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睡着了嗎?”今天陸震江回來的倒是不晚,瞄了一眼孩子,繼而看向抱着孩子的陸媽媽問道。
“沒呢,還精神着呢!”說完,用眼睛撇了一眼言慕青,示意老頭子言慕青有些不對勁兒。
倆人過了快一輩子了,這個眼神陸震江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擡眼看了看臉色鐵青的言慕青,低頭歎了口氣,沒有說話,隻是換了拖鞋,脫下厚重的棉衣,帶進來的寒氣讓人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昨晚這一切之後就向洗手間走去。
“青青,你 你别着急,再打電話問問中介的人,要是搞錯了呢?”婆婆抱着孩子在客廳來回走動着,看着過分沉默的言慕青,她也不知道怎麽勸了。
“這事能有假嗎?對方說他是拿着租賃合同去的,上面清清楚楚的簽着我的名字。”這會兒言慕青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心中憋着一口氣,想要發洩,卻是發洩不出來。
“你說這個中介也是,當時怎麽就不給你打個電話呢,這事他們也有責任,太不嚴謹了。”這句話婆婆說的是理直氣壯,不可否認,這句話也在理,但是言慕青聽來卻又推卸責任的意思,如果你兒子不拿着合同去人家單位搖尾乞憐,人家會辦的這麽痛快。言慕青難以想象,陸安銘這是撒了怎樣的一個彌天大謊。
她在帝都這麽多年,雖然搬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房産中介是接觸過不少,甚至身邊的同學、朋友也有在中介帶過的,從他們口中得知,就算是正常的房屋到期,退房的,想要拿到全額的押金那也是不可能的,更别說這次違約的是他們這一方。這陸安銘嘴皮子上的功夫還挺厲害。
言慕青沒有說話,同時也更加明白了,陸安銘時至今日變成這樣,跟他的父母脫不開幹系。别的不說,這邊事情還沒有了解明白,就急着推卸責任,他們自己就爲陸安銘找好了後退的路,和安慰人的說辭,難怪陸安銘做起事情來不計後果,除了天大的事,他知道還有他的父母爲他撐腰。
她冷笑一聲,不過轉瞬即逝,專心哄孩子的婆婆自然沒有看到言慕青這個表情。總有一天,你會摔的更慘,會有你翻不過身的時候,不知道那時候公公婆婆能不能明白,他們現在對陸安銘這樣,不是爲他好,是在害他。
“什麽事?”洗了把臉的陸震江從洗手間出來,剛剛就覺察到氣氛的不對勁,剛剛洗臉的時候洗手間的門沒有關,隐約間聽到婆媳倆的對話,不過聽到隻言片語拼湊在一起,也沒有讓他搞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看言慕青緊繃而鐵青的臉,和老婆子嚴肅的表情,直覺這件事并不是小事情。
“剛剛帝都那邊的房産中介打來電話,說陸安銘拿着租房的合同把那邊的房子退了,讓青青過去收拾東西,最遲要後天搬清,你說這個中介也太不靠譜了,上面簽的是青青的名字,怎麽就不知道給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呢?”婆婆看着陸震江布滿怒氣的臉,又趕緊爲自己的兒子開脫起來。
“嗯”陸震江聽完,縱使臉上的怒氣遮掩不住,但這會兒也是詞窮了,隻是沉聲嗯了一句,又擡眼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發呆的言慕青,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客廳再次陷入安靜,直到小暖暖揮動着小手,想要找媽媽的時候,咧了一下嘴,做出要哭的表情,婆婆才趕緊開口說話,打破了片刻的甯靜。
“孩子這是餓了還是困了,咧嘴呢?”坐了許久的言慕青,聽到婆婆這麽說,才回過神,趕緊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婆婆身邊,從她手裏接過孩子。
小奶娃聞到媽媽身上獨有的氣息,向她壞了拱了兩下,才又安靜下來,小嘴又恢複了嘟嘟着的狀态,小手緊緊的抓着言慕青衣領,沖着媽媽咧嘴笑了一下,才緩緩地閉上眼睛,不一會兒還一翻一翻的,不知道是睡着了,還在跟言慕青扮鬼臉。
“哦哦,寶寶困了,我們睡覺覺,哦哦”言慕青輕拍了幾下,習慣性的哦哦了兩聲,懷裏的小奶娃便迅速的安靜下來,眼皮不翻了,小手也松開了言慕青的衣領。
這個小奶娃從出生到現在,就是這麽的一直讓人省心,在娘家坐月子的時候,前後院的鄰居都說,如果不是看到院裏曬的寶寶的衣服,還不知道家裏有小孩子,完全聽不到她的哭聲,太人意了。
每到這個時候言慕青都覺得有些難過,她倒是希望她的女兒能跟别的小寶寶一樣,餓了,不高興了,該哭就哭,鬧上一鬧。總覺得好像這個孩子懂事的有些過分,莫非是她知道自己現在隻有媽媽,沒有爸爸,不想讓媽媽這麽累,自己能安靜就安靜,省的讓媽媽跟着着急上火。每每想到這,言慕青總是會眼圈不由得發紅,同時心裏也更加的怨恨陸安銘這孫子,活了三十年,還不如一個小奶娃懂事。
“青青,你踏實的,等他回來我肯定讓他給你一個說法,這回我肯定饒不了他。”陸震江緩了緩神,見言慕青要帶孩子回屋了,趕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言慕青的腳步一頓,不過也是停留了不到一秒鍾而已,輕輕地嗯了一身,就回了屋。
每次都是這句話,言慕青已經聽習慣了,您倒是想饒不了他,您能找到人在哪嗎?人家壓根就不回來,你能怎麽樣?言慕青在心裏腹诽道。
見言慕青回了屋,陸父陸母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也關燈回了屋。
夜晚本應是甯靜的,言慕青隻拉了紗簾,遠處的霓虹燈不停的閃爍着,好像在訴說着燈紅酒綠下的躁動,讓不平靜的人更加的不安罷了。
哄睡着了孩子,言慕青輕靠在床頭,暖氣燒的很暖,小奶娃睡了沒一會兒,許是感覺到熱,小腿向上一翹,然後又重重的放下,砸在床單上,發出“咚咚”地響聲,重複幾次之後,終于把身上的被子全都踢下來,壓在了自己的小胖腿兒下面,然後動了兩下,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便又安靜下來,沉沉地睡去。
言慕青這會兒一點兒困意也沒有,很多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浮現在她的腦海。
陸安銘今天的事辦的很不地道,但是他怎麽知道自己有退房的打算呢?如果他不知道的話,肯定是不敢就這麽明目張膽的拿着自己的房屋租賃合同去退房的。自己這剛有一點兒的苗頭,他那就知道了。言慕青思索着,這事好像她就和自家老媽還有婆婆提過,老媽肯定是不會告訴陸安銘的,就是想告訴她也聯系不到陸安銘。難道是公婆這段時間一直和陸安銘有聯系?想到這,言慕青的眸子一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陸家人把她擺在什麽位置呢?
這個想法就像是一粒種子,深深的埋在她的心裏,然後肆無忌憚的生根發芽。回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自己生孩子這麽大的事,他知道了還不回來,爲什麽之前隻有婆婆打電話,他才能接的到?之前她還是每天打一次那個号碼,後來不是不願意打了,而是手機号碼不存在了,而婆婆聯系上陸安銘的時候,正是言慕青生孩子住院的第三天,而那之前,這個号碼已經變成了空号。
那會兒言慕青根本就沒有精力去細想這些事,現在想起來,所有的一切都說得通了。難怪自己的親兒子失蹤了,當爸媽的不着急,想想當時自己還說要報警。那會兒,陸家人看着自己幹着急的樣子一定覺得很好笑,自己這是免費的給人表演了一場猴兒戲?
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有些喘不過氣。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太可怕了。她起身走到陽台,關好和卧室連接的推拉門,然後又打開陽台上的窗戶,頓時一陣冷風襲來,讓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心裏的那股暴躁如同被冰凍了一般,慢慢地被她壓了下來。
手指動了動,不自覺的摸了一下口袋的位置,随即又想起來,現在穿的是睡衣,沒有煙。是啊,自從知道懷孕她就再沒碰過這個東西,這會兒倒是想抽上兩口。扭頭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娃兒,又搖了搖頭,想起來這樣對孩子不好,歎了口氣,緩緩地蹲下身來,雙手抱肩,努力的把自己縮成一團兒,眼淚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滑落下來。
要說這段婚姻走到現在,說不後悔是不可能的,唯一一件不後悔的事情就是生了暖暖,這也算是在這段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一點兒光亮。
翌日,吃早飯的時候,陸震江看着臉色不好的言慕青,眼下的烏青很明顯,顯然是沒有睡好。
陸父和陸母有一搭無一搭的說着話,見言慕青沒有接話,陸震江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青青昨晚沒睡好呀?”突然被點名的言慕青,手指微頓,不過随即又恢複了正常,您兒子都這樣了我能睡好嗎?
“嗯,孩子老是踢被子,怕她着涼,沒怎麽睡”剛剛心裏想的那些話當然不可能說出來。
“你得好好的保重自己,房子的事你不用擔心,明天我跟你過去收拾,看看能拉的都拉回來,其他的事等着陸安銘回來再說,我跟你媽這也想辦法照這個兔崽子呢,你放心,這一切都是陸安銘的錯,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的教訓他.”
陸震江說了一堆安慰言慕青的話,但是言慕青沒聽進去多少,事沒放在自己頭上,哪有這麽容易想清楚呢?
晚上的時候,言慕青給言媽媽打了一個電話,讓她明天過來一趟,把孩子丢給婆婆一個人,她還真有些不放心。
陸安銘偷着推房子的事,自然瞞不過言媽媽,聽完言慕青的話,言媽媽又是一陣咒罵。言慕青心裏有些發酸,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的老媽,說過最難聽的話就是陸安銘是個王八蛋。以前沒怎麽讓家裏操心,這算是一下找補回來了嗎?
隔天,言媽媽到的很早,言慕青和陸震江還沒出門,言媽媽就到了。
“還得麻煩親家母一趟。”婆婆有些心虛的說道。
這幾天婆婆的身體也不算太好,本來血糖就高,還有過血栓的病史,每天都要去醫院輸兩次液沖一下,這幾天說是有些頭暈,手指總是發麻。言媽媽來的時候,心裏是有氣的,不過看到面個蒼白的陸媽媽,最終也是什麽都沒說。
言慕青給孩子留好母乳,就開着車和陸震江往帝都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