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待怎樣?”谷運铎目光一閃,厲聲說道。
“我們既然向你要那樣東西,估計你已猜到我家小公子是何來曆了吧?”瘦長漢子說道。
谷運铎陰沉着臉默然不語。
“谷大人所擔心之事倒也不可不慮,”瘦長漢子陰鸷的目光在谷運铎身上一掃,陰恻恻的笑道:“畢竟你這樣做跟通敵無異,大明的律法我還是曉得一些,通敵按律當斬,妻女發配教坊司......”
谷運铎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可我們這條船也不是那麽好上的,”瘦長漢子一陣冷笑,話鋒一轉,“你要麽一開始就别上,既然上了再想下來你以爲就那麽容易麽?”
谷運铎臉色一變,他聽明白了瘦長漢子話中的威脅意味。
“大明朝廷可以讓你家破人亡,我家小公子也可以。”瘦長漢子的一雙陰鸷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你......你們......”谷運铎雙目圓睜,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瞞谷大人,”瘦長漢子森然一笑,“你的家人已被我家小公子控制起來了,你若将那東西取出來交予我家小公子,你的家人自可平安,否則的話,嘿嘿......”下面的話不言而喻。
“你們......你們竟然......”谷運铎怒極,臉頰不住的抖動。
“好了,”那少年瞪了瘦長漢子一眼,“谷大人是斯文人,你怎可做出如此下作的事?”對着谷運铎燦然一笑,眸波一轉,“谷大人,真對不住了,等此間事一了,小生自會向您賠罪。”
谷運铎氣哼哼的喘着粗氣,看都不看他一眼。
“谷大人,”那少年也不急,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區區一個兵部職方清吏司的員外郎一個月的俸祿不過才十四石而已,兵部職方清吏司又是一個清水衙門,又沒什麽油水可撈......”見谷運铎的臉色緩和了些,便續道:“如此微薄的俸祿養活這麽一大家子的人真是難爲你了,而且......”他話鋒一轉,“你想去吏部打通關節,求得一個外放知府的缺額,可惜手裏又沒有多餘的資财去上下打點......”谷運铎身軀一陣,愕然向他看去。
見被自己說中了心事,小公子臉上好不得意,“谷大人難道想渾渾噩噩的在兵部職方清吏司員外郎的職位上了此一生麽?”谷運铎眼睛一黯,垂下頭默然不語。
“俗話說,‘功名危中取,富貴險中求。’谷大人若辦成此事,價錢上我願再加三成,而且......”小公子面色一正,“此事一了,我再不會相煩谷大人,你看如何?”
“當真!”谷運铎霍然擡頭向他看去,臉現激動之色。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小公子悠然一笑,“到那時谷大人恐怕已到地方上作一方父母了,本公子還找你作甚?”
“那好,一言爲定!”谷運铎目光炯炯的看向他,舉起了右手。
小公子一笑,舉起白皙如玉的右手,在他掌上輕輕擊了一下。
“不過,”小公子說道:“谷大人就暫時住在這鳳鳴院裏,什麽時候将東西取來,什麽時候再回府上吧!”
“你想軟禁本官?”谷運铎臉色又是一變。
“不敢,”小公子嘴角微微一翹,悠悠道:“我這也是爲了谷大人好,現在京城裏到處都是錦衣衛和東廠的探子,稍有不慎的話,對谷大人您和您的家人都不好。”
谷運铎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作爲補嘗,谷大人在鳳鳴院的一切花銷都由本公子來承擔,”小公子笑道:“谷大人看中哪位姑娘盡管去點,不用客氣。”
“若我十天半月取不到東西呢?”谷運铎擡起頭盯着他問道。
“十天半月不成,那就待上一月兩月好了,”小公子臉色不變,接着說道:“别說一月兩月,就是一年半載
住在這裏本公子也管得起。”
見谷運铎又沉默了下去,便笑道:“時辰也不早了,彩衣姑娘在房中該等得着急了,”擡起頭看向那瘦長漢子,“還不快送谷大人過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瘦長漢子一笑,來到谷運铎面前做了個請的姿勢,“谷大人,請”
......
楊牧雲慢慢撤回身子,心道:“原來是兵部職方清吏司的員外郎谷運铎,此人我還未見過,不知他要取什麽東西?那小公子又是誰?”轉身正要走,突然感到有一人站在自己面前,悚然一驚,擡頭看去,隻見一位身穿紅衣的俊俏少年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雖然穿着男人的衣衫,但依然掩飾不住身段的風流婀娜,一雙桃花眼妩媚之極。
楊牧雲見了她不禁臉色駭然,差點兒脫口而出,“林......”下面媚兒兩字生生吞回肚裏。
林媚兒點點頭,唇角微翹,沒有說話。
門“吱呀”一聲開了,那瘦長漢子陪着谷運铎走了出來。
林媚兒臉色一變,對着楊牧雲呵斥道:“彩衣姑娘已被我們家公子給包了,你還想過來搶不成?”
“穆公子,怎麽回事?”瘦長公子向林媚兒問道。
“沒什麽,一個不開眼的家夥而已,”林媚兒說着在楊牧雲屁股上踹了一腳,“還不快滾,再過來糾纏不清,小心把你腿也打斷了。”
“是,是,”楊牧雲連忙把頭低下,佝偻起身子,“小的再也不敢了。”說着慌慌張張的跑了。
聽到外面的吵鬧聲,小公子和那虬髯漢子也走了出來。
看着楊牧雲落荒而逃的背影,小公子眉頭一皺,向林媚兒問道:“雲卿,發生了什麽事?”
“小公子,”林媚兒緩步上前淡淡的說道:“一點兒小事而已,此人不知在哪兒灌飽了黃湯,吵着要來這裏找彩衣姑娘,現在已被我打發走了。”
“原來是一個花癡,”小公子嗤的一笑,“男人呐,都是這麽不長進。”随即看向她,“剛才我們在房中說話,有沒有人在外面偷聽?”
“有我守在外面,小公子還不放心麽?”林媚兒眸波一轉,反問道。
小公子一笑,轉身回屋,摞下了一句話,“真是辛苦你了,進來陪我喝一杯吧!”
林媚兒眉尖一挑,随在他身後緩步入屋,虬髯漢子向外看了看,小心的将房門掩上。
黛羽和衣躺在床上,正想着心事,突聽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像一隻受驚了的兔子似的從床上一躍而起,顫聲問道:“是誰?”
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是我,噤聲”
嚓的一聲,黛羽點亮了桌上的紅燭,見楊牧雲快速掩上房門,輕輕的說了一句,“大人去了這許久,倒讓奴家十分擔心呢!”
“你怎麽還沒休息?”楊牧雲見她衣衫齊整,不禁問道。
“我睡不着,”黛羽幽幽的睨了他一眼:“大人,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唔......”楊牧雲淡然道:“沒什麽,你去休息吧。”見她站在那裏沒動,便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出去了。”
“大人,”黛羽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柔聲道:“你累了吧?奴家......奴家來服侍你上床休息。”
“你不怕我了?”楊牧雲訝異的問道。
“大人......大人若是對奴家有意,奴家怕你就能躲得開麽?”黛羽頓了一下還是大膽的說了出來。
“有道理,”楊牧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瞟了她一眼說道:“但你不用服侍我,我在這裏坐一晚上就可以了。”
“大人......大人是嫌奴家身子髒麽?”黛羽輕咬櫻唇說道:“奴家雖入了教坊司,但從未侍人......奴家,奴家還是清白之身。”說完這句話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黛羽姑娘......”楊牧雲放下茶杯,一臉正色的向她說道:“你誤會了
,楊某并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入教坊司并不是你的本意,就算你已不是清白之身,楊某也不會輕慢于你......”說到這裏聲音漸漸放緩,“我如現在與你同床共寝,那跟其他來這裏的尋歡客有什麽分别?”
黛羽聽了長長的睫毛不住的顫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歡喜。本來以爲入了這教坊司這一世就算是完了,誰知、誰知遇上了這樣一位善解人意的公子。
“你怎麽了?不舒服麽?”楊牧雲見她臉色一變再變,于是問道。
“沒,沒有,”黛羽從思緒中醒來,對着楊牧雲羞澀的一笑,“大人坐着,奴家也坐在這裏陪你!”說着盈然坐在他對面。
楊牧雲輕輕搖了搖頭,也隻得由她。
兩人靜靜坐在那裏,黛羽秋水般的眸子深深注視着他,如花嬌靥上挂着淺淺的笑意。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麽?”楊牧雲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大人說是兵部的,但看起來更像是一位錦衣衛。”黛羽俏皮的說道。
“是麽?”楊牧雲幹笑兩聲,“何以見得?”
“聽到一丁點兒風聲就迫不及待的出去盯人家的梢兒,這不正是錦衣衛的一貫舉動麽?”黛羽笑道。
“什麽?”楊牧雲身軀一震,眼中帶着些許厲色向黛羽看去。
“奴家說錯什麽了嗎?”黛羽被他的目光駭得心弦一顫,整個人不禁向後一縮。
“笃笃”門闆上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誰”楊牧雲問道。
沒有人回答,“笃笃”聲依舊又響了幾下。
楊牧雲看着黛羽,舉起手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輕舉妄動,黛羽點點頭。
楊牧雲站起身,邁着凝重的步伐向門口走去。他雙手搭住門闩向兩邊一分,門闆開處,一個俏生生的人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楊牧雲面容一緊,瞳孔驟然一縮。眼前的人居然是是林媚兒,她還是那一身男裝,她一雙媚惑的桃花眼看着楊牧雲,臉上似笑非笑。
“你......”楊牧雲半晌才接下去說道:“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你出來一下。”林媚兒的一雙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轉過身向外走去。
“大人”黛羽起身快步來到楊牧雲身邊。
“我出去一會兒,”楊牧雲微微笑道:“很快就回來,你不用擔心。”說完向着林媚兒身後快步蹑了上去。
兩人下了樓,來到一座幽靜的小院裏,小院裏栽滿了桂花,時值中秋,金黃色的花朵竟相開放,使整個小院彌漫着醉人的香氣。
林媚兒走到院子中間便停住了腳步,楊牧雲也在離她五步遠的距離止住了身形。
“你都聽到了,也都看到了?”林媚兒轉過身,眸子冷冷地向他看去。
楊牧雲沒有說話,靜靜的站在那裏。
“聽到了不該聽的,看到了不該看的,需要付出什麽代價,不用我再告訴你了吧!”林媚兒的目光冷如刀鋒,手腕一翻,一對六棱精鋼峨嵋刺已抄在手中,在月幕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楊牧雲退後了一步,一雙眼睛緊盯着他,但還是不發一語。
“你還不亮出你的兵刃?”林媚兒冷然道:“你以爲你空手就能對付得了我麽?”
“我沒有攜帶兵器,”楊牧雲很平靜的說道:“我現在是兵部職方清吏司主事,按律是不能攜帶兵刃的。”
“你居然入了兵部,”林媚兒點點頭,“很好,那你現在更是非死不可。”話還未說完,她整個人已消失在月幕下。
楊牧雲心弦一緊,腳尖一點地面,整個人瞬間向旁側滑出七尺。
“嗤”但他還是慢了一步,左手衣袖已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還不錯,”林媚兒微微笑道:“你的功夫還是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