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的身影沒入樓梯口,元琪兒的眼色不經意的一瞥,元興裕對她點點頭,她飄然起身,邁着輕盈的步子向樓上走去。
......
“你不等你大哥和事主了?”見離大堂遠了,楊牧雲輕聲對莫不語說道。
“下面太聒噪了,我想在上面等我大哥。”莫不語在樓梯上邊走邊說。
莫不語邁着铿實的步子走上第三層樓,熟稔無比的推開一間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你訂好房間了麽?”楊牧雲随他步入屋内,饒有興趣的說道。
“這是昨晚我大哥訂下的房間,”莫不語環視了一下屋内,“我們交了整整三天的房錢呢?”
“三天?”楊牧雲心中一動,“莫非那傳國玉玺藏在這間屋子中?”
莫不語臉上的神色稍稍有些變化,他蹙着眉頭,似在自言自語,“這房間有人來過......奇怪,好像并不是我大哥?”
“你怎麽知道不是?”楊牧雲心中一緊:“或許他悄無聲息的瞞過了你我的眼睛......”
“不對,”莫不語打斷了他的話,“絕不會是他,這房間裏留下的絕不是他的氣味。”
楊牧雲默然,作爲一母同胞從小相依爲命長大的弟兄倆,沒有誰對彼此的氣味更熟悉的了。莫不語龐大如山的身軀飛快上前,掀開了一張床上的被褥和床闆,伸手向下面的地面觸去......
楊牧雲快步來到他身邊,隻見他粗大的手指很靈巧的摳開了地面的幾塊青磚,露出了下面一個不大的地洞,裏面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壞了,”莫不語失聲驚道:“那件東西被人取走了。”
“取走了?”楊牧雲驚愕道:“會是什麽人取走的?難道今天這裏還住過别的客人?”
“不會,”莫不語晃晃巨大的頭顱,“我們交了三天的房錢,直到後天爲止,店家不會把這間房間再轉給任何人。”
“那這會不會是這店裏的人趁你們不在時偷偷來過,并取走了那件東西?”楊牧雲說道。
莫不語皺了皺眉頭,“這地方剛動過不久,可店夥計都在樓下,我并未見他們中有人上來呀?”
“來這裏的未必是店夥計......”楊牧雲眉尖一挑,見一扇窗戶有動過的痕迹,忙一個箭步上前,推開窗戶向外看去,客棧樓下院外,貼着牆根停着一輛馬車,一個窈窕的身影掀開車帷閃身跳了上去。
“是她?”楊牧雲眉頭一皺,眼眯了起來,就在大堂上雙方拔刀對峙的時候,有兩個人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那個頭戴淺露的女子身影是那麽的熟悉......大堂上當時那副情景相信會吓退任何來投店住宿的客人,可他們卻面無懼色......上車的窈窕身影多麽像那個頭戴淺露的女子。
待窈窕身影上車後,車把式一揚馬鞭,馬車的車輪嘎吱一響,向着前方駛去。
“馬車居然也有些熟悉。”楊牧雲腦海中一閃,想起白天出城時前面的那輛馬車。
“是誰?”莫不語快步來到他身邊問道。
楊牧雲不答,飛身跳出了窗戶,丢下一句話,“你大哥不會再來了......”整個人如大鵬展翅向樓下跳去。
馬車發出辚辚的聲音向城門駛去。車上,一個青衣蒙面少女向上車的那個頭戴淺露的女子說道:“小姐......”下面的話還未說出,那女子螓首輕點,淺露上垂下的輕紗微微一晃。
“可把婢子擔心死了,”青衣蒙面少女輕拍胸口,像是心有餘悸,“大堂上那麽多人,萬一打起來......”
“打起來也是他們,管我們何事?”說話的是一位年約五十的老者,國字臉,卧蠶眉,目光炯炯有神,渾身上下吐露着一絲威嚴,但他面對那女子時,狀态卻極是恭謹,“不過讓小姐輕涉險地,卻是屬下的罪過了。”
“大業爲重,個人的安危又何足道哉
?”女子的目光透過薄薄的輕紗,淡淡道:“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裏,若是被人發現,那就麻煩了。”
青衣蒙面少女“嗯”了一聲,問道:“小姐,出了城後我們去哪裏?”
女子不答,目光轉向車廂内一角,那裏蜷縮着一個身形瘦小的少年,瞪着一雙大眼看着她們。
“莫小哥,”女子的聲音變得柔和之極,“你有什麽打算?”
“我?”莫不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撐起身子雙膝着地,向前挪了挪,俯身說道:“小姐既已取到了東西,還請放我下去,不言要去尋我弟弟。”
“不急,此事出了城再說,”女子的面容隐于薄紗之後,看不清神色變化,“令弟現在安好的很,你不必擔心。”
“小姐見到我弟弟了麽?”莫不言一愕,神色登時激動起來,“他現在哪裏,能否告知我?”
“他人就在那間客棧,”那威嚴的老者截口說道:“他現在能吃能喝,好得很呐!”
“他在那間客棧裏?”莫不言悚然一驚,“觊觎那件東西的人也在客棧中,他豈不是很危險?”
“莫小哥......”威嚴老者拉長了聲調,臉帶笑意寬慰道:“東西我家小姐已取走,令弟對那些人來說已沒了利用價值......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用不了多久,你們就會相見的。”
“那就好,那就好......”莫不言連連點頭,臉上卻憂色不減。
辚辚前行的馬車速度逐漸慢了下來,然後“吱嘎”一聲止住。
一個粗大的嗓門在外面吼道:“夜間閉城,不曉得規矩嗎?還不快快回去!”
女子端坐車中不動,青衣蒙面少女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是這幫難纏的小鬼......”從身上拿出一面白玉鑲金,刻有雲紋的牌子,隔着車帷向外面遞了出去......
城門轟然打開,馬兒撒開四蹄,蹄聲,馬車很快沒入城外的夜色中。
就在城門将要關閉時,一個少年的身影飛快的跑來,在他身後,還有一個龐大如山的身軀緊随而至......
......
馬車在無邊夜幕的荒野中也不知行駛了多久,莫不言在車廂内向那女子拱手說道:“小姐,勞駕請您停一下,不言這就下車去了。”
“這件東西能夠安然到手,莫小哥居功至偉,”出了城,女子的聲音放松不少,“你請稍安,待會兒我命人在莊内略置薄酒,好好請你喝上一杯。”
“多謝小姐,”莫不言滿臉憂色說道:“不言心系胞弟安危,無心就酒,還請您放小人離去。”
“那好,”女子輕歎一聲,“既如此,我也不強求你,待前面轉彎處,我便會令馬車停下,你下去便是了。”
“多謝小姐!”
......
馬車在一窄路拐口處停下,莫不言向那女子拱了拱手,便下了馬車。
女子見他身影沒入夜色,隔着薄紗向老者投去一縷目光。老者會意,身形微一晃動,便飄出馬車數丈之外,一身輕功端的驚人。
“小姐,你要殺他?”青衣蒙面少女有些吃驚的問道。
女子淡淡的嗯了一聲,隔着薄紗朝她一瞥,“怎麽,你心軟了?不過區區半日,你便對他産生了好感?”
“不不,小姐誤會了,”青衣蒙面少女螓首頻搖,“婢子隻是覺得這兄弟二人有些可憐,他們雖靠偷盜爲生,但也僅爲糊口,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您這麽做是不是......是不是......”下面的話一時無法出口。
“你覺得我做事有些太過了,是不是?”女子冷冷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你都忘了麽?”
“婢子沒忘,”青衣蒙面少女不安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婢子隻是覺得放他一馬,他未必會将我們的事說出去。”
“未必?你就這麽肯定?”女子冷笑,“可惜我這沒有什麽本錢押在你的同情心上,一旦賭輸了,你知道會有多少人爲此而死麽?”
“婢子...
...婢子......”青衣蒙面少女渾身顫抖。
“你還小,世間的險惡你還無法體會得到,”女子的聲音緩和了些,“想當初,我們的族人幾乎被全滅,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再也經不起第二次滅頂之災了......”說到這裏,薄紗後那對晶亮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相對于活人的諾言,還能比永遠不會說話的死人更能讓人放心麽?”
一聽這話,青衣蒙面少女不禁打了個寒噤,“婢子......婢子明白了。”
這時車外一聲馬嘶,女子臉色一變,拿出一個尺許見方的錦盒朝青衣蒙面少女扔了過去,“把它收好,沒我的話不許輕舉妄動。”說着抽出一柄長劍閃身出了車門。
......
月光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飛奔。莫不言的心懸在了嗓子眼,自從聽說他自己的弟弟就在那家客棧,就恨不得插翅飛過去。
“他在那裏,一定是爲了等我,”莫不言的眼眶有些潮濕,“你千萬不能有什麽事,大哥來了。”
背心一痛,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莫不言重重的仆倒在地。
威嚴老者幾步來到他身前,看着地上還在抽搐的莫不言。皺了皺眉頭,“這小子的命真硬,一刀刺中心髒,居然還不立即斃命。”他俯身下去,從他背上拔出一柄半尺多長雪亮的飛刀,準備再戳下去,陡然聽到身後一聲馬嘶。
“不好!”他拔身而起,顧不得地上還在抽搐的莫不言,飛身向來路奔去。
......
淡淡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撒上了一層薄霜。女子手持長劍,淺露薄紗後的一雙星眸緊緊盯着眼前的人。
她面前站着一個人,一個奇怪的人。他頭戴鬥笠,鬥笠下是一張冷峻的面孔和刀削斧劈似的五官,左邊臉頰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就像一條蜈蚣攀爬在上面,使他冷峻的面孔尤爲猙獰。他的左手握着刀,一柄形狀很奇特的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他握得并不緊,卻給人一種很有力的感覺。他身上的衣服漆黑如墨,再配上漆黑的刀,漆黑的雙目,整個人都顯得黑得發亮,跟周遭的夜色格格不入。
“風無極?”女子開口了,握着長劍的手一緊,如羊脂美玉般的玉手微透青絡。
“你知道我?”風無極臉上的刀疤微微一動,漆黑的雙目更亮了。
女子沒有說話,盯着他手中的刀,身上暗自戒懼。
“把那件東西還給我,我不殺你。”風無極的聲音很平淡,但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透不過氣來。
“什麽東西?”女子故作不解。
“我給你十息,”風無極的聲音微微發冷,“你是個聰明人,不要逼着我拔刀。”
“好,我給你。”女子一揚手,一件東西便向風無極抛來。
風無極還未出手去接,一道寒光已迎面刺來。女子手中長劍已出手,直取他的眼窩。
眼看劍鋒離他不過半尺之遙,風無極卻不閃不避,漆黑的雙目一翻,一道烏光後發先至,他的刀已出鞘。
“叮”一聲清亮的脆響,女子袅娜的身影已斜移七尺,長劍翻轉,守住自身門戶。
“還有七息。”風無極沉聲說道,身形踏前一步。
受他強大的氣場所懾,女子不禁退後一步。
“還有五息,”風無極漆黑的雙目寒冷如刀。
“......”
“還有三息。”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壓抑起來。
女子的身影一動不動,自一擊不中後,她再也沒有找到更好的出手機會。
一陣清涼的夜風拂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更襯托出夜色的靜谧。
風無極不再出聲,握着刀鞘的手緊了一下。
女子薄紗後的星眸微微眯了起來,她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