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守門軍官氣沖沖的走上前去,像是要把先前一肚子的無名火發洩到他身上,“閉城期間,如有人擅自靠近城門,按通敵罪論處。”說完緊緊握住腰間挎刀,似是對方再上前一步就要拔刀相向。
“哦,”楊牧雲止住了身形,望向還留有一縫正在緩緩阖上的城門,“可是剛才......”
“住口,”守門軍官怒斥道:“官家的事也是你一介草民可以問得的?還不快快退下,否則,哼......”握着刀柄的手稍稍一提,下面的話不言而喻。
“如若我也是官門中人,那又當如何?”楊牧雲微微一笑說道。
“什麽?”守門軍官微微一怔,圓睜的眼稍稍眯了起來。
楊牧雲上前幾步,拿出一個腰牌在他面前一晃,“看清楚了麽,現在我是否可以出城了?”
守門軍官悚然一驚,眼中露出驚恐之色,一改先前的盛氣淩人,谄笑道:“大人此時出城,可是有公幹?”
“當然,要不要詳細給你說說?”楊牧雲笑道。
“不用了,不用了,”守門軍官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一掃正在給城門上闩的衆士卒,像是憋了一口氣大聲叫道:“快開城門,快點,别磨磨蹭蹭的......”
衆士卒忙不疊的把剛放上去的門闩又擡了下來。
......
看着楊牧雲的身影快步出了城門,沒入曠野中。這次士卒們沒有急着關門,一個士卒小心的問那守門軍官,“總旗大人,這城門麽還關麽?”
“怎麽,你想将鞑子放進城麽?”守門軍官黑着臉說道:“這座城門若有絲毫閃失,我定拿你是問!”說着重重的一跺腳,轉過身去,狠狠吐出了兩個字,“晦氣!”
見他走遠,那個士卒咕哝一聲,“你晦氣,老子還晦氣呢,一會兒開門,一會兒關門的,這麽重的門闩擡上擡下,你來試試?”
從懷柔縣城出來的那輛馬車沿着向東的大路一陣疾馳,待轉入一片楓林中時,才慢慢放緩。
時已入秋,紅葉已經泛紅,成片的楓葉遠遠望去,就如同一片激蕩的紅色海洋,風起,紅浪泛起陣陣漣漪;風止,娴靜猶如花海絢爛,天地之間頓時便顯的異乎尋常的安靜婉約。
馬車馳入這楓林之中,清脆的馬蹄聲伴随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仿佛進入一世外桃源之中。
“多謝姑娘出手搭救。”車中一身材瘦小的少年對一青衣蒙面少女說道,他便是偷楊牧雲腰牌的那個少年。他的同伴如山壯漢擠在車廂一角,但仍占了很大一片地方。
“這一路上可辛苦你了,”青衣蒙面少女淡淡的說道,雖然她的面容被紗巾遮着,可眸子卻是極美,隻見她眸波流轉,“那件東西可到手了?”
“東西?什麽東西?”瘦小少年一怔。
“你這一路上所爲何來,高老爺不都交代你了麽?”青衣蒙面少女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你......姑娘如何知道?”瘦小少年吃驚的看着她。
“實不相瞞,”青衣蒙面少女的美眸霎了一霎,“高老爺怕你有失,特派我前來接應你。”
“原來如此,”瘦小少年恍然,“高老爺真是有心了。”
“那件東西呢?現在可否在你身上?”青衣蒙面少女問道。
“這......”瘦小少年沉吟了一下,“我要見到高老爺才能說。”
“我是代高老爺前來,跟我說就跟高老爺說一樣。”青衣蒙面少女緊接着說道。
“姑娘,對不起,”瘦小少年微一拱手,語氣絲毫沒有松動,“高老爺當時對我說過,這件東西要當面交給他。”
“你是怕拿不到另一半酬勞麽?”青衣蒙面少女輕笑一聲,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你放心,高老爺已命我将另一半酬帶來了,你如把那件東西現在交出來,我立馬可以給你結清剩下的錢款,不必非得到那白檀山流雲莊去。”
“可我并不認識姑娘,”瘦小少年看了她一眼,仍然固執的說道:“我們這行的規矩,錢物是一定要跟事主當面結清的。”
“你做事還挺小心,”青衣蒙面少女悠然道:“你們這一行當的規矩真這麽嚴麽?”語氣中略帶一絲嘲諷。
“姑娘豈不聞盜亦有道,”瘦小少年眉頭微微一蹙,正色道:“既然答應了人家,又豈有食言之理?”
“我隻是開個玩笑,你又何必如此認真,”青衣蒙面少女睨了他一眼,“看你這小心謹慎的樣子,此物得手一定是很不容易了。”
“那是當然,”瘦小少年目光一凝,臉上微微抖顫了一下,“要知道,爲了此物,已經使很多人喪命了。”
“那你可得把它收好,”青衣蒙面少女的語音一冷,“不要輕易步那些人的後塵。”
瘦小少年的面色一緊,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
......
馬車穿過無邊的楓林,來到一條河邊,河水自東北蜿蜒流向西南,河邊大片大片的蘆葦已經變得枯黃,在秋風中無力的搖蕩,顯出一片蕭索之意。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青衣蒙面少女掀開車帷,輕盈的從車上跳了下來,邁着袅娜的步子行至河邊,向着河面極目看去,河水潺潺,不時的翻騰起頑皮的浪花,河對面的遠方,群山巍峨,在秋陽下披上一層紅黃相間的裝束。
瘦小少年和如山壯漢也自車上跳下,來到青衣蒙面少女的身後站定。
青衣蒙面少女打了個響亮的呼哨,茂密的蘆葦叢中穿梭出一支烏蓬小船來,船頭站立的一個艄公身材高瘦,頭戴鬥笠,看不清面貌,隻見他将手中的長篙在水中輕輕一點,小船就像離弦的箭一般向着岸邊駛來。
“那座山就是白檀山麽?”瘦小少年指着對岸遠方最高的一座略顯蒼翠的山峰向青衣蒙面少女問道。
“嗯,”青衣蒙面少女微颔螓首,側目瞄了他一眼,“上山的路可不大好走,你若不願随我奔波的話,現在就可将那件東西交予我,我把剩下的報酬付與你。”
瘦小少年笑笑,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這個人,比較死心眼......”
說話間,船已到了跟前,艄公垂着頭,将鬥笠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看清自己的相貌。
“升伯,”青衣蒙面少女看了一眼車駕上坐着的車夫,說道:“船到了。”言下之意便是讓他下來随她一同過河。
誰知車夫眼睛緊緊盯着那艄公,突然張口說了幾句話。瘦小少年一愕,他自小在邊地長大,蒙古話也熟悉一些,但車夫的話卻一個字也未聽懂,正琢磨他究竟說的是什麽話時,隻見車夫的馬鞭已經揚起,“啪”的一聲擊在艄公的鬥笠上,鬥笠登時就飛了出去,露出下面一張陌生的臉。
隻見這人長得尖嘴猴腮,腦袋上光秃秃的沒有一根毛發。
青衣蒙面少女似乎吃了一驚,退後幾步,“嗆”的一聲從身上拔出一對雪亮的匕首,柳眉一豎,嬌喝道:“你是誰?”
隻聽船艙裏桀桀一陣怪笑,從裏面鑽出一個圓滾滾的矮胖子來,隻見他圓圓的腦袋上長着一對綠豆般的小眼睛,寬寬的鼻梁下抖着兩撇八字須。他一出現,瘦小少年吃了一驚,那個矮胖子便是悅隆客棧的掌櫃的,最後與黑衣怪人交手的人,雖然他仗着一身天衣甲沒有立斃當場,可畢竟也不是黑衣怪人的對手,正是他雙手彈出的霹靂彈丸使得客棧大堂煙霧彌漫,才使自己有了可乘之機,從黑衣怪人身上偷去了人人都想到手的寶物。
“他當時因爲不敵逃出了客棧,黑衣怪人以爲是他偷走了自己身上的東西便随後追了出去,”瘦小少年心底下暗道:“我還以爲他被那黑衣怪人追上一刀給殺了,沒想到卻出現在這裏。”
矮胖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對着他笑道:“小友,沒想到你隐
藏的挺深的,趴在桌子上整晚都沒動彈,直到最後才下手......”啧啧啧連歎幾聲,“我沒死在那姓風的刀下,你一定很失望吧?”
瘦小少年臉色一變,向後退了兩步。
矮胖子脖子上的圓腦袋來回擺動了幾下,“小友你也太不厚道了,老子拼了命火中取栗,你卻不聲不響的上來吃現成......天下間哪兒有這個道理?”
“你要怎樣?”青衣蒙面少女擋在瘦小少年身前,手中匕首左右一揮,眸子緊盯着矮胖子說道。
“不想怎樣,”矮胖子擡首看了看天,悠然說道:“我天雷門爲了得到這件東西,已死了五個門人,連老子都差點兒歸位了,”目光一轉,狠狠瞪向她身後的瘦小少年,“讓他把東西交還給老子,老子拍拍屁股就走,再不羅唣半句。”
“交還給你,”青衣蒙面少女冷笑,“憑什麽?”
“小妮子,你不要太狂,”矮胖子目露兇光,“這還沒到流雲莊的地界,還輪不到你說話,就算高雲天親自前來,老子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裏。”
“就你這矮冬瓜,哪兒配高莊主親自動手?”青衣蒙面少女嬌叱一聲,手中寒光一閃,匕首如兩條銀龍,直取矮胖子的咽喉和心口。
在船頭站立的瘦高個哼了一聲,擡起長篙,像一陣風一樣掃向青衣蒙面少女。青衣蒙面少女嬌軀淩空一躍,長篙自她腳下堪堪掃過,纖腰一擰,整個人如流星般俯沖直下,雙匕向着瘦高個頭頂狠狠鑿去。
“”的一聲脆響,青衣蒙面少女的雙匕鑿在了一根鐵鏈上,而鐵鏈的兩端各連着一個鑲滿尖刺的鐵錘,這瘦高個的武器竟然是一對流星錘。
青衣蒙面少女一躍而下,雙足踏在船闆上,整個船身隻是微微一晃。“嗖”的一聲,一支鐵錘迎面向她打來,她側身躲過,身子倏然如電逼上前去,雙匕向他胸前刺去。瘦高個身子向後一躍,跳上岸來,青衣蒙面少女緊追而至,兩人殺在一起......
矮胖子嘿然一笑,身子自船上驟然彈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蓬”的一聲落在岸上。他雖身材臃腫,但輕身功夫不弱,這一展身手,絲毫不顯得笨拙。
“小友,現在該把東西交給我了吧?”矮胖子獰笑着一步步向着瘦小少年逼近。
“你,你别過來。”瘦小少年驚叫着說道,一步步向後退去。
“呼”的一聲,他隻覺眼前一花,一條灰影如大鵬展翅般落在他面前,正是趕馬的車夫高升。
“真看不出,”矮胖子怪笑一聲,“連一個趕車的也有這般俊俏的功夫。”
“你看不出的還多着呢!”高升冷冷道,手中馬鞭呼的一下向矮胖子的脖頸上纏去。矮胖子閃身躲過,手指一彈,一個彈丸“嗤”的一聲向着高升飛去,高升手腕一抖,鞭梢回轉,“啪”的一聲擊在彈丸上,彈丸“噗”的一聲落入水中,“轟”的激起一條沖天水柱。
“好身手,”矮胖子目露精光,“你再接接看。”十指連彈,一顆顆彈丸像一顆顆流星夾雜着尖嘯聲向高升飛去。
“啪啪啪”高升手中長鞭如銀蛇舞動,擊在一顆顆彈丸上,“噗噗噗”紛落于水中,轟起一道道沖天水柱。
“蓬”一顆彈丸在高升腰間炸響,他閃之不及,隻覺脅下一痛,知道已受了傷。
“升伯”青衣蒙面少女驚呼一聲,撇下那個瘦高個來到高升身邊,扶住他的手臂,俏目狠狠的瞪向那個矮胖子。
那個瘦高個也來到矮胖子身邊,見對方一人受傷,眼睛一亮,揮舞着流星錘正欲上前,卻被矮胖子攔住。
“别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麽,”矮胖子沉聲道:“不要節外生枝。”
瘦高個恨恨的收起流星錘,一眼瞥見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正向遠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