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元琪兒嬌巧的下巴一揚,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邋遢道人一捋胡須,正待再調侃她幾句,突然神情一凝,嘻哈的臉上立時變得嚴肅起來。一曲悠揚的琴聲猶如一縷袅袅的輕煙遊蕩過來。
元琪兒的臉現異色,一雙晶亮瑩潤的眸子朝着邋遢道人眨了眨,“有人彈琴?”
“嗯。”
“大清早的怎會有人在這荒郊野地裏彈琴,其中必有古怪。”元琪兒像是詢問一樣說道。
“過去看看不就一切都知曉了。”邋遢道人轉過身,大袖一甩,邁開大步如風而去。
“老瘋子,”元琪兒緊跟上前,“你走這麽快幹什麽,等等我。”
“铮”一曲甫畢,弦音嗡嗡不絕,白衣少女擡起螓首,淡靜如海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明亮如鏡的瞳仁中,出現了一老一少兩個人影。
“該來的應該都來齊了。”她淡淡的說了一句。腳下假寐的小白狐豎起尖尖的耳朵,警覺的站了起來,紅如瑪瑙的眼睛也向外看去。
......
“這輛馬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元琪兒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輛馬車,待她的目光轉向茶水鋪子的時候,臉色立時變了,她一直苦苦尋找的人此刻正坐在鋪子裏飲茶。
“兩位要喝茶麽?”老公公迎上來笑道:“快請裏面坐!”
“你這間鋪子開得倒早。”元琪兒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
“姑娘承問,小店徹夜不曾關過。”老公公笑眯眯的說了一句,便側身向前引路。
“姑娘?”元琪兒眉尖一挑,眼簾低垂向自身看了看,她現在猶一身男子打扮,不成想被一個老态龍鍾的人一語道破,“這家鋪子果然透着一絲古怪。”她向邋遢道人瞄了一眼。隻見他袍袖一揮,臉上似笑非笑,“都忙活一個晚上了,你不累麽?走,進去喝口茶,定定神兒!”随着那老公公步入殿内。
元琪兒遲疑了一下,随後也舉步入内。
......
“小姐你看,”蓉兒目光一凝,“是那個姓元的登徒子。”一想起昨晚她對自己的輕薄,蓉兒都禁不住恨得咬牙切齒。
柳雲惜嬌軀一震,目光向鋪外看去,周圍林中鳥兒鳴啾,不像埋伏有人的樣子,方緩緩定下心來。
若有意似無意,元琪兒在她們對面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一雙懷有敵意的眸子緊緊盯着她們。
“喂,”蓉兒嬌叱一聲,“你盯着我們作什麽?”
元琪兒沒有說話,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剛剛端起茶杯,似要飲茶,“嗖”的一聲,茶杯徑直朝着蓉兒飛來。
猝不及防之下,蓉兒眼看就要被茶杯擲中,蓦然斜刺裏伸出一纖纖玉手,将茶杯穩穩接住。
“這是元二公子敬你的,還不快謝謝人家。”柳雲惜将茶杯輕輕放置桌上,斜了蓉兒一眼微笑說道。
“我......”蓉兒狠狠瞪了元琪兒一眼,沒有說話。
“元二公子,”柳雲惜的眸子似要蕩出水來,嫩如春蔥般的玉指拈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我的下人不懂規矩,您大人大量,還請勿怪!”伸指一彈,茶杯倏地箭一樣朝元琪兒飛去。
元琪兒擡手欲接,手指剛觸到杯沿,隻聽“波”的一聲,茶杯從中間裂開,茶水四濺,打濕了元琪兒的衣襟和袖口,連臉上也濺了幾滴茶水。
“哎喲,對不住,”柳雲惜驚呼一聲,“可傷着了公子沒有?”目光轉向蓉兒,“還不快去看看,要是讓元二公子氣着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小姐,”蓉兒強忍住笑,臉上卻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婢子的腿傷了,實在是動不得步啊!”接着轉向元琪兒,一臉關心的樣子,“元二公子,實在對
不住了,您可千萬别生氣,一定要多多包涵呀!”
元琪兒聽她主仆二人冷嘲熱諷,心中暗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擦拭了一下濺在臉上的茶水,瞪着坐在另一張桌子的邋遢道人,“你坐這麽遠幹什麽?怕我吃了你嗎?”
邋遢道人哈哈一笑,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呓語道:“你那裏陰氣太重了些,老道我寒濕入骨,禁受不得,禁受不得。好酒......”說着兩眼一翻,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老瘋子,”元琪兒恨恨的說了一聲,心中暗忖,“他要是不幫我,由我一個人對付這一主一仆,那可讨不了好去,可恨,我竟沒有多帶幾個人出來。”
......
“小姐,現在怎麽辦?”蓉兒一蹙眉尖,見她并沒有發難,有些擔憂的說道:“要是他的手下都過來這裏的話,那......那可就不妙了。”
柳雲惜眸波一轉,心中已有了計較,向着那白衣少女朗聲說道:“姑娘,請問那件傳國玉玺現在何處,還請告知。”
“傳國玉玺?”白衣少女淡淡說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用琴聲将我們傳喚至這裏來,還想要掩飾麽?”柳雲惜冷笑:“我的馬車怎會出現在這裏,還請姑娘解釋一二。”
“這輛馬車麽?”白衣少女側過螓首,看看外面那輛馬車,又看看薄紗罩面的柳雲惜,一臉不解的說道:“姑娘就是乘坐這輛馬車來的,爲何還要我來解釋呢?”
“你......”柳雲惜一怔,心中暗自爲之氣結,她真有點兒後悔剛才說的幾句話了,這個狡猾的小丫頭,不但什麽都沒說,反而倒打一耙,把盆子都扣在了自己頭上。
白衣少女俯下身,一直偎依在她足邊的那隻小白狐一下子竄到了她懷裏。
“乖,”她輕輕撫摸着白狐身上那柔順水滑的皮毛,淡靜如海的眸子看向店外,“天亮了,我們也該走了。”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樣子,真像一個狡猾的小狐狸。
她抱着小白狐,飄然若仙的向店外走去。
“站住!”柳雲惜的臉色有些發青,起身便要追上前去,眼前人影一晃,元琪兒已攔在他面前,“賤人,你傷了我大哥,又拿走了傳國玉玺,現在又想逃走麽?”
“傳國玉玺不在我身上,”柳雲惜急着解釋道:“在我們離開馬車之前就已經被掉包了,它是跟着馬車一起失蹤的,不知怎麽,這輛馬車卻出現這裏,不信你問一下他們。”說着一指店中的那對老年夫婦。
元琪兒側目看去,隻見兩位老人家一臉的茫然,還是老公公先開了口,“這輛馬車是兩位姑娘乘着過來的呀!”說着看向柳雲惜和蓉兒。
柳雲惜心中一沉,她終于明白白衣少女爲什麽引她們過來了,她是既拿了傳國玉玺,又想要自己背黑鍋。
“賤人,”元琪兒沉着臉說道:“你若把傳國玉玺留下,我或許會考慮放你一馬。”
“讓開!”柳雲惜心中一急,一掌向元琪兒劈了過去。
“賤人,想殺人滅口麽?”元琪兒側身避開,伸手戳向她咽喉。
柳雲惜擰身躲過,手腕一翻,一道匹練向着元琪兒當頭罩下。
“”兵刃相交,兩人已拔劍相向,在這個茶水鋪子裏鬥将起來。
“唉”邋遢道人輕輕歎了口氣,“對方還沒下餌,這兩條傻魚就已經鬥得不可開交了,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依,也罷,老道我裝聾作啞,就隻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手肘一歪,便又呼呼大睡起來。
京師,經過幾天的忐忑不安的日子後,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在鳴玉坊的翠柳胡同,有一座聞名京城的青樓妓館清韻館,它跟蘿院并稱京城煙花之地的翹楚,便是因爲這裏的頭牌姑娘乃是京城第一美人柳雲惜,與蘿院的富麗堂皇、雕梁畫棟不同,這裏很有些小橋流水、世外桃源的風情。清韻館的梁媽媽看起來四十開外,徐年半老,風情冶豔
,此刻她正與一位绯衣青年說着話。這位绯衣青年年約二十,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眉宇間英氣勃勃。
“朱公子,”梁媽媽滿臉含笑,“你都看到了,雲惜姑娘她真的不在這裏,老身怎敢欺瞞您呢?”她陪着小心說道,京城裏勳貴子弟甚多,有些不想在外表露身份,梁媽媽也不多問,總之好生相待也就是了。
“唔......”绯衣青年在柳雲惜所待的翠薇閣四下裏看了看,仍不死心的問道:“那她有沒有說去往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卻不曾聽她說起,”梁媽媽說道:“朱公子,您也知道,雲惜姑娘是我們這裏的頭牌,聞名京城的第一美人,平常的行止就連老身也是從不過問的。”
“那她也沒有在你這裏透露一點兒口風麽?”
“請容老身想想,”梁媽媽思忖片刻說道:“對了,前幾日雲惜姑娘的貼身丫鬟蓉兒說要陪着她出去散心幾天,不過去哪裏卻沒跟老身說。”
“出去散心?她出京了麽?”绯衣青年面色有些緊張,“現在外面不太平,她怎麽還會想着出去散心?”
“哦,那是城裏戒嚴前的事了,”梁媽媽臉上也有些不安,“實不相瞞,老身也很有些擔憂呢!這不,已經派出好幾撥人出去打探雲惜姑娘的消息,現在還沒一個回來,唉......這些人,也不知道死哪兒去了。”
绯衣青年聽了,一時怔怔的站在那裏,怅然若失。
“朱公子,”梁媽媽看着他的樣子在一旁輕聲說道:“您也不要太過擔憂,俗話說吉人自有天相,等戒嚴令一除啊,我們雲惜姑娘也應該回來了......對了,我們院裏的芷嫣姑娘論才藝,論相貌僅次于雲惜姑娘,也是我們館裏有名的紅姑娘,朱公子要不要見見?”
“哦,不必了,”绯衣青年擺擺手,對她說道:“雲惜姑娘若是回來的話,請第一時間知會我一聲,朱某告辭!”說着大袖一拂,快步向外走去。
“哎......”梁媽媽叫道:“朱公子,你還沒說你府上哪裏,可讓老身去哪裏知會你啊?”話音未落,人卻早已去得遠了。
“哼,不過是來找樂子的,假扮什麽情種啊?”梁媽媽冷笑一聲,扭動着豐腴的腰肢,搖着團扇,踩着小碎步去了。
......
這位绯衣青年便是在南都與楊牧雲有過一面之緣的王朱祁钰,自廬州遇險被救出返回京城後,他便深居簡出,很少在外露面。自數月前七夕節的放花燈上,全京城的青年男女一起走上街頭,相約一起放花燈,當時他百無聊賴,也走上街頭湊個熱鬧。當他來到鍾樓附近金台坊的招财胡同時,隻見那裏擠滿了穿着靓麗的少男少女,原因是這裏有全京城最大也最有名的彩燈坊鴻運軒,這裏的燈具花樣最多,種類最全,聽說皇宮裏用的宮燈也是來這裏訂制的。
這裏制作的天燈也式樣新奇,大方美觀,也難怪全京城的少年男女都趨之若鹜。
這晚,鴻運軒的老闆出了一個彩頭,就是誰能在半柱香的時間内接連猜出三十道謎題,他就把店裏最大也最富有創意的百鳥彩蓮燈白送給他,不過報名費也奇貴,誰要想參加,就得交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使許多平民出身的男女望而卻步,但京城勳貴子弟和富家公子小姐極多,報名現場依然火爆。
當時他也湊了趣,交了十兩銀子報名參賽。
也不知是那三十道謎題對他來說是過于簡單還是對路數,半柱香時間未過,他已全部答出。當他帶着一臉得意來到那老闆面前時,有一人已先他而至。他得意的臉孔變得愕然,更讓他感到驚異的是這居然是一個女子,一個貌賽天仙的女子,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就連皇宮大内也沒有,他當時便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