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興裕和元琪兒兄妹倆在這裏跟楊牧雲講和氏璧與傳國玉玺的傳說,并不是心血來潮找一個噱頭說着玩的,一定是意有所指。想起幾天來的種種蹊跷之事,楊牧雲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好奇,如此之多不明身份的江湖人物舍生忘死,争奪的究竟是一件什麽東西,還把蒙古汗廷和朝廷東廠也都攪了進來,想到此,他看了元興裕一眼,他也在頗有玩味的盯着自己看。
究竟是什麽原因驚動了這位蒙古太師的大公子親自來到這個小小縣城呢?是爲了自己妹妹的安危麽,似乎說服力不太強,救元琪兒脫險,派幾個強力手下就可以辦到,何必讓這世子親身涉險,楊牧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想從兩人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迹。
“你盯着我幹什麽,是不是覺得我換上男裝看起來好俊?”元琪兒眸波一轉對他笑道。
“看來你是不急着回草原了。”楊牧雲迎着她的目光面色平靜的說道。
“沒有你陪着我,回去也沒什麽意思。”元琪兒悠然一笑。
“我有這麽大魅力麽,”楊牧雲淡然一笑,眼珠子轉了轉,“感情用事可不是你的風格。”
“你說的是,”元琪兒悠悠歎道:“我本來不是這樣子的,可自從一見了你,整個人就變了,心裏拿不起,放不下,連大哥都說我跟以前不一樣了。”說着向元興裕丢了個眼色。
元興裕笑笑,掂起酒壺在楊牧雲的酒盅裏斟滿了酒,“我也一直好奇,我妹妹看上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奇男子,誰知一看......”
“讓元兄大失所望,是不是?”楊牧雲眼角翹了翹,“楊某本是一俗人,如何入得了草原天嬌的慧眼?”
“不不......”元興裕瞄了他一眼,嘴角含笑,“楊公子爲人含蓄内斂,讓人猜度不透......”聲音稍微一頓,續道:“齊齊克眼界甚高,從不把任何男子放在眼裏,唯獨對楊公子你另眼相看,可見在她心裏你非同一般啊!”
楊牧雲一笑,将酒盅裏的酒一飲而盡,拈起酒壺在元興裕的酒盅裏滿上了酒,擡眼一笑,“元兄此來就是對我說這些的麽?您如此大駕光臨,怕是别有所圖吧?”
“哦?”元興裕額上的一對濃眉展了展,“楊公子看出來了麽?我倒是願聞其詳。”
“方才聽兩位一番高談闊論,令在下是茅塞頓開,”楊牧雲笑道:“沒想到和氏璧竟然能與傳國玉玺聯系在一起,這曠世奇寶不知此生能否得緣一見?”
“楊公子沒見過麽?”元興裕盯着他說道。
“元兄在草原上身份尊貴,能不計安危來此......”說到這裏楊牧雲壓低了聲音,“難道是爲了一瞻這曠世奇寶而來?”
此言一出,元興裕和元琪兒皆臉現異色,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元興裕先開口說道:“此物難道在楊公子你的手中麽?”
“這件東西果然是那傳國玉玺。”見元興裕出口相詢,楊牧雲心下更無懷疑,能令大明、蒙古兩方勢力明争暗鬥,拼力一奪的非這件傳國玉玺莫屬,想到這裏,楊牧雲的心中一陣波動,擡眼乜了他一下,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若我得到此物,一定快馬加鞭,趕至京城獻于皇上,豈能耽延在這裏?”
“那你爲何會來此處?”元興裕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會是真爲了齊齊克吧?”
楊牧雲還未回答,隻見客棧的門簾一掀,走進一群人來。
來人個個一身紫紅色勁裝,魁偉精悍,腰間佩戴兵刃,當先一人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四十左右年紀,面白無須,卻是滿頭銀絲,一對
精芒四射的眼睛不住的掃視客棧裏的人,待他的目光看到楊牧雲時,臉上現出一絲異樣,大踏步的向他走來。
“尹大人,他怎麽到這裏來了?”楊牧雲心中一動,這位東廠的四把手既然能帶人來到這裏,說明楓林中那群天雷門的人已被解決了。
隻見尹大人快步來到楊牧雲三人桌前,大喇喇的在一張椅子上一坐,一雙眼在楊牧雲身上略一掃視,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楊公子,楊千戶,我們又見面了。”
“哦,原來是東廠的尹大人,”楊牧雲像是才剛看見他,拱手笑道:“什麽風把您給吹到這裏來了?”
“是陰風,”尹大人陰恻恻的一笑,“楊千戶跑得可真快,一眨巴眼就來到了這裏,本官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目光一掃元興裕和元琪兒,“他們是你的朋友?”
“不,”楊牧雲輕擺下巴,“萍水相逢,隻是多聊了幾句話而已。”
“那好,兩位請回避一下,我跟他有事要談。”尹大人話雖說的客氣,但卻不容人辯駁。
元興裕和元琪兒動也不動,眼皮也沒擡一下,一個不緊不慢的喝着酒,一個舉起筷子抄了一箸菜肴放置嘴裏慢慢咀嚼,尹大人的話就好像一股無力的風,沒有蕩起一絲漣漪。
“我們大人的話你們沒聽見麽?”一位紫紅色勁裝漢子上前喝道:“快滾!”
“你說什麽?”元興裕慢吞吞的擡起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對着元琪兒說道:“齊齊克,你聽見什麽了嗎?”
元琪兒的一雙美眸眯了起來,“好像是一條狗叫了兩聲。”
“不對不對,”元興裕搖搖頭,“我怎麽看到的是一群狗?”
此話一出,跟随尹大人進來的一衆紫紅色勁裝漢子人盡皆臉上變色,剛才說話的那名漢子跨前一步,怒道:“好小子,我看你們活得不耐煩了。”伸出大手向元興裕的衣領抓去,誰知還未碰到對方,自己的手腕被一隻鐵鉗似的手刁住一扼,一股鑽心的劇痛湧來,當下一驚,伸足欲踢。膝彎一麻,不由自主的向地上跪去......
“你是要讨酒喝麽?”元興裕嘻嘻一笑,端起酒盅就向他的鼻孔灌去。
一股辛辣之極的味道自那漢子的鼻腔直流向腔喉,激得他涕淚橫流。
“齊齊克,”元興裕瞥了元琪兒一眼,“你聽出他剛才說什麽了嗎?”
“他說快滾!”元琪兒嬌笑一聲。
“這可是你說的,可怨不得我。”元興裕看着那漢子,臉上似笑非笑,擡起一腳,踢在他的胸口,那漢子就像一個不倒翁一樣打着轉兒向大堂一角滾去。
“反了,竟敢打我們東廠的人!”不知誰發一聲喊,衆紫紅色勁裝漢子拔刀将元興裕和元琪兒團團圍了起來,正待舉刀相向。隻聽“嗆嗆”周圍拔刀之聲不絕,大堂上其它桌上所有的客人紛紛拔刀而起,擁上前來把所有紫紅色勁裝漢子圍得風雨不透。
對方人數是自己的四五倍之多,紫紅色勁裝漢子大睜着雙眼,面皮緊繃,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大戰一觸即發,楊牧雲猶豫着是不是要去一旁躲一下,眼前客棧門簾一晃,進來兩人,其中一人是年約五十的老者,國字臉,卧蠶眉,目光炯炯有神,個雖不高,但渾身上下吐露着一絲威嚴。另一位是個女子,頭戴淺露,遮住了面貌,但風姿綽約,身段婀娜窈窕,想來姿首也必不惡。兩人見到大堂上情景,身形微頓,旋即貼着牆邊快步上樓去了,堂上的店夥計也吓得忘了上前招呼。
楊牧雲看着二人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心中産生一絲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尋常人見此場景都會吓得掉頭就走,而這兩個人居然還敢進來......對陣的雙方劍拔弩張,誰都沒有注意到進來的這兩人。
“如何?我們要大打一場麽?”元興裕氣定神閑的看了尹大人一眼,淡淡道。
大人的臉皮一陣抽動,狠狠瞪了自己的衆手下一眼,“本官讓你們擅自動刀了麽?還不快把刀收起來。”
見自己的頂頭上司這麽一說,衆紫紅色勁裝漢子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人緩緩把刀收回了刀鞘......接着是一片酸倒牙的兵器摩擦聲,所有人都收刀回鞘。
元興裕向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擁上來的人收起兵刃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
衆紫紅色勁裝漢子回到尹大人身後肅立。
“本官真是看走了眼,”尹大人眯着眼睛打量着元家兄妹,“你們是什麽人,可否報上個名号?”
“怎麽,想換個地方找我們晦氣麽?”元興裕冷冷一笑:“問我們名号,你還不夠格。”說罷再不理他,自顧自喝起了酒。
尹大人向一名紫紅色勁裝漢子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向門口退去,手剛摸到門簾,正欲轉身,隻聽“啊”的一聲慘呼,那人仆倒在地,一動不動了。楊牧雲仔細看去,隻見他背上插着一支箭,不知是誰無聲無息的射出去的。
“既然來了,也就别急着走了,”元興裕淡然的聲音說道:“否則的話,别怪本公子的刀箭無眼。”
話音未落,衆紫紅色勁裝漢子登時心中一凜,全身如同罩上一股寒氣。
尹大人臉上肌肉一陣抖動,對着元興裕厲聲道:“你知道本官是誰麽?竟敢殺了我的手下,不怕攤上謀逆大罪麽?”雖聲色俱厲,仍難掩其色厲内荏。
元琪兒嫣然一笑,“東廠的四檔頭,天魔手尹天随,又有哪個不知道了?”拈起一個酒盅,一飲而盡,“我們幹的是專門謀逆的事,要定罪名,盡管前來。”眸中含笑,酒盅在手心裏一轉,拇指與食指一捏,“波”的一聲,硬瓷燒制的酒盅立時化爲齑粉。
這一手漂亮的内家功夫使得在場的人俱都一震,尹天随想要動手的心思登時化爲烏有,他雖武功不弱,但這一對兄妹的武功顯然不下于自己,而且對方的人手是己方的四五倍,一旦動起手來,恐兇多吉少,當下按捺住情緒沉默不語。
“牧雲,”元琪兒輕輕喚了一聲楊牧雲的名字,如秋水般澄淨的雙眸向他眨了眨,“我剛才使的功夫怎麽樣?還請指教。”
楊牧雲苦笑一聲,還未答話,隻聽元興裕歎道:“我若是你,就絕不在喜歡的人面前去顯露自己的功夫,因爲......那會把他吓跑的。”
“我又沒問你,你插什麽話?”元琪兒嗔道,見楊牧雲一臉苦相,白了他一眼,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整個大堂一時顯得很靜谧,隻有莫不語在一旁大吃大嚼的聲音,他吃東西好像從不用筷子,伸手抓起就往嘴裏塞去,淋淋漓漓的灑了一桌子湯汁,他旁若無人的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好像根本不知道剛才劍拔弩張的差點兒發生了一場大戰。不大功夫,桌上所有的菜都被他吃了個一幹二淨,連盤子都被舔得澄光溜亮。他吸了吸指頭上的油脂,打了個飽嗝,拍拍肚子站起身來,向着楊牧雲走去......
“那個女人的身影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我一定是在哪裏見過......”楊牧雲苦苦思索,沒有察覺莫不語走到了自己面前。
“恩公......”莫不語渾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愕然擡頭,隻見莫不語說道:“我困了,想上去睡一會兒覺。”
“唔,你......”楊牧雲剛想說請他自便,突然腦筋一閃,站起身,“我也累了,我跟你一起上去。”說着目光掃了一下四周,尹天随的眼睛緊緊盯着元家兄妹,根本就沒注意到他,元琪兒背對着自己,似乎還在生剛才的氣,而元興裕端着酒壺自斟自飲,旁若無人,好像并不希望别人打擾到他。
“走......”楊牧雲輕輕推了下莫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