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山下喽啰通報後,二寨主尤得财親自率人下山迎接一行白衣蒙面女子。
二寨主尤得财長得矮壯敦實,一身團花錦袍,唇上兩撇鼠須,看上去不像一個占山爲王的土匪,倒像一個市儈商賈。他滿臉堆笑:“聖姑遠來,在下迎接來遲,還望恕罪。”恭恭敬敬地将韋副旗主一行人迎入山寨。
韋副旗主在山寨大廳落座後,對身邊一白衣女子道:“小玉,你帶兩人去看一下寨中牢裏關押的人。”
“是!”那白衣女子躬身應道,她就是方才路上被楊牧雲頂撞的白衣女子。
她用一雙銳利的眼睛掃向楊牧雲等五人,目光在楊牧雲身上頓了頓,指着楊牧雲和另一個白衣蒙面少女道:“你,你,跟我來。”
三人來到山寨西北角一處不起眼的石屋前停住,把守的寨丁打開屋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那叫小玉的白衣蒙面女子伸手在鼻端扇了扇,便挺身走了進去,楊牧雲和另一白衣女子緊緊跟在後面。那守門寨丁頭前領路,石屋中間是一條甬道,兩邊是用一根根圓木圍成的一間間囚室。囚室裏面都關着人,楊牧雲的十二個手下也關在一間大囚室裏。小玉對所有囚室看都不看一眼,徑直向前走去。
甬道的盡頭是一間磚石壘成的囚室,看不見裏面關的人。小玉讓寨丁打開囚室的門,邁步走了進去,楊牧雲和另一個女子也緊跟了進去。
石室裏面點着一盞煤油燈,所以并不暗。楊牧雲看過去,石室比較寬敞,收拾的也比較幹淨。裏面牆角背對着她們坐着一個人,身穿绯色衣袍,看不見他的面貌。小玉喊了一聲:“朱祁钰---”那人肩頭微微動了一下,卻并不轉身。
“果然是郕王殿下,”楊牧雲心中微微一震:“可永清公主在哪兒呢?”四下看了看,室中再無其他人。
見對方并不理會她,小玉哼了一聲,走上前去,伸出劍鞘點在他下巴上,慢慢将他面貌撥轉過來。一張豐神俊朗的面孔映入楊牧雲的眼簾,楊牧雲心中一動:“他果然是那日在應天府國子學門口和自己比試投壺的成钰公子。”
“怎麽樣?王爺,這裏比起你那京師的王府如何?”小玉話語中充滿了嘲諷。
朱祁钰坐在那裏一聲不吭,也不看她一眼。
“都階下囚了,還擺什麽臭架子?”見對方不理睬自己,小玉有些忿忿然了。
“......”
“你如答應我們少主的條件,你現在就可以走出這間囚室。”
“......”
“看來你還沒在這裏待夠,你再好好想一想吧!”
“......”
“走!”她還想說幾句,但發現朱祁钰如老僧坐定一般,再說下去也隻是白費唇舌,便銀牙緊咬,跺了跺腳走出了囚室的門。
楊牧雲見她沒說幾句話就氣憤憤的走出了囚室。心中暗道:“總算找到郕王殿下了,我要想個什麽辦法來救他呢?”可現在領頭的走了,他也不能在囚室中停留,隻能無奈的跟了出去。
小玉氣哼哼的像一陣風一樣穿過了甬道,快走到囚牢大門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瞥了跟在後面的楊牧雲一眼,冷冷道:“你不是同情那些押過來的人麽?那你就留在這裏,不用跟我出去了。”她本以爲此話一出,楊牧雲定會心中害怕,然後對自己苦苦哀求。誰知楊牧雲木然站在那裏,不發一言。
“今天這是怎麽了?碰到的都是啞巴。”小玉哼了一聲,和另一個女子出了牢房大門。在她身後,楊牧雲眼中露出一絲得意的目光。
“聖姑,你,你看這......”好端端的把一名聖姑留在囚牢裏,弄得守囚牢的寨丁都不知該怎麽辦好了。
“沒事,那位姐妹在跟我怄氣,我就在這裏多呆一會兒好了。”楊牧雲安慰那位寨丁:“把所有囚室的鑰匙給我,你先出去吧!”
“是!”那寨丁沒有絲毫違抗,将鑰匙交給楊牧雲,轉身出了囚牢大們。
“咣當——”一聲囚室的門鎖打開了,面壁而坐的朱祁钰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郕王殿下,郕王殿下......”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叫道。
朱祁钰愕然睜開眼,慢慢轉過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白衣蒙面女子。他心一沉,又将眼睛閉上。
“郕王殿下,您還記得應天府國子學門口的投壺比箭麽?”見他又閉上了眼睛,楊牧雲忙道。
朱祁钰身體一震,雙目圓睜,仔細打量起他來。楊牧雲摘下了蒙在臉上的面紗,朱祁钰隻覺得他面貌好生熟悉,可跟他投壺比箭的是一位年輕的公子,并不是一位“姑娘”。
楊牧雲見他臉色驚疑不定,便單膝跪地,拱手拜道:“在下錦衣衛南鎮撫司轄下百戶楊牧雲,拜見郕王殿下。”
朱祁钰這才恍然,眼前之人是男扮女裝,于是起身将楊牧雲扶起,說道:“楊百戶不必多禮,趕快請起。”
“自從那日一别,我一直苦苦尋你,沒想到我們卻在這裏相見。”朱祁钰十分感慨。
“那日沖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哪裏哪裏,楊百戶最後一投手下留情,沒讓我難堪,實在讓我感激不盡呀!”
“郕王殿下,公主殿下現在哪裏?”楊牧雲問道。
“你說永清,她沒在其他囚室裏麽?”
看着朱祁钰一臉擔憂的神色,楊牧雲這才想起,整座囚牢裏關的都是男人。他又記起了昨晚那位少主說的話,山莊裏不準男人停留,而永清公主是女人,那就是說公主應該被關在山莊中了。
“殿下不要擔心,公主一定在别的地方,在下一定會細細查訪。”楊牧雲安慰道。
“如此有勞楊百戶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殿下救出去,在下先出去查探一番,然後再定對策。”
“那楊百戶你要多加小心。”
楊牧雲重新戴上面紗,走出囚牢,門口把守的寨丁也不敢過問,任他去了。楊牧雲發現他在寨子裏很自由,想去哪裏都無人阻攔,寨子裏的人對每一位來自山莊的白衣蒙面少女都奉若神明。但楊牧雲無心在這裏賞玩風景,他一門心思隻想着如何将朱祁钰救出山寨。寨子四周都是懸崖,隻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往山下。自己就算将朱祁钰從囚牢中救出來,又能跑出多遠?這位王爺的武功雖不知如何,但想來一定稀松平常,否則也不會被抓到這裏。楊牧雲不禁長歎了一口氣,現在自己就算長了三頭六臂恐怕也無能爲力了。
“什麽人?站住!”猛聽到有人大喝一聲,楊牧雲不禁循聲看去。隻見一個黑影拐進一幢房屋的角落,兩個寨丁手持兵器追了上去,那個黑影看上去有些熟悉,楊牧雲無暇多想,也緊跟着追了上去。隻聽兩聲悶哼,楊牧雲趕過去時,兩個寨丁已被打昏在地,而出手的人已沒了蹤影。
楊牧雲正想過去仔細看看那兩個寨丁是如何被擊昏的,忽聽頭頂風聲忽起,一個灰衣蒙面人如大鵬展翅般從天而降,一掌直劈楊牧雲後頸處。楊牧雲吃了一驚,好在他心裏已有準備,手握劍鞘向後背上一挺,隻聽啪的一聲,灰衣人一掌擊在劍鞘上。楊牧雲向前躍出幾步,轉身拔劍。灰衣人一驚,他未想到這個白衣女子會有如此身手,他雙手連彈,“嗤”,“嗤”兩聲,兩顆石子挾着淩厲的勁風直取楊牧雲的眉心和咽喉。隻聽“叮當”兩聲,楊牧雲揮劍将兩顆石子一一磕飛。灰衣人眼中精芒一閃,刷的一聲抽出背後長劍,挑起一朵劍花,直取楊牧雲胸口。楊牧雲隻覺對方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當即身形一側,左手持劍鞘拍向來劍劍身,右手手腕一勾,長劍自下而上挑起一道圓弧,劃向灰衣人的胸口直至咽喉。灰衣人哼了一聲,縱身一躍,劍交左手,“嘡”的一聲,兩劍相交,兩人各自退了一步,劍身嗡嗡之聲不絕。
楊牧雲左手劍鞘揚起,一條灰巾随風飄落。再看灰衣人,露出一張無比俊美的臉龐。
“甯祖兒?”楊牧雲失聲叫道。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灰衣人愣住了。
“我是楊牧雲!”楊牧雲一把扯下了蒙在臉上的紗巾。
“你怎麽會在這裏?又打扮成這個樣子?”甯祖兒問道。
“一言難盡,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把這兩個人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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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中一處僻靜的地方。
“你是怎麽進到這寨子裏來的?”楊牧雲問道。
“你想知道?”甯祖兒語氣中微帶戲虐。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楊牧雲一臉嚴肅。
“我是從下面爬上來的。”甯祖兒一指圍牆外的懸崖。
“這麽高,你能爬得上來?”楊牧雲不相信。
甯祖兒拿出一副精鋼打制的鋼爪,其爪略像鷹爪,有五個爪鈎,每個爪鈎又分爲三節,可張可縮,其最前一節末端尖銳,飛起來能穿透一切物體。爪内裝有機關,可控制各個爪鈎。鋼爪尾部系有長索,與機關相連。用機括将這鋼爪彈射出去,可牢牢抓住懸崖上高處的物體,爬上去後,再向更高的地方彈射鋼爪......一個武功高手用這東西攀爬懸崖峭壁,當然并不困難。
“怎麽樣?我沒騙你吧!”甯祖兒得意的看着他:“我的手下,都配置有這東西,爬山如履平地。”
“真的?”楊牧雲眼一亮:“你的手下都來了?”
“他們都在底下候命。我先上來探探情況。對了,楊牧雲,你怎麽扮成一個女的?還别說,你扮成女的還挺好看的,對了,你手下那十二個人呢?”甯祖兒又是調侃又是問話。
“這事說來話長......”楊牧雲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說了一遍。
“這麽說,郕王殿下就關在這裏?”甯祖兒驚喜地道。
“這是囚室的鑰匙,這一把是囚室大門的鑰匙,這一把是郕王殿下的,這一把是你我那十二個手下的。”楊牧雲嘩啦一聲拿出一串鑰匙遞給甯祖兒:“鑰匙給你,囚室在寨子西北角,你趕快召集你的人上來,務必要把郕王殿下他們救出去。”
“那你呢?”甯祖兒問道。
“永清公主殿下還未找到,我還要跟她們回山莊一趟,繼續找公主。快,趁着他們寨主還未回來,寨中人手不足,你們趕快動手,否則就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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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回來了?”小玉問楊牧雲。
“那裏又陰森,又髒,都是一些臭男人,我實在受不了了。”楊牧雲可憐兮兮地說道。
“我還以爲你不會求我,看來我高看了你。”小玉嘲諷道。
“姐姐還是饒了我這一回吧?”楊牧雲哀求道。
“你跪下,我就饒了你。”小玉眯起了眼睛,盯着她道。
楊牧雲一愣,心下暗怒:“讓我跪你這臭丫頭,你也太過分了。”正踟蹰要不要給他跪下去。隻聽一個聲音傳了過來:“行了,小玉,差不多就得了,人家已經讨饒了,你就高擡貴手吧!”
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蒙面少女飄然走了過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玲姐姐,你也要幫她說話麽?”小玉冷笑道。
“她即使沖撞過你,現在已經求你了,你也掙回了面子,何必如此不留情面。你若執意要她跪下,那也由得你。”那身材高挑的白衣蒙面少女說完,扭動着纖細的腰肢聘聘婷婷地去了。
“你聽着,下次不要再犯到我手裏,否則要你好看。”小玉說着也轉身去了。
“你說你,你得罪她幹什麽?她可是韋副旗主身邊的人,下次可不要替人強出頭了。”小彩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勸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