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明白了,”楊牧雲拱手一揖,“多謝國師谕示。”看了一眼阿失帖木兒那張桌子,元琪兒臉色漲紅,似乎剛剛與兄長争論過什麽,隻是他們說的都是蒙古話,楊牧雲未免聽得有些不知所雲了。
楊牧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紫蘇向他問道:“他跟你在打什麽啞謎,你又明白什麽了?”
“天機不可洩露,”楊牧雲一本正經的對她說道,提起酒壺,斟滿一杯酒,雙手捧起,敬向陳思羽,“思羽,你本可置身事外,是我讓你卷了進來,甚是對你不住。”
“牧雲,你這樣說未免太過了,”陳思羽沒有伸手去接,一雙美眸深深注視着他,“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與你無關,你怎可如此自責?”
楊牧雲一笑,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斟了一杯,這一杯卻敬給了景蓮。
“楊公子,你這是幹什麽?”景蓮慌忙站起,卻不敢去接。
“景蓮,一直以來你跟着思羽,無論什麽情況都不背棄,楊某甚是感佩,現敬你一杯。”楊牧雲臉露微笑說道。
“我隻是侍候小姐的一個小丫頭,”景蓮有些局促不安的說道:“無論小姐怎樣我都要跟着她的......楊公子,我不會喝酒,還請您見諒。”
楊牧雲一笑,也不勉強她,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夫君,你這是作什麽?”紫蘇有些奇怪的問道:“好端端的喜宴,你怎麽弄得像告别一樣?”
“夫人......”楊牧雲一笑,又斟了一杯酒,還未端起,紫蘇連連擺手道:“你又來了,你要不說清楚的話,這杯酒我可不敢接。”
“無量壽佛,”釋迦堅贊宣了一句佛号,“楊大人,凡事要量力而行,你有傷在身,就算不珍惜自己,恐也于事無補。”
楊牧雲凝目看了他片刻,淡然一笑,“内子與國師交好,到時還請......哎呦”腰間一陣劇痛攻心,忍不住呼痛出聲,臉上笑容不敢少得半分,隻不過擠眉弄眼顯得尴尬無比。
“我看你是喝多了,”紫蘇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裏竟說起胡話來,國師年紀雖輕,也是位有道高僧,皇上禦賜的法王,沒的讓你的一出話給玷污了。”
“是,是,是我胡言亂語,”楊牧雲苦着一張臉,端起酒杯,“我先自罰一杯。”擡首一飲而盡,眼睛餘光落處,方才那個熟悉的嬌小倩影又步入眼簾,那個小姑娘相貌雖然平庸,但眼神甚是美麗靈動之極。隻見她像一朵雲似的從廳中飄了出來,像院外快步走了出去。
楊牧雲心中一動,站起身來。
“你要作什麽?”紫蘇睨了他一眼問道。
“我......我想方便一下。”楊牧雲漲紅着臉憋出了這一句話。
......
“奇怪,”楊牧雲站在一條村道口,四下張望了一下,“她明明剛才就在這裏的,怎麽一眨眼就沒了?”他方才拿話搪塞了紫蘇一下,就快步跟在那個小姑娘身後出了院子,他沒想太多,心中隻是疑惑爲什麽她給自己的感覺會如此熟悉,所以便跟了來。
由于肩頭的箭傷還一陣陣疼痛,腳下的步子不像往日那樣快捷,跟着跟着居然把人跟丢了。周圍都是格局一樣的茅草土坯房子,看不出人留下的痕迹。他搖了搖頭,正想轉身回去,陡然寒氣襲頸,心中一凜,下意識的伸足向一個斜角猛然踏出。
“刷”的一道寒光自眼角閃過,吓得楊牧雲出了一身冷汗,“好險,差點兒就被割破脖子了。”他還沒緩上一口氣,那道寒光迅捷無比的劃了過來,直刺自己胸口。
他雙足猛的一點地面,正要拔身而起,肩頭一陣劇痛,忍不住“啊呀”一聲叫了出來,雙膝一軟,身子向後倒去。
“咕咚”楊
牧雲滾落在青石闆壘就的石階上,幾個翻滾,狼狽不堪的用手一撐地面,靠在一堵土坯牆上,才穩住身形。
肩背一陣陣鑽心的劇痛襲上心頭,他一蹙眉,還未及站起,寒光便又襲至眼前,他頭猛的一偏,“叮”的一聲,寒光深深刺入離他鬓邊一寸的牆體中。
他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那個小姑娘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
她也看清了楊牧雲的相貌,殺氣凜然的目光登時變得一愕,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楊牧雲也驚訝不已,“是你?”
“她認識我,她會是誰呢?”腦海中電光石火般一閃,楊牧雲失聲叫道:“你是翠柔!”
“當啷”小姑娘聽了這話嬌軀一震,握在手中欲刺的匕首落在青石闆的石階上。
楊牧雲喘着粗氣倚着牆緩緩站直了身子,額頭已布滿了汗珠。
“你怎麽會跟那些鞑子在一起?”翠柔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問道。
“我從昨晚便追出城來,結果被他們發覺了,”楊牧雲捂着自己受傷的肩頭,疼得臉頰一陣抖動,“我受了傷,力敵不過才被他們抓住的。”
“看來你受的傷不輕,”翠柔秀眉微蹙,“你既已被他們制住,爲何還能四處走動?”
“他們見我受了傷,便看管的不那麽嚴了,”楊牧雲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一直呆在公主身邊保護公主麽?”
翠柔看着他,沒有說話。
“莫非......”楊牧雲一個激靈,“這整個村子的人都是你們玄鳥衛的人?”
翠柔拾起地上的匕首,冷冷的盯着他說道:“不該你知道的,最好别問。”目光一轉,“看在公主的面上,我相信你一次,暫時不殺你,”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現在就回去,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不然的話......”匕首在手中輕輕抛了兩下,靈動的眸子透出一絲厲色,下面的話不再說了。
“翠柔姑娘的話我自是省的,”楊牧雲苦笑,“就算楊某沒有受傷,也不是姑娘的對手。”
“楊大人武功高強,就不必謙虛了。”翠柔說着粲然一笑,她臉上塗抹了一層厚厚的油泥,遮住了她本來面貌,可眼神卻是甚美。
“翠柔姑娘的話,楊某自當遵從,”楊牧雲一拱手,“楊某這就回去了。”轉過身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
“你還想幹什麽?”翠柔眉頭一皺。
“那位新娘子好生面熟,不知是誰所扮,姑娘能告知麽?”楊牧雲問道。
“她跟你再熟悉不過,”翠柔微微一笑,“但現在我卻不能告訴你。”
“她是來專門引誘阿失帖木兒的麽?”楊牧雲又問。
“你的話太多了。”翠柔臉一寒,手指輕輕抹過匕首的鋒刃。
“楊某失言。”楊牧雲忙回過頭,逃也似的去了。
......
楊牧雲驚魂甫定的回到院中,元琪兒已回到了座位上。他還未坐下,就發現所有人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向自己。
“怎麽了?”楊牧雲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勉強笑了一聲,“幹麽這樣看着我?”
“你去了哪裏?”元琪兒首先笑着說道:“莫非遇見打劫的了麽,怎麽如此狼狽?”
“元公子說笑了,”楊牧雲讪讪的說道:“楊某不過出去方便一下而已,外面黑不隆冬的,一個不慎,踩空了摔了一跤,倒讓元公子見笑了。”
“你摔倒了,”紫蘇慌忙拉着他打量了一番,“可傷着了沒有?”
“沒......”楊牧雲一縮衣袖,“夫人不必挂心。”
“來,”元琪兒斟了一杯酒端到他面前,“楊大人,喝杯酒壓壓驚。”
“謝元公子。”楊牧雲怕她看出什麽不對,忙舉起酒一飲而盡。
“楊
大人真是海量,”元琪兒一笑,又給他斟了一杯酒,“來日到了草原,一定會交到不少朋友。”
“元公子說的甚是,”楊牧雲目光一轉,“楊某還未到草原,不就跟元公子已經成了朋友了麽?”
“楊大人真是妙人,”元琪兒斜了他一眼,“你我什麽時候成了朋友了?”
“不是麽?”楊牧雲一怔,随即說道:“聽元公子這麽說,倒顯得楊某自作多情了。”
“非也非也,”元琪兒盯着他,唇角微微翹起,“對楊大人,我自是以誠相待,到了草原我定會将你奉爲上賓。可如果我一到了京城,不知楊大人會不會将我押下大獄,打成階下囚呢?”
“哈哈哈......”楊牧雲幹笑幾聲,端起酒杯以袖掩面,“元公子可真會說笑話。”他說笑着,繃緊的心弦卻逐漸放松下來,本來他認爲阿失帖木兒垂涎于新娘子的美色,定會做出因搶親而對所有村民不利的事,到那時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周旋到底了。誰知與翠柔的邂逅讓他猛然發現,這是玄鳥衛那位神秘的女指揮使布置的一個大大的圈套,是專門引元琪兒他們上鈎的。讓阿失帖木兒将新娘子背進門,故意抖落紅蓋頭,凡此種種,均是刻意爲之。既然這樣,自己就不用擔這心事,安坐在這裏看一場好戲就行了。
“我在說笑麽?”元琪兒眯起了眼,手指輕輕敲着桌面,“恐怕楊大人心裏不這麽認爲吧?”
楊牧雲擡頭看了看天空,漆黑一團依然沒有一點星光,轉開話題說道:“天色不早了,不知元公子如何安排,是這裏歇宿一夜呢?還是星夜趕路?”
“楊大人既然把我當做朋友,我又如何忍心讓你夤夜趕路呢?”元琪兒輕輕揉搓着自己的手指,沖着楊牧雲莞爾一笑,“楊大人跟夫人久别勝新婚,與這對新人隔房而居,卻别有一番風情呢?我已請柳族長掃榻以待,楊大人要如何謝我?”目光一瞥紫蘇,紫蘇臉一紅,忙垂下頭去。
“這......不大方便吧?”楊牧雲的目光向阿失帖木兒那一桌看去,他正和幾位手下大碗飲酒,看樣子甚是暢快。“怎麽少了兩人?”楊牧雲的眼微微眯了一下。
“晚上你們可不要随意外出喔?”元琪兒的目光向在座的人一一掃去。
......
“夫君。”紫蘇坐在床邊,俏臉紅紅的,說不出的妩媚。酒席散了,柳大全在院裏騰出一間屋子專門讓他們夫婦居住。紫蘇在外雖姿态豪爽,但一與楊牧雲共處一室,就露出小女人的不勝嬌羞來。她怯怯的瞄了一眼自己的夫君,雖然他從未與自己有過夫妻間的歡好,可今夜,他會不會真的來跟自己......一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咚咚直跳,既期待又害怕。
“噓”楊牧雲食指豎于唇中,讓她噤聲。然後蹑手蹑腳的來到她身邊坐下,“夫人,”他輕輕撫摸着紫蘇的秀發,聲音壓得很低,“今晚一定會有大事發生,我們穿着衣服睡吧,萬不可睡得沉了。”
“有大事,會有什麽大事?”紫蘇驚訝的向他看去。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楊牧雲神秘的一笑,看看屋頂,“說不定明日我們就可以回京了。”說着往床上一躺。
紫蘇微覺失望,輕輕喚了一聲,“牧雲......”
楊牧雲見她叫自己名字,稍覺奇怪,“夫人,怎麽了?”
“在你心裏,練成高深的武功就那麽重要麽?”紫蘇幽幽的說道,她終于勇敢的把這話說了出來。
“夫人,”楊牧雲沉默了片刻,坐起來将紫蘇擁入懷裏,“我知道,自從你嫁給我後,我就沒有讓你享受過當一個女人的快樂,我對不起你。”
紫蘇貼在他懷裏,默默閉上了眼睛。
“你是我喜歡的第一個女人,”楊牧雲動情的說道:“跟周夢楠成親,那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讓我選擇,我希望第一個娶的人會是你......”
“真的麽?”紫蘇的眼神有些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