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站穩了身子,對方卻未跟随而來。他凝目看去,隻見那個神秘的黑衣蒙面女子拔出了一柄造型奇異的鋼刀,刀身極長,刀刃極薄,刀柄也極長,她雙手握住了刀柄,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站立的姿勢也頗爲怪異,右腳向前踏出,左腳略爲靠後,腳尖和前腳的腳後跟呈一條筆直的直線。一抹流光在鋒刃極薄的刀身上閃過,彌漫一股肅然的殺氣。
“倭刀”楊牧雲脫口而出,看向神秘黑衣蒙面女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你是日本人?”
“楊千戶好眼力,”白衣少女贊道:“這位就是日本伊賀門門主服部武藏手下高足芊鶴櫻子。”
“尊駕如何與亂黨沆瀣一氣,亂我天朝呢?”楊牧雲對着那黑衣蒙面女子說道。
誰知對方像是沒聽見一般,雙眸依然閃出一絲凜冽的殺氣瞪視着楊牧雲。
“楊千戶,你别白費心機了,”白衣少女眼中眸波流轉,哂笑道:“櫻子姑娘不通我中土語言,你說的話她聽不懂的。”
“少主......”楚明心飄然來到她身後,輕聲說道:“楊牧雲屢次破我聖教大計,又遭累子和衆多教衆身死,明心與他不共戴天,請少主恩準,讓我将他一舉擒拿,押至少主面前發落。”
“楚旗主不甘人後,其心可嘉,”白衣少女唇角微微一勾,旋即一臉正色說道:“楊牧雲非你一人之敵,乃是我聖教大患,你與他交過手,他對你已頗爲熟悉,你如上前,片刻間恐不能下,我等在此又不能耽延太久......”看了她一眼,“櫻子姑娘的武功不在你之下,又有一身的旁門技藝,定能将其快速擒下。”
“是。”楚明心眼神一黯,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你們這麽多人對付我一個,”楊牧雲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的說道:“看來今天我是插翅難逃了。”
“你一個大男人,還要對我等女子使這激将之法麽?”白衣少女臉帶譏嘲的說道:“對你,哪需她人出手,隻櫻子姑娘一人便已足夠,”看向芊鶴櫻子,朱唇輕啓,說了一連串楊牧雲聽不懂的話。
芊鶴櫻子眸中厲芒一閃,對楊牧雲說了一句話,“咖他呐歐努,西哦内嗯。”
“你說什麽?”楊牧雲一怔,登時一頭霧水。
“她讓你拔刀呢,楊千戶,”看着他那樣子,白衣少女感到很可笑,“櫻子姑娘從不跟手無寸鐵的人交手,你趕快拔刀吧,”緊接着說了一句,“再遲些的話,恐怕你的腦袋就掉了。”
楊牧雲聽了不禁打了個激靈,手腕一抖,“嗆”的一聲刀已出鞘。
芊鶴櫻子目光一凝,雙膝微微一彎,腰身稍稍下挫,足跟向上一擡,足尖猛地一點地面,整個人有如一隻雌豹,剛一躍起,便沖到楊牧雲面前,雙手執刀橫向一揮,一道淩厲的寒光便暴射至楊牧雲腰間。
“她這是要将我腰斬呐,”楊牧雲心中凜然一驚,“這東瀛女子一出手便如此狠絕,當真不容小觑。”眼見對方全力劈來的一刀擋無可擋,隻得飛速向後退去。
楊牧雲後退至數丈開外,身形一頓,手中刀光暴起,熾白如匹煉刮起沖天刀氣向着芊鶴櫻子漫卷過去。
刀鋒過處,芊鶴櫻子婀娜高挑的身形倏忽不見,隐入了茫茫夜幕中。
周圍一片靜寂,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麽個人。
楊牧雲一怔,在原地迅速轉了個圈子,可依然沒有發現對方芳蹤。
正茫然不知所措間,耳邊風聲驟起,心頭一緊,身形迅速滑向一邊。
“嗤”還是慢了一步,右肩膀的衣袖被劃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一條鬼魅般的倩影欺身而至,緊跟着一刀劈向楊
牧雲胸口,楊牧雲側身閃過,手腕一翻,刀鋒劃出一道電光直搠芊鶴櫻子脅下,刀光止處,芊鶴櫻子的身形又一次消失了。
楊牧雲不敢再站立原地不動,身形在周圍縱來躍去,刀影翻飛,在夜空中不住舞動。
“刷”刀光一閃,芊鶴櫻子雙手握刀向他身側襲來,楊牧雲身形一轉,滴溜溜貼着她的刀身來到她身後,單刀一揮,斜劈向她的背心。刀鋒劈進她身體,有如空氣,楊牧雲不由心頭一沉,忙撤身退後,同時一個翻轉,單刀迅速上撩。
“锵”芊鶴櫻子不知何時從他身後的半空中飛身躍下,雙手握刀一個大力劈斬,直要将楊牧雲連人帶刀一劈爲二。楊牧雲渾身一震,刀幾乎脫手而出,“蹭蹭蹭”連退十幾步,胸口一陣氣血翻湧,氣息都爲之一窒。
芊鶴櫻子絲毫不給楊牧雲喘息的機會,迅速随身而至,擰身沉臂又是全力一刀向着楊牧雲當面劈了過去。
眼看楊牧雲避無可避,擋又無力可擋,“铿”的一聲,一柄青森森的長劍格在了芊鶴櫻子窄窄的刀鋒上。使得芊鶴櫻子全力前沖的身形爲之一窒,楊牧雲還未緩過神來,隻覺左臂被人大力一扯,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向旁側幽暗的樹林飛奔而去。
芊鶴櫻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迫得身形一頓,但還是飛快的追了上去。
翠姨和楚明心也正欲追将上去,卻被白衣少女揮手止住。
“少主?”她們不解的眼神看向了她。
“機會已經失去,”白衣少女輕歎一聲:“大隊官兵已經快到了,我們也得趕緊撤了。”說着恨恨的向楊牧雲逃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甯公子,是你?”楊牧雲愕然看向救了他的人一眼。
甯祖兒也不答話,拉着他隻是向前飛奔不止。
“嗖”“嗖”黑暗中七八點寒星劃破寂靜的夜空向他們背後飛來,甯祖兒揮劍向後反撩,同時用勁一扯楊牧雲向一側閃開。“叮叮當當”原來是芊鶴櫻子甩來的回旋镖,甯祖兒将之一一磕飛,就這樣身形微一停頓,芊鶴櫻子已經趕了上來,攔在他們面前。長刀一舉,向着兩人劈然砍到,甯祖兒牙一咬,挺劍迎了上去。
“”的一聲金鐵交鳴發出的巨響,芊鶴櫻子已被擊退,甯祖兒訝然看去,隻見一個灰影擋在他們面前,一張冷峻的臉轉向他們,漆黑的銳利得如同刀鋒一樣的眸子比那張臉更加冷峻,讓人不敢和他對視。
“冷一飛?”他們兩人同時脫口而出。
“我攔住他,你們快走!”冷一飛用一種不容他們商量的語氣對他們說道。
“冷兄小心!”甯祖兒也不多說,拉着楊牧雲向着開封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
“甯公子,冷兄他不會有事麽?”楊牧雲邊跑邊擔憂的向後看看。
“冷兄他一定能夠脫身的。”甯祖兒似乎對冷一飛充滿了信心。
前方不遠處,一條火龍向他們這邊湧來。
“年大人”火把下,楊牧雲看得分明,一個穿着大紅袍服的官員正是年富,他正領着一大隊官兵向這邊快速飛奔而來。
“楊千戶,甯百戶,”年富看到他們臉上也是一喜,“你們沒事麽?”
“年大人,”楊牧雲指着亂林崗方向,“欽犯向那裏跑了,我們帶您趕快過去追上她們!”
“有勞二位了。”年富一拱手,也不多說,帶領着衆官兵随在他們身後向前追去。
......
亂林崗上現在已空無一人,年富指揮人四處搜索,仍然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痕迹。
“大人,我們發現了這個人。”幾個官兵押着老劉還有他的牛車來到年富身前。
“你是什麽人?”年富瞪視着老劉問道。
“大......大人,”老劉戰戰兢兢的答道:“小人是府衙專門拉夜香的。”
“拉夜香的,你怎麽會在這裏?”年富目光如炬,厲聲喝道。
“回......回大人,”老劉磕磕巴巴說道:“府衙的夜香就是專門倒在這裏的。”
年富還待再問,楊牧雲過來說道:“年大人,他隻是一個小人物,嘴裏問不出多少有用的線索。”目光看向茫茫的夜色,“她們現在應該已經逃遠了。”
“不管她們逃向何處,本官也一定要将她們緝拿回來。”年富堅毅的說道。說完他便将兵馬整理成三隊,分别向三個方向追去。
“我們現在怎麽辦?也要随着年大人去追麽?”甯祖兒向楊牧雲問道。
“夜色茫茫,如何追法?”楊牧雲苦笑着搖了搖頭,“年大人堅執如此,随他去吧,我們回去整理整理行裝,也該離開這裏了。”
“我們要離開了麽?”甯祖兒聽了頗感有些意外。
“莫不成你想留下?”黑暗中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兩人隻覺眼前一花,冷一飛已站在他們面前,“你留下倒無所謂,”冷一飛斜了甯祖兒一眼,便轉向楊牧雲,“不過我一定要帶他走。”
“冷兄”楊牧雲見到他感覺不勝欣喜,“你沒事麽?我一直在擔心你。”
“擔心我什麽,是擔心我被人殺了,還是我把那人殺了?”冷一飛面色依然冷峻,但聲音已大爲緩和。
楊牧雲聽了一愣,便道:“是冷兄将那個東瀛女人殺了麽?”
“她會遁術,若是不敵的話,她可以借助遁術逃走。”冷一飛沒直接回答他。
“遁術?”楊牧雲聽了心中一動,“怪不得我與她交手時,她可以随時隐去身形,原來這就是遁術,”不由思索起來,“下次我如再遇見她時,要如何破了她的遁術呢?”
“要破除她的遁術恐怕并不那麽容易,”冷一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就算不使用遁術,你跟她交手恐怕也沾不了多大便宜。”
“冷兄說的是,”楊牧雲讪讪的道:“她出身于日本伊賀門,一身東瀛武功很是厲害。”
“如若不是她們萌生去意,恐怕我們三人跟她們交起手來恐赢面也是不大,”冷一飛淡淡道:“我們回去還是盡快收拾行裝,趕赴京師爲要。”
“冷兄已經沒事了麽?”楊牧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我就是還剩下七成功力,也能護得你周全。”冷一飛冷冷的說道。
周王府的一間靜室,楊牧雲正向朱子述說着方才發生的一應事情。
“三殿下,楊某慚愧,未能奪回二殿下的屍身,還望三殿下莫怪。”楊牧雲說道。
“你說是涵依她越獄後派人将二哥的屍身帶走,并裝進棺材裏的?”朱子問道。
“是的,三殿下,”楊牧雲解釋道:“她身邊的人個個武功高強,楊某不敵,還差點兒被她們擒住。”
“楊兄不必介懷,你已經盡力了,”朱子微微颔首,“此事看來雖是詭異,但對二哥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接着長歎一聲,“父王已經将他除名,永不得進宗廟,連屍身也不許收斂......”頓了一下,“那些亂黨雖險些将我王府和整個開封城付之一炬,可畢竟對我二哥有情有義,不但将他裝殓入棺,還能夠使他入土爲安,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三殿下能這樣想,楊某也就心安了,”楊牧雲說道:“此事上報朝廷後,皇上即使不遷怒于周王府,也一定會将二殿下枭首示衆,到那時二殿下屍首分離,豈不更是凄慘......”見朱子默然不語,便說道:“楊某還有一件事想對三殿下說。”
“哦?”朱子眉頭一展,“楊兄但說無妨。”
“楊某三人來府上已叨擾半月,該向王爺和殿下告辭了。”
“什麽,你們想走?”朱子驚訝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