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實需要你護送,但不是一個幌子,”元琪兒淡淡笑道:“而且希望你跟我見的也不是大汗,而是我父親,”見楊牧雲不語,續道:“我父親是草原上實際掌握權力的人,他的大名你應該也聽說過......”
“也先太師的威名,我又怎會不知呢?”楊牧雲面色平靜的說道:“楊某雖是一個小人物,但也身爲明臣,随你去汗廷私見也先太師,不合适吧?”
“你護送我回草原,不也是私下之舉麽?”元琪兒嫣然一笑,“順便見見我父親,難道有失你的臣節麽?”
楊牧雲一時語塞,男人最不應該做的事,就是跟女人去辯論。他的目光向别處瞄去,隻見那黑衣怪人閉目靜坐,頭頂升騰起一團薄薄的霧氣。楊牧雲目光一凝,知道他在運功驅毒,隻見那黑衣怪人臉色忽青忽白,忽而變得血紅,那欲滴出血的臉膛隐隐升起兩條黑線。黑線緩緩上浮,自臉側彙至額頭......
“沒想到此人的功力竟如此深厚,”元琪兒臉上的神色也凝重起來,“烏斯旺密宗摧心印上的掌毒非同一般,他竟能硬生生的将之逼出來。”她說着話就見黑衣怪人頭頂升騰的霧氣漸漸變黑,過了半柱香之後,又逐漸變白,直至全部消散。他額頭上的黑線也已消失不見,臉上的血紅之色也逐漸消褪,最後直到回複正常。
“他成功了。”楊牧雲臉上現出一絲驚駭之色。
老房這時緩緩睜開眼睛,盯視着坐在他對面的黑衣怪人,半晌方從嘴裏吐出一句話,“你恢複好了?”
“還死不了。”黑衣怪人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很好!”老房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最後的一戰要到來了。”元琪兒默默的說了一句,似是說給楊牧雲聽。
“嗯。”楊牧雲輕點了一下下巴,感覺整個大堂的空氣似乎都要凝固了。
“”外面的梆子聲整整敲了五下,已經五更天了。
黑衣怪人深吐了一口氣,眼睛睜了開來,深深的注視着坐在對面的老房,開口說道:“動手吧!”
“不急!”老房淡淡的說道。隻見他慢慢摘下背後的長匣,平放在桌上,平視着那黑衣怪人,“你出刀吧!”
“你還沒有亮出你的兵器。”黑衣怪人端坐不動,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你想讓我先亮出兵刃?”老房眼中閃出一抹異色,悠然道:“我怕。”
“你怕什麽?”黑衣怪人問道。
“我怕你沒有拔刀的機會。”老房的雙眼眯了起來。
黑衣怪人淩厲的眸子一縮,握刀的手一緊。
“你怕了?”老房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再有一會兒天就亮了。”黑衣怪人說完這一句就緩緩阖上了雙目。
老房木然的臉上挂起一絲冷笑,一隻手搭在了長匣上。
大堂又陷入了沉悶。
“你困麽?”楊牧雲看了一眼元琪兒,見她臉帶倦容,勸慰道:“還是回房休息一下吧,你的身體......”
元琪兒搖了搖頭,眸子卻越發明亮起來。
這時,樓梯上一陣腳步聲響,好像是有人正從樓上下來。
楊牧雲眉頭一皺,“天快亮了,樓上的客人陸續要出來,這場架怕是打不成了。”
“不”元琪兒細細眯起發亮的雙眸,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們就快要動手了。”
“啊”一個驚呼聲從樓梯上傳來,似是有人見到大堂上的情狀害怕得叫出聲來。
他的聲音才喊出一半,一道帶着血色的飛虹向着黑衣怪人飚去,老房終于出手了。
黑衣怪人絲毫未動,人卻如幽靈般移出數丈之外。他快,老房的劍更快,他還未站定老房的劍就到了,隻能逼着他迅速再次移開。兩人的身法都快到了極限,一般人看了不禁眼睛發花,還會感到陣陣暈眩......
“那個老房并沒有說大話,”元琪兒眼睛一眨不眨,一臉驚異的說道:“如果他先出手的話,黑衣怪人果然沒有出手的機會。”她眼看着老房開匣,拿出一柄血色長劍,然後刺出去,一切如電光石火。
楊牧雲沒有說話,他隻感覺現場的氣氛有些緊張得透不過氣來,黑衣怪人看似一着不慎,處處落于下風,可他絲毫沒有慌亂,躲過老房一招緊似一招的殺招,沒有一丁點兒的狼狽樣子。
“他一定能破了老房的攻勢。”楊牧雲心中暗道。
黑衣怪人移到大堂的一處角落,身形一滞,老房手中的血色長劍如旋風般卷到,狠狠的自他頸側直劃至腹部,力道之狠,像是能将他整個人削成兩半。
“啊”元琪兒驚呼一聲,伸手緊緊按住了櫻唇。
楊牧雲也看得心中一緊,“難道就這樣結束了?”
血光乍現,卻沒有鮮血噴濺,黑衣怪人的身影也像空氣一樣消失。
“不好!”老房心中一震,長劍回轉,卻隻見一道烏光一閃。
“铿”一道震得人耳膜的嗡嗡響的聲音飚過,一條炫目的血色飛起,“當”的一聲釘在方才兩人坐過的桌子上,原來是血色長劍的斷刃。
老房的身形暴退數丈,從長匣中又取出一柄晶藍色的長劍。
“第二劍......”黑衣怪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老房的身形已飛躍而起,手中的長劍一揮,劃出漫天劍光,如萬丈巨浪咆哮着卷向那黑衣怪人。
黑衣怪人不閃不避,迎着巨浪一般劍光而立,眼看全身都要被那漫天的晶藍劍光吞沒,“嚓”的一聲像是金屬斷裂的脆響,漫天如浪的劍光倏然消失,“”一截晶藍色的斷劍插入大堂的木柱上,嗡嗡震顫不已。
老房的第二劍也被黑衣怪人給削斷了。
接連折了兩劍,老房不怒反笑,“妙啊!妙啊!三十年了,你是第一位讓我使出第三劍的人。”
“不管你使出多少劍,在我面前都是一樣。”黑衣怪人冷冷的說道。
“是麽?”老房止住了笑,一雙眼比最鋒利的劍刃變得還要銳利,“我這第三劍使出來,還沒有人能夠留下性命。”
“很好,”黑衣怪人的目光也變得淩厲起來,冷然說道:“我的刀會告訴你,我的命你是留不下的。”
聽了他的話,老房面無表情,隻是微微阖上了雙眼,周圍無形中鼓蕩起一片淩厲的劍氣。
黑衣怪人的衣角也拂動起來,他緊緊握住刀鞘,手背上青筋凸起,一臉肅殺的看向靜立不動的老房。
楊牧雲和元琪兒兩人直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氣息壓迫而來,連喘上一口氣都很困難。
“最後一劍了,”元琪兒微微呼出一口氣,胸口有些起伏不定,臉上卻依舊興奮異常,“這一劍使過之後,勝負便會分解。”
“能看到這樣壯觀的一戰,真是不枉此生了。”楊牧雲的臉頰因爲激動而微微有些發紅。
元琪兒欣喜得點了點頭。
“看來你說的不錯,沉住氣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高手。”楊牧雲看了一眼元琪兒對她說道。
元琪兒一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沖楊牧雲說道:“牧雲,我們打個賭吧?”
聽她深深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楊牧雲奇怪的瞥向她:“打什麽賭?”
“我們來猜誰會赢,”元琪兒搓了搓手,唇角向上勾了一下,“誰猜對了誰就可以向對方提出一個要求,怎麽樣,賭不賭?”
“這......”楊牧雲猶豫了起來,沒有及時回應她。
“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做事婆婆媽媽的?”元琪兒有些不滿的說道:“不過打一個賭而已,也這麽不爽快。”
被她這麽一激,楊牧雲擡起頭,“好,賭便賭了,你先來猜,誰會赢?”
“真的?可不許反悔噢。”元琪兒一挑嬌巧的下巴,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她這是什麽意思,莫非她......”楊牧雲不及思索,硬氣了一把,“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
追,當然不反悔。”
“那好,别說我算計你,你先猜。”元琪兒俏臉一正,目光看向正在對峙的兩人。
這時老房的衣衫微微鼓起,周身彌漫着一股淩厲的劍氣,再看那黑衣怪人,反而波瀾不驚,無形中被對方的劍氣給壓制住了。
“老房一定能赢。”楊牧雲靜靜的說道。
“爲什麽?”元琪兒乜了他一眼,“就憑他說了一句第三劍一出,劍下不留活口麽?”
“是他身上發出的強大氣息,”楊牧雲像是胸有成竹,迎着元琪兒的目光,“關鍵一戰,生死攸關,氣勢一定不能弱。”
“那我就賭他赢吧,”元琪兒瞄了黑衣怪人一眼,微笑道:“我跟你見解不同,示敵以弱,誘其出手,然後反轉一擊,則大勢定矣!”
“我怎麽聽着你像是在說兵法?”楊牧雲奇怪的看向她問道。
“都一樣,”元琪兒唇角勾出兩抹淺淺的梨渦,“兩人對戰好比兩軍對壘,不光憑的是氣勢,還有腦子......”說着眸波在他身上一轉。
“她是在說我沒腦子麽?”楊牧雲方慢慢緩過味兒來,有些不服的瞪了她一眼。
兩人對峙良久,誰也沒有出手。這時樓梯上已聚了一些早起的客人,看到這副情狀都不敢下去,站在樓梯上竊竊私語。
大堂上的燭火燃了一整夜,火焰慢慢弱了下去。這時,客棧門口的門簾鼓動了一下,一股晨曦的涼風悄無聲息的吹了進來,吹得大堂内的燭火一暗。
“嗆”老房的第三劍已出匣,如涼風一樣悄無聲息的向黑衣怪人刺了過去。
“嗤”的一聲,黑衣怪人握刀的左臂被老房的劍鋒劃開了一個口子,衣衫雖破,但未傷到肌膚。黑衣怪人不及拔刀,身形微動,如幽靈般滑出數丈。
身子還未立定,他接着一晃,身子又向旁滑出,“哧喇”裂帛的聲音響起,他背上又被劃開一道劍口,他若慢的一分,背上的皮肉已然被劃開。
楊牧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因爲他根本就沒看見老房使的劍。隻見他手一揮動,黑衣怪人的身上就出現一道口子,可根本就看不到劍身,“難道他的劍是隐身的麽?”楊牧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不禁說道。
“不錯,他的第三劍就是隐身的,”元琪兒在一旁微颔螓首:“你根本就看不見他的劍在哪裏,劍不在,卻又無處不在,實在讓人防不勝防。”
“難道是傳說中的以氣禦劍?”楊牧雲吃驚的說道。
“不可能,”元琪兒的秀眉微微蹙起,“他是人,又不是神仙,就算練劍練得再強,也不可能到達這一步,這中間一定有古怪。”說話間,黑衣怪人已連中了五六劍,有的地方傷到了肌膚,隐隐滲出了鮮血,看起來岌岌可危。
“看起來他的情況很不妙,”楊牧雲的目光微掃了一下元琪兒,“你押的賭注快要輸了。”
“未必,”元琪兒的目光一霎不霎的凝視着場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還未到最後,你的話說的未免早了些。”
楊牧雲一笑,沒有駁斥她。
兩人的身形移動得越來越快,出手也越來越炫目,在令人窒息的幾次交手過後,黑衣怪人身上又中了幾劍,卻始終沒有拔刀。看得元琪兒也不禁擔心起來。
黑衣怪人的身形移到了樓梯口,老房也如影随形而至,手腕一動,似乎向他刺來。隻聽一聲尖叫,原來是樓梯上一位最靠前的女子見兩人打到了樓梯口,心中一驚,禁不住尖叫起來,手一揚,手中的一條絲巾便順着樓梯飄落下來。
絲巾飛到老房面前,卻懸浮在半空,竟未落地,看得所有人不禁一怔,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黑衣怪人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握刀的左手一緊,刀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