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睨了他一眼,臉頰微微一動,舉起手輕輕擊了下掌。頓時内廳中管樂之聲大起。
兩位傾城麗人穿着薄如蟬翼的紗裙,拖着長長的裙擺如人間仙子般款擺着袅娜的嬌軀冉冉步入廳來。她們一人懷抱琵琶,一人手執玉箫,風情萬種的來到朱勇和邝的案前,盈盈福了一禮。
一見這兩位貌若天仙的美人,廳中諸人俱都發出一片驚歎聲。
陸裕林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們,口中不由喃喃歎道:“沒想到這一南一北兩位冠絕天下的美人果然同時出現在國公府上,單單這相貌就已讓人心旌動搖,如果再施展才藝的話......”啧啧連聲,下面的話沒再說下去。
“陸大人怎知這兩位就是柳雲惜和紫蘇呢?”楊牧雲暗暗感到好笑,不禁出言問道。
“她們不是麽?”陸裕林驚詫的看向楊牧雲,“莫非楊大人見過她們二位?”
“哪裏,”楊牧雲臉帶鄙夷的說道,“下官比之陸大人,那可是想差甚遠的。”
陸裕林一怔,正待再說,隻見那兩位傾城麗人輕啓朱唇,聲音如珠落玉盤,“蘿院紫蘇姑娘席下樂師憐依、芷雪拜見國公、尚書大人。”
此言一出,席上響起一片驚噫聲,紫蘇姑娘身邊的兩位樂師竟有這般品貌,那紫蘇姑娘本人就更無法想象了。
朱勇點點頭,一擺手,“看座!”
“謝國公大人!”二女起身侍立兩邊。
衆人正驚噫間,一陣環佩叮當聲響起,所有人隻覺眼前一花,一位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人間尤物窈然而入,風髻露鬓,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随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異常靈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似春水清波蕩漾,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頭上美人髻斜插碧玉金钗,一颦一笑動人心魂。她身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她身後的那些侍女也個個俏麗,嬌軀過處,異香自出,郁然滿座。霧寰影鬓,綽約恍若仙遊,直把在場的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最感到吃驚的便是楊牧雲了,“果然是紫蘇,幾個月不見,她變得更美了,整個人又平添了一絲成熟的風韻,她怎麽來到京師又進入了青樓妓館?”楊牧雲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但卻不方便上前直面詢問。
紫蘇有如天上仙子駕一朵祥雲般來到朱勇和邝面前斂衽一禮,眸光流轉,檀口微張,“小女子紫蘇拜見國公、尚書大人。”
“嗯......”朱勇的神情似乎也有些不淡定了,“好,好,坊間盛傳姑娘乃南都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斜眼看了一下邝,一向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尚書大人的眉毛也微微抖動了一下。
“這老家夥,居然也有心動的時候。”朱勇心下暗笑一聲。袍袖一擺,“看座!”
“謝國公大人!”紫蘇螓首微點,一舉一動都美到了極點。
......
陸裕林的眼珠子似乎都要看得掉了下來,楊牧雲舉起袍袖在他面前蕩了幾下,他方回過神來。
“真美,真是太美了,這人間怎麽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陸裕林慨然歎道。
“陸大人,紫蘇姑娘就是再美,你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吧!”楊牧雲有些不以爲然的說道。
陸裕林看了楊牧雲一眼,隻見他臉色平淡,與在場人人那一副如癡如醉的神色大相徑庭,不禁伸出大拇指贊道:“楊大人雖然年少,但傾城之美色當前仍能心如止水,本官甚是佩服啊!”
楊牧雲心中暗暗搖頭,這廳内的人除了自己外年歲都不小了,在美女面前竟然個個都如孩童一般,收斂不住波動的心緒。
衆人靜坐片刻,朱勇捋須說道:“柳姑娘還沒來麽?”
一名管事打扮的老者上前說道:“禀國公,柳姑娘一早被王殿下請去了,因此暫時還不能前來......”
朱勇鼻孔中哼了一聲,“
王殿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我這國公的面子自是及不上他。”
“國公息怒,”紫蘇起身說道:“柳姑娘不過遲些前來罷了,在她來之前,小女子給國公您和諸位大人起舞獻唱一曲,不知您意下如何?”
“久聞紫蘇姑娘舞姿曲樂乃天下一絕,本國公正欲一瞻,”朱勇颔首說道:“姑娘請”
憐依左手攬起琵琶,右手嫩若春蔥般的玉指在琴弦上一劃,清脆的音符随着指尖奔躍而起,如珠走玉盤,像行雲流水一般流暢......
芷雪手中的玉箫也已輕輕抵在了櫻唇上,氣息微一鼓動,悠揚動聽的樂聲便仿佛水銀瀉地般飄向整個廳堂......
紫蘇身邊的侍女散在她的四周,秀面微仰,玉臂伸展,開始扭動纖細的腰肢。
紫蘇則站在她們中間,長袖掩面,纖腰一傾,玉腿微微曲起,擺了個起手勢。随着樂曲聲漸起,紫蘇輕擡玉足,将踏未踏時,掩面長袖便向兩邊一甩,有若流雲拂過、又似羽翅般翩然飄起,神情含羞妩媚,舞姿極爲優雅。
“這一日,我閉目在缭繞的香霧中,蓦然聽見你傾訴的真言。”
“這一月,我摩挲着你曾寫過的書卷,不爲默禱,隻爲觸摸你的指尖。”
“這一年,我撫摸着京城高牆上青色的城磚,不爲觐見,隻爲貼着你的溫暖。”
“這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爲修來生,隻爲途中與你再次遇見。”
“這一夜,我聽了一宿的梵唱,不爲參悟,隻爲能與你夢中相見。”
“那一日,我睜開了如水似的雙眸,果然瞥見你如玉的嬌顔。”
“那一月,我翻過了所有的書卷,你可曾知曉,我觸摸到了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在旅途中擁抱塵埃,你可曾明白,我貼近了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了千山萬水,你可曾看見,我踏上了你的足迹。”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爲長生,隻爲佑你喜樂平安。”
......
清吟漫唱,歌喉婉轉動聽,有如天籁。廳中人聽得如癡如醉。
“紫蘇所唱的詩句,平白直叙,卻寓意深遠,斷不是中原士人所做。”楊牧雲心中暗道:“如此有才情的番邦士子,有機會我倒要去見見。”
曲終舞畢音止,廳中諸人猶在夢中,兀自未能蘇醒。
“啪、啪”,先是成國公朱勇先拍了兩記巴掌,接着所有人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紫蘇螓首微垂,向衆人福了一禮。
“紫蘇姑娘,”朱勇驚歎道:“你的舞蹈唱曲讓本國公總算明白了什麽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呀!”
“國公過獎了,”紫蘇颔首對着他盈盈一禮,“紫蘇才藝粗淺,倒讓國公見笑了。”
“紫蘇姑娘,”邝這時開口了,“你方才所唱的曲詞是你所寫麽?”
“小女子哪有如此才情,”紫蘇笑道:“這是皇上敕封的國師大慈法王釋迦堅贊所寫,在諸位大人面前唱出來,倒是顯得唐突了。”
“就是那個西域和尚,”朱勇的臉色變了變,“出家人不思清修,卻流連于溫柔鄉中,做此......嗯,”他頓了一下,“做此紅塵詞曲,當真是匪夷所思。”
“國公,”邝卻在一旁說道:“國公有所不知,藏地的僧人所持戒律與我中原不同,他們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真是奇哉怪也,”朱勇猶自喃喃不休,“入了佛門尚可娶妻生子,那還不如除去袈裟,直接還俗好了。”
邝一笑,不再出言駁斥。
......
“這詞做得好,紫蘇姑娘唱的妙。”陸裕林擊節贊歎,“用平鋪直叙的文體還能作得這麽有深意,當真讓人大開眼界。”
“陸大人是進士出身,也能照作一首麽?”楊牧雲在旁打趣說道。
“楊大人你這是什
麽意思?”陸裕林一臉不悅的說道:“你這是在譏諷本官麽?”
“下官不敢,”楊牧雲一笑,“下官見紫蘇姑娘喜用白叙文體作的詞句譜曲吟唱,陸大人若能即興作出一首,讓紫蘇姑娘傳唱一番,豈不是一段佳話。”
此言一出,陸裕林居然低下頭來沉思不語。
“這老色鬼,難道還真的去凝思作詩了?”楊牧雲心中暗笑,擡眼看去,臉色卻是一變。原來朱世子端着一杯酒去找紫美人了。
“紫蘇姑娘,”朱儀色眯眯的看着紫蘇那天仙都爲之失色的絕美臉龐,“你的歌舞曲詞真是冠絕天下,讓人觀之聽之如飲醇酒,本世子佩服之至,敬你一杯。”說着将那杯酒捧至紫蘇面前。
“世子過獎了,”紫蘇秀眉微微一蹙,臉上仍帶着笑容,“小女子不會飲酒,還請世子見諒。”
“哎,”朱儀不依道:“姑娘說笑了,你們歡場女子又有哪個不會喝酒的,難道你不想給本世子面子?”
紫蘇聞聽臉帶愠色,側目向朱勇看去,見他端坐不語,似乎并不想阻止兒子。
楊牧雲見紫蘇窘況,便伸出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放于指尖,而後屈指一彈,那顆花生米如一顆流星飛向了朱儀。
朱儀正想再勸紫蘇,手中酒杯陡然跳起,“刷”的一下灑了他一臉的酒水,然後“啪”的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瓣。
“呀!”朱儀大叫一聲,有幾滴酒水濺在了他的眼睛裏,蟄得他一陣劇痛。
“世子”幾名仆役連忙上去扶住了他。
“我兒,”朱勇也驚得站了起來,“快把世子扶下去,叫大夫來看一下。”
衆仆役忙應一聲,欲拉扯着世子退出廳堂。
誰知朱儀甩開衆人,揉了揉眼睛,勉強睜開一雙通紅的兔子眼掃視了廳中一圈,嘶吼道:“是誰幹的?有種的給本世子站出來。”
廳中鴉雀無聲,楊牧雲桌上的幾個兵部官員聽了都眉頭一皺,“這成國公世子怎地如此粗俗,真如一個市井無賴一般。”
邝這時呵呵笑道:“世子看來是喝多了,方才明明自己拿捏不穩,酒杯掉落于地,”轉向朱勇,“國公,你說是麽?”
朱勇眉頭一皺,雖覺是有人暗中搗鬼,可也不願兒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便喝道:“邝大人的話,難道你沒聽見麽?在此吵嚷喧鬧,成何體統,還不快退下。”
“可是,父親......”朱儀欲待在辯白幾句。
朱勇眼一瞪,怒喝道:“退下!”
朱儀讪讪的退了下去。
“邝大人,”朱勇向着邝舉杯說道:“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斷不可爲了我這犬子擾了您的興緻。”
“國公說哪裏話來,”邝也舉杯說道:“世子率真的性格,倒是讓人感到十分讨喜。”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相視一笑,剛剛僵住的場面又變得活絡了起來。
“姑娘,你沒事吧?”憐依,芷雪和其她侍女紛紛上前問道。
“我沒事。”紫蘇寬慰的一笑,美眸向席上諸人看去。楊牧雲見她目光看來,忙垂下頭去,他不想讓她發現自己,因爲他知道,現在不是和她相認的時機和場合。
他正低頭躲避紫蘇的目光,忽覺背後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他愕然回頭,隻見兩名威猛高大的漢子舉着酒杯站在自己身後。
“二位,你們這是......”楊牧雲詫異的問道。
其中一名漢子年約四十開外,四方臉,胡須垂至胸前,隻見他捧杯說道:“本官是大同都督佥事石亨,楊大人,本官敬你一杯。”
另一名漢子年約二十多歲,身材更是威猛,滿颔的胡須根根翹起,猶如刺猬一般,他也捧杯說道:“本官威遠衛指揮佥事石彪,也敬楊大人一杯。”
“兩位石大人,下官怎能讓你們敬酒?”楊牧雲忙起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