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楊大人,你這是作什麽?”雷擂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肥胖的身子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我能站在你面前,讓你感到很失望吧?”楊牧雲冷冷地說道。
“楊大人真......真能開玩笑,”雷擂結結巴巴的說道:“見到您小人歡喜都來不及,何......何談失望?”
見楊牧雲面容越來越冷,眼中似乎還帶着一絲殺氣,雷擂心下不禁嘀咕:“莫不是我派去的人在言語上有什麽得罪了楊大人?看他這樣子,像要把我這身皮都要剝下來似的。”
看着雷擂臉上陰晴不定,楊牧雲冷笑:“你還想打什麽鬼主意麽?這裏就你我兩人,你休想有人過來救你!”
“楊大人,”雷擂壯起膽子說道:“小人有何得罪之處,還請您說出來,也好讓小人死個明白!”
“你還嘴硬,”楊牧雲劍眉一挑,冷哼一聲,“派人将我诓騙至一偏僻無人的破廟處進行伏擊......不錯,對我伏擊的人裏面居然還有高手,這還不算,還使人對我撒生石灰......”牙根一咬,森然道:“沒想到吧,你雷少幫主機關算盡,還是讓本官毫發未傷的來到你這裏......”語氣加重,“說吧,你想怎麽個死法,本官成全你。”
一番話聽得雷擂滿頭霧水,但聽到楊牧雲遇險,不禁駭然問道:“大人遭人伏擊了?那些賊人可否傷到了大人?”
楊牧雲盯着他,看他臉色不似作僞,語氣緩和了一些,“那你在這裏作什麽?”
“是這樣,”雷擂忙道:“大人昨日給小人解了圍,小人自當置酒以謝大人,另外,大人交代給小人的事小人已使人打探清楚了,正想借此機會禀告給大人。”
“啊——”一聲女人的尖叫聲響起,兩人的目光不禁瞥了過去,隻見一位風姿妖娆的美人兒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唇瓣曲成了o形,一雙妩媚的杏眼滿是驚恐之色。
還是雷擂腦筋轉的快,張口呵斥道:“叫什麽叫,一點兒規矩都沒有,這位就是我給你說的兵部的楊大人,還不趕快過來拜見。”
一見雷擂如此說,楊牧雲便将架在他脖頸處的鐵棍收回,轉身肅然而立。
“楊......楊大人?”那風姿妖娆的美人忙正了一下衣襟,上前對着楊牧雲斂衽一禮,“蕊兒見過楊大人。”
楊牧雲見她滿頭濕漉漉的青絲披散在肩頭,潤澤白嫩的肌膚微微泛紅,似乎剛沐浴過。一層嫩黃色绯紅邊的薄紗衣籠罩在她嬌軀上,使人隐隐能夠看到她裸露的手臂和雙肩,還有裹在傲然雙峰上那粉紅色的肚兜兒......
“這是......”楊牧雲有些不解的看向雷擂。
“這是春香閣的頭牌蕊兒姑娘,”雷擂忙向他介紹,目光掃到他手中握着的鐵棍,頓時現出一抹異色,他馬上收回目光,“是小人專門叫來服侍大人您的。”
“這死胖子腦筋轉的倒快,”楊牧雲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自己叫的女人轉口就推給了我。”
雷擂見楊牧雲臉有不悅之色,對蕊兒說道:“你是怎麽搞的,穿成這樣出來,在大人面前成何體統?”
“那奴家......奴家換身衣服再來。”蕊兒怯怯的說道。
打發蕊兒下去後,隻聽楊牧雲冷笑着說道:“打擾了雷少幫主的好事,倒是本官唐突了。”
“大人說這話不是臊小人的臉麽,”雷擂的胖臉上堆滿了笑意,又瞄了一眼楊牧雲手中的鐵棍,“伏擊大人的那夥賊人小人已經猜出來了。”
“哦?”楊牧雲劍眉一挑,“是誰?”
雷擂上前幾步,指着那根鐵棍,“那夥賊人是
否人人拿着這樣一根棍子襲擊了大人?”
“不錯,難道你認識這根棍子?”楊牧雲提起那根鐵棍。
“大人如果還沒忘記的話,應該見過昨日跟小人械鬥的那夥青龍幫的人,手中都持有這樣一根鐵棍。”雷擂說道。
楊牧雲的眼微微眯了起來,心中一動,那頭纏青布身如鐵塔般的嘯天虎,手中所持的便是這樣一根粗大的鐵棍。接着身軀一震,好像又想到了什麽,今日自成國公府中出來後,碰見蒙古使團的人和察合台使團的人在街市上打鬥,而嘯天虎和他的手下隐匿于察合台使團的人中,他們這是在作什麽,僅僅是爲了給賽義德助拳麽?還有,在小廟中襲擊自己的那些人中居然出現了阿古拉,以他的身份爲何會跟青龍會的人攪和在一起?
雷擂見他臉色陰晴不定,還以爲自己又說錯了什麽話,便小心的問道:“楊大人,小人所言可有什麽不妥麽?”
“沒有,”楊牧雲的臉色恢複了平靜,“你不是說有事要禀告給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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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乾清宮東暖閣禦書房。
朱祁鎮在散了朝後便來到這裏批改奏章,年輕的皇帝很是勤奮,一直以來,他都是以太祖和太宗皇帝爲榜樣勤于政事。不光如此,他還雄心勃勃,想要開疆拓土,布大明的國威于四方。正因如此,他才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對麓川用兵,敢于反叛大明,挑戰天威,就一定要把他打壓下去,隻有這樣,才能震懾四夷,維持大明的天朝地位。
“皇上,禮部尚書胡濙求見。”一個小黃門進來拜伏在禦案前禀道。
“宣他進來。”朱祁鎮英挺的眉毛一挑,頭也不擡的說道。
“是,皇上。”小黃門起身退下後在殿外高聲叫道:“禮部尚書胡濙觐見——”
話音落處,一年逾七旬,精神矍铄,身穿绯色官服的老者大袖飄飄的上了大殿。
“臣胡濙參見皇上——”說着便作勢欲跪。
“胡愛卿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朱祁鎮忙出言止住。
“謝皇上!”胡濙就勢立起了身子。
“胡愛卿此來,是有什麽事麽?”朱祁鎮很客氣的問道。胡濙自洪武三十三年入仕,至今已四十餘載,爲人忠和勤勉,深受幾任皇帝的器重,朱祁鎮即位後,請求緻仕,但年青的皇帝不許。
“皇上,”胡濙清了清嗓子,說道:“今日市集上,蒙古副使孛羅和察合台副使賽義德發生龃龉,既而大打出手,所幸被路過此處的兵部尚書邝大人帶人及時止住,才未出現傷亡......”
“嗯,”朱祁鎮點點頭,“邝愛卿做事得體,朕心甚慰。”
“可察合台副使賽義德回去後将此事說給正使賽失剌,兩位使者氣不過,便到臣這裏說孛羅出言侮辱他們的汗王也先不花......”
“他們想要如何?”朱祁鎮擡起頭,臉上微微一笑。
“想請皇上下旨懲戒孛羅。”胡濙說道。
“都是使臣,朕如何能厚此薄彼?”朱祁鎮笑笑,“況且激憤之下口有失言,也不足爲怪......”沉吟了一下說道:“雙方大打一場,既然誰也沒有吃虧,胡愛卿就替朕出面安慰他們一番便了。”
“禀皇上,”胡濙眼角一翹,奏道:“臣當時便勸他們,不過一時意氣之争,就此罷了,如何能驚動皇上?可兩位使臣不依不饒,說什麽侮辱他們的汗王,便是侮辱真主,斷不可共處于一地,若皇上不肯爲他們做主的話,他們便立刻辭行歸國了。”
朱祁鎮聽了不禁皺了皺眉頭,“兩位使者何其偏激,罷罷罷,他們既執意如此,朕也不攔着,要走的話就讓他們走就是了。”頓了一下又道:“待會兒朕自會着司禮監給他們的通關文書上加蓋印章,送交禮部,明日一早,胡愛卿便代朕爲他們餞行。”
“若他們執意要在今日走呢?”胡濙問道。
“如今天色已晚......”朱祁鎮
臉現不悅之色,随即說道:“那朕就讓邝愛卿下令給五城兵馬司,晚間給他們打開城門,放他們西去。”
“皇上聖明。”胡濙颔胸說道。
“蒙古使者那裏有什麽動靜沒有?”朱祁鎮問道。
“回皇上,”胡濙說道:“蒙古使者并沒有就此事找過臣。”
“朕知道了,”朱祁鎮的嘴角微微一勾,“胡愛卿下去吧,替朕好好勸勉一下兩國使者,能讓他們捐棄前嫌更好,斷不可讓他們在我大明失了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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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濙走後,王振來到了朱祁鎮的禦案前。
“先生,朕讓你看的那幾道兵部的奏章,你都看過了?”朱祁鎮瞥了王振一眼說道。
“皇上讓老奴做的事,老奴又如何能不盡心?”王振躬身笑道:“老奴把每一個字都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哦?”朱祁鎮放下手中的奏章,饒有興緻的問道:“你都看出什麽了,給朕說說。”
“邊鎮的堡牆自洪武年間開始修起,曆經數十載,高大堅固自不待言,如何能在一夜之間就此坍塌,”王振看了皇帝一眼,“老奴懷疑犯境的鞑子是用火藥将堡牆給炸塌的。”
“先生也這麽認爲?”朱祁鎮眉尖一挑,“那火藥是從何處來的,先生可有發現?”
“老奴已着人私下裏去查探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帶來。”王振陪着小心說道。
“嗯,”朱祁鎮不置可否,隻是撇出了一句,“我大明私下裏有人倒賣軍械物資給鞑子,這已不是什麽秘密,可這些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将如此大量的火藥倒賣給鞑子,朕如不嚴加懲處的話,下一次坍塌的恐怕就是京師的城牆了。”
王振聽了吓了一跳,“皇上,您是說有人私通鞑子?”
“不是麽?”朱祁鎮鐵青着臉說道:“兵部的奏章語焉不詳,朕可不是傻子,能使高數丈,厚數丈的邊鎮堡牆坍塌,這需要多少斤火藥,朕估摸都能估摸出來,鞑子居無定所,難道他們的火藥是從大漠裏刨出來的麽?”接着咬牙切齒的恨恨道:“如果要讓朕查出是誰幹的,朕一定将他碎屍萬段。”
“皇上聖明!”王振忙在一旁贊道。
朱祁鎮瞪了他一眼,說道:“朕将此事交給你去辦,你可不能誅連異己,胡亂冤枉人。”
“老奴不敢。”王振躬身說道。
“那好,朕問你,你會從何處着手調查此事?”朱祁鎮問道。
“既然是私下調查,老奴會動用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手,”王振一字一句的說道:“先看緊了那群蒙古使團的人,看他們都跟何人來往過密,再從中着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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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請!”春香閣蕊兒姑娘的繡房裏已擺開了一桌筵席,雷擂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的向楊牧雲敬了過去。
蕊兒姑娘也換了一身衣服,滿頭的秀發挽成一個牡丹髻,媚眼如絲的坐在楊牧雲身邊,見雷擂端酒過來,忙伸手接過,遞到楊牧雲面前。
“青龍會的人沒再找你麻煩麽?”楊牧雲看了蕊兒一眼,向雷擂問道。
“有楊大人爲小人撐腰,那幫青龍會的人又怎會如此不開眼。”雷擂的臉笑成了一輪圓月,端着酒盅搖晃着肥胖的身子來到楊牧雲面前,“大人,小人在此敬您一杯!”
兩人舉杯同時一飲而盡,雷擂臉帶神秘的在楊牧雲耳邊輕聲說道:“青龍會的人接了一筆大買賣,就要上路了,如何還會來這裏與我爲難?”
“什麽大買賣?”楊牧雲饒有興趣的問道。
“大人您還不知,”雷擂笑道:“這察合台汗國的使者就要歸國了,他們在我大明采購的東西不少,自己無法駝運,就雇傭青龍會的人幫他們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