯,”朱芷晴點點頭,“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是叫你楊夫人呢?還是......”
“小女子黛羽,隻是服侍大人生活起居的,如何敢當得夫人二字?”黛羽連忙說道。
“噢,原來如此!”朱芷晴微微颔首,向身邊的玟玉看了一眼。
“黛羽姑娘,現在進去說話可還方便?”甯祖兒臉色有些古怪的問道。
“是黛羽怠慢了,”黛羽側開身子讓至一邊,“幾位公子都是我家大人的朋友,還請進屋稍坐,黛羽自去奉茶。”
......
朱芷晴打量着客廳裏的陳設,聞着幽幽茶香,端起茶碗輕啓茶蓋,在唇邊抿了一口,輕輕歎了一句,“真是人美茶香居室典雅,我要呆在這裏怕也要樂不思蜀了。”
黛羽的俏臉微微一紅,心下有些恚怒,“這位朱公子怎地口無遮攔,淨說些輕薄無聊之語,大人怎麽會跟這樣的人交往?”
“姐姐,你長得好美!”一身書童打扮的玟玉看着她說道。
黛羽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沒有說話。
見玟玉開了口,朱芷晴也就不再出言逗弄黛羽,隻是轉而對甯祖兒說道:“你住的地方呢?是不是也這般布置,裏面是否也藏着一位美嬌娘呢?”
“郡......咳,朱公子說笑了,”甯祖兒臉色頗爲尴尬的說道:“甯某初來京師,栖身之處就在都指揮使司衙内,又如何會像朱公子所說的那樣。”
“哦,那就奇怪了,”朱芷晴臉帶詫異的說道:“你不是跟楊牧雲同一日到京的麽?他如何會有自己單獨的居處,而你卻隻能栖身于衙門裏?”
“朱公子有所不知,”甯祖兒解釋道:“楊兄是奉旨進京,聖眷正隆,指揮使大人也頗爲看重他,待遇自是與甯某不同。”
“噢!”朱芷晴作恍然大悟狀,側首看了看侍立一旁的玟玉,笑着說道:“你都聽見了麽,你心目中的這位楊公子現在可是春風得意得很呐!”
玟玉抿着櫻唇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暗自歡喜。
“好了,”朱芷晴站起身沖着黛羽一拱手說道:“黛羽姑娘,我等深夜來此,多有叨擾,既然楊公子不在,我等也該告辭了。”
“朱公子,甯公子,”黛羽回了一禮,“大人不在家中,黛羽也不便多留你們,怠慢之處,還請你們多多擔待!”
“多擔待是應該的,”朱芷晴唇角一勾,目光向玟玉望去,“你就留在這裏,不用跟我回去了。”
黛羽臉上微微變色,心說這位朱公子怎麽說出此等話來,那書童年紀雖小,但也是一男子,如何能在大人不在時與自己獨處,而且說讓人留下就讓人留下,那置自己于何地?她正想出言阻止,卻被甯祖兒擺手止住。
甯祖兒走上前低聲說道:“黛羽姑娘,那位書童其實是女兒身,名字換作玟玉,楊兄在開封時身患有疾,多虧了玟玉姑娘的精心照顧,現在她随朱公子來京,便是想見楊兄一面,你看......”
“既然是大人的恩人,大人不在,黛羽自當照拂。”黛羽聽說那書童是女扮男裝,心中便松了口氣,向玟玉看去,“怪不得你生得好俊,原來是位妹妹,可讓姐姐看走眼了。”
“玟玉有擾到姐姐之處,還望姐姐不要怪罪!”玟玉雙手交疊放置腰間,福了一福,果然一副女兒姿态。
“剛見面就姐姐妹妹的叫開了?”朱芷晴眸波一轉,笑道:“我還怕你會心中不快,看來是我多慮了!”
玟玉被她一說,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螓首。
朱芷晴不再看她,轉向甯祖兒笑道:“玟玉現在有了她的栖身之所,那我你又準備怎生安置呢?”
河岸邊的篝火漸漸暗了下去,蓦然閃過一條瘦小的黑影,隻聽莫不語的聲音說道:“大哥......”便被對方揮手止住。
“大人呢?”莫不言問道。
“還在休息。”莫不語看了一眼仍倚靠在樹上沉睡的楊牧雲說道。
莫不言點點頭,對弟弟說道:“時辰不早了,你我也趕快歇了吧!”
“大哥,你身上的傷沒事麽?”莫不語有些擔憂的問了一句。
“大哥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莫不言安慰的拍拍弟弟的肩膀,“放心吧,我沒事!”
待兩人歇下後,楊牧雲的下巴微微向上擡了擡,雙眼緩緩睜開了一條縫,“莫不言,你竟然賊性不改,把我告誡你的話當做耳旁風,待天亮後我再與你計較!”鼻腔裏輕輕噴出一句哼聲,雙肩聳了一下,便又睡去。
......
天邊剛露出一絲曙光,那隊商旅便開始收拾行裝準備趕路了。
楊牧雲此時也站起身來,看着遠處一番忙碌的景象,似乎若有所思。
“大人......”莫不言不知何時來到了楊牧雲的身後。
“唔,”楊牧雲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言兄的身子好些了麽?看來不用我的照拂你也能夠上路了呢!”語音中微帶冷意。
這話中的意思莫不言又如何聽不出來,他垂首躬身一拱手,“不言有罪!”
“有罪?這句話能從你嘴裏說出來已很不容易了,”楊牧雲不動聲色,“說吧,你究竟犯了什麽罪過?”
“小人不該昨晚趁着大人休息時擅自離開。”莫不言一字字說道。
“離開,你去了哪裏?”楊牧雲的眼角瞟了一眼遠處,“不會是深更半夜跑到人家營地裏去了吧?”
“小人不敢欺瞞大人,”莫不言擡起頭,迎着他的目光,“小人昨晚正是去了一趟那裏。”
“你的本事可不小哇,”楊牧雲嘿然一笑,搓了搓手說道:“以你的性格,定然賊不走空,給我說說,昨晚收獲如何?”
“大人請看,”莫不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裹,在楊牧雲面前抻展了開來,借着清晨的微光,還是能看出包裹裏發出閃閃的金光。
“是金砂,”楊牧雲神色一動,看着他道:“這是你從他們中的某人身上偷來的?”
“不,這是小人從他們的車上取來的。”莫不言說道。
“車上?”楊牧雲臉色一變,他昨日就已看出那隊商旅車上拉的貨物很重,每一輛馬車駛過,都會在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可見上面拉的貨物沒有上千斤,至少也有幾百斤。當時他也在猜測上面究竟拉的會是什麽,糧食?鐵器?抑或是皮革?這支商隊看樣子是從塞外來的,同蒙人交易完才入的關,那麽十有八九裝的是皮貨和獸筋了,誰成想......楊牧雲壓低聲音問道:“每一輛車上裝的都是這東西麽?”
“回大人,”莫不言搖搖頭說道:“小人昨晚仔細查探過,除了兩輛馬車裝的是金砂之外,其餘全部滿載的是皮貨。”
“兩輛?”楊牧雲估摸了一下,不禁冷笑:“不知誰這麽大手筆,能夠從塞北苦寒之地裝兩車金砂進來。”
“大人,你覺得這其中會有蹊跷?”莫不言問道。
楊牧雲嗯了一聲,冷淡的臉色緩和了下來,輕輕拍了下莫不言的肩膀,“不言,我方才錯怪了你,以爲你昨晚又去行你的鼠竊狗偷之舉,本想......”展顔一笑,“沒想到你無意中探聽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唔,”莫不言不解道:“這金砂是違禁之物麽?大人爲何
會如此說?”
“金銀是貴重之物,朝廷是明令禁止民間私自開采的,”楊牧雲說道:“我觀這金砂純度甚高,你說他們一共拉有兩車,合計起來怕不有千斤以上,稍一提煉就有好幾百斤純金,你想想,這一趟下來獲利何止千萬。”
“那這兩車金砂是從塞外拉來的,說明這礦藏并不在我大明境内。”莫不言說道。
“嗯,”楊牧雲點點頭,一雙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蒙人不會不知道這金砂的價值,竟然讓這群人裝了兩車入關,一定是拿來做一筆大交易!”
“大人,”莫不言說道:“現在北邊各個關口都已加強了盤查,這兩車金砂是怎生運進來的呢?”
楊牧雲嘿嘿一笑:“豬往前拱,雞往後刨,這叫各有各的道兒。一般的商旅自然沒這個本事,可如果他們是官辦的呢?手裏拿着官防,背後又有大人物撐腰,尋常的邊關将領是不敢仔細搜查的,這樣他們将兩大車金砂運進來也不稀奇。”
“大人,那現在我們該如何行事?”莫不言問道。
“跟他們一起走,他們走,我們也走;他們停,我們也停!”楊牧雲盯着那支商隊說道。
......
“嘿喲,嘿喲......”一陣号子聲響起,隻見一輛車前圍了幾個人在使勁的推着車子。
由于才下過雨不久,路上有些坑坑窪窪,一輛裝滿貨物的車子的車輪一不小心陷在了一個滿是淤泥的水坑裏,拉車的騾子使盡力氣,也不能移動分毫。車把式連忙叫來幾個騎馬的護衛,想要一起把車子推出來。
“怎麽回事?”那個長着一臉鋼髯,身體異常高大雄健的護衛的頭兒策馬馳了過來。
“頭兒,”一名脫去了上衣的漢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有一輛車子的車輪陷到水坑裏了,弟兄們正想辦法把它拉出來。”
“媽的,怎麽這麽不小心?”護衛頭兒眼一瞪,嘴裏不幹不淨的罵了一句,随即揮鞭一指,“你,你,還有你......對,再過來幾人,都來搭把手,快些把車子拉上來。”
登時又過來七八個人,和先前幾個人一起推起了車子。
“嘿喲”大家使足了力氣推車,可那車輪已經陷得死死的,車上拉的貨物也過于沉重,前邊的騾子一拽,車軸部分都有些扭動了,再要使力大了恐怕車子就要四分五裂。
“媽的,真是一群飯桶,”那護衛頭兒暴跳如雷,“要是推壞了車子,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
看着那群人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使勁推着陷在泥坑裏的車子,莫不語不禁皺了皺眉,自言自語的說道:“這車子不能再這樣推了,否則就有輪軸斷裂的危險,到那時,這一車貨都得扔到這兒了。”他雙臂比劃着向上舉了舉,“應該先把這車子擡起來,這樣的話就可以脫離困境了。”
“你說的倒輕松,”楊牧雲睨了他一眼說道:“這輛車連同車上的貨物,怕不下千斤,推着向前走都很吃力,又有誰能将它舉起來?”
“大人,”躺在牛車上的莫不言從車上坐起說道:“說不定我弟弟他就可以。”
“你當真能把這輛車擡起來麽?”楊牧雲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莫不語面色凝重,捋了一下袖口說道:“大人,我可以去試試。”
“那好,你小心些,”楊牧雲叮囑了一聲,“要是擡不動的話,你千萬不可逞強。”
“知道了,大人。”莫不語說完大踏步的走上前去。楊牧雲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便也跟了過去,隻有莫不言仰天打了個哈欠,抻了抻腰,又躺了下來。
......
“你們是什麽人?過來作什麽?”那護衛頭兒見一個如山一般壯碩的大漢和一個文質彬彬的少年向這裏走來,便勒轉馬頭迎上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