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鍾，旅團指揮部電台終于有動靜。
參謀長緊盯報務員，電報剛翻譯出來就一把搶到手裏。
迅速掃一眼後，嚴肅而又凝重的臉上終于露出久違笑容，然後風一樣沖進旁邊作戰室。
中田山朗也很着急，但作爲旅團長, 他必須坐懷不亂。
心裏再怎麽焦慮也不能表現出來，否則整個獨立混成旅團肯定會因爲自己而軍心大亂。
看到參謀長沖進來，一臉笑容，雖然還沒開口，但表情已經說明一切，緊繃的神經頓時放松下來。
“長官, 好消息，有部隊找到了正在轉移的八路軍。”
“十二門大口徑山炮, 還有數不清的彈藥物資，都在那兒！”
“那些八路軍太狡猾了，竟然想到了把火炮拆解成零件進行運輸，行軍速度非常快，而且還能遠離公路走小路，躲過我們的追殺。”
“在哪裏？”中田山朗兩眼冒光追問道。
“這兒！”參謀長指着沙盤上一個點回答。
中田山朗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全沒了，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那裏距離戰場已經十五公裏，而且周圍到處都是複雜的丘陵地形。
更重要的是，這支八路軍再往前走十五公裏就進山了。
幾百人的部隊，十幾門拆成零件的火炮，一旦深入茫茫大山，那就是魚入大海，再想找到他們肯定比登天還要困難。
所以對手隻給自己留了不到三個小時。
想要搶回火炮，必須在進山之前追上他們，消滅他們。
否則就隻有摧毀火炮這一條路可選。
這不是中田山朗想要的結果，眉頭一挑就對身邊參謀長問道。
“兩個小時内, 有沒有主力部隊可以追上這支八路, 圍住他們。”
參謀長搖頭回答：“很難！”
“這一路都是山路，汽車和戰馬都走不了，隻能靠兩條腿急行軍。兩個小時比正在急行軍的八路軍多走十五公裏山路，相當于每個小時要走近十五公裏，步兵幾乎沒有可能辦到。”
“八格牙路，難道真要摧毀這些重武器，沒機會搶回來了嗎？”中田山朗很不甘心叫道。
參謀長沉默了。
旅團長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時間緊，距離遠，就算神兵天将下凡也不可能在兩小時内走二十幾公裏。
“罷了！”
中田山朗長歎一口氣，決定接手這個事實。
沉着臉，咬牙切齒命令道：“聯系航空兵，隻要有條件就起飛，在地面部隊配合下，炸掉這些火炮。”
“告訴他們，多派幾架飛機，多扔幾顆炸彈，把那些火炮全部炸成廢鐵，沒有修複的可能。”
“我要守備團一門大口徑山炮也得不到。”
“還有那些攻擊山炮大隊的八路軍，我們也不能放過，要把他們一起炸死。”
“翁嗡嗡……”
飛機轟鳴聲由遠及近慢慢傳到陳偉耳朵。
很快，天際邊緣就出現幾個小黑點。
轟鳴聲越來越大，黑點也慢慢變大，然後露出飛機銀白色身影。
“分散隐蔽，小鬼子飛機過來了！”陳偉扯着嗓子命令道。
然後丢下騾馬就往旁邊山溝裏鑽。
分散隐蔽，躲避空襲和炮擊……是偵察連最基礎訓練。
陳偉一動，幾十個身影就從山路上消失了，猴子一樣在山溝裏穿梭，尋找藏身位置。
當然，消失之前他們還做了一件事。
手握匕首，狠狠插在騾馬屁股上。
受痛的騾馬當場變得瘋狂起來，山路上到處亂竄，整齊的騾馬隊瞬間就亂了，如同遭到襲擊一樣。
“翁嗡嗡……”
轟鳴聲越來越大，眨眼功夫，三架飛機已經光臨頭頂。
“喲西，地面八路軍已經亂了，馬背上還馱着炮管，肯定是我們要轟炸的目标！”河本中尉冷笑一聲叫道。
他是這場轟炸的總指揮，地面一百多匹騾馬四散而逃的畫面他太熟悉了，中國戰場上，皇軍飛機所到之處都能看得到。
果斷拉動飛機操縱杆，壓下機頭，盤旋着向地面俯沖過去。
“翁嗡嗡……”
戰機俯沖速度越來越快，發動機轟鳴聲也越來越響，河本中尉戴着耳罩，耳朵仍然被震得嗡嗡直響。
眉頭皺了一下，這是河本中尉對這種不适感做出來的唯一反應。
然後就恢複正常，眼睛緊盯地面，繼續向地面俯沖。
“嗚嗚嗚……”
最适合的投彈空域到了後，河本中尉果斷按下投彈按鈕。
三顆炸彈成品字形脫離機身，重力和巨大慣性作用下，尖嘯着砸向地面。
爆炸聲不斷在耳邊響起，震得陳偉耳朵嗡嗡直響，甚至還産生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指導員蹲在旁邊，臉色也很不好看，那是被爆炸沖擊波震的。
整整煎熬了五分鍾，爆炸聲才停下來，飛機發動機轟鳴聲也慢慢變弱，最後消失。
陳偉從石頭縫爬起來，蒙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激動叫道：“成功了，命令部隊馬上打掃戰場，除了彈坑，炸碎的假炮，炸死的騾馬，全部帶走，免得讓鬼子發現他們炸得是假炮。同時，給團部回電：目标已經被轟炸。”
守備團前敵指揮部，洪林峰興匆匆跑進來。
“團長，偵察連急電：鬼子飛機轟炸了。”
“整整三架飛機，一共砸下來十八顆炸彈，我們趕制出來的十二門假炮全部被炸碎。”
李浩表情沒變，盯着洪林峰一臉嚴肅問道：“鬼子有什麽動靜？”
“肖隊長的突擊隊盯着，一直有電報發過來，三路增援部隊都開始撤退，目的地應該是昨天晚上的駐地，行軍速度很快。”洪林峰看着電報回答。
“其中山本聯隊經過昨天晚上一仗還有一千九百人，被我們消滅了近兩千人。”
“爲了增加他們實力，中田山朗把增援重炮大隊的幾支守備隊全部補充山本聯隊，讓他們總兵力再次突破三千人。”
直到這時，李浩嚴肅的臉上才露出久違笑容。
“成了，我們趕制那些假炮的目的達到了。”
“日僞軍現在的動向說明他們已經認定所有重炮都被摧毀了，不然以他們對這些火炮的重視程度，肯定會瘋狂尋找，一直到摧毀爲止。”
洪林峰也是一副贊同表情，馬上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反擊！”
李浩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猶豫。
“重炮大隊雖然是中田山朗的殺手锏，但還不足以讓獨立混成旅團傷筋動骨，不然他們也不會繼續圍剿進攻我們。”
“隻有徹底消滅他們一路進攻部隊，中田山朗才會真正感覺到痛，爲了避免更大損失，不得不撤退。”
“接着來我們就做這一件事，集中兵力和火力，特别是剛繳獲到手的十二門重炮，吃掉其中一路掃蕩部隊。”
說到這兒，李浩已經把目光轉移到沙盤上，若有所思。
洪林峰太熟悉自己團長了，戰場上料敵于先，走一步，看三步……
看他現在表情就知道他已經有想法了。
馬上問道：“團長，你是不是已經有攻擊目标了！”
“這裏！”李浩指着地圖上一個點回答。
洪林峰第一反應是團長看錯了。
馬上反問道：“團長，這可是三路日僞軍中實力最強的一支，直接打他們，我們會不會被噎死？”
“昨天晚上，山本聯隊被我們打的傷亡慘重，我們其實也損失不小。”
“一仗用掉了庫存的一半炮彈不說，部隊傷亡也非常大。”
“獨立混成旅團太厲害了，每個士兵都能用精兵二字來形容。”
“戰場上甯死不降，瞅準一切可能得機會反擊我們，打擊我們進攻部隊。”
“好多戰士都在戰鬥中被鬼子傷兵殺死的。”
“特務營，獨立營，警衛營，機動營，炮兵營，加補充兵，地方部隊，辎重部隊，一共有三千六百多人參戰。活着退出戰場，還能繼續作戰的隻剩兩千人，直接損失一千六百人。”
“騎兵營，偵察連，突擊隊的損失也不小，總共傷亡四百五十三人。”
“二三兩個營的損失最大。”
“日僞軍增援部隊以坦克裝甲車打頭，遭遇偷襲就用炮轟，用機槍掃，打得兩個營傷亡慘重。”
“整個二營加配合他們行動的地方部隊，補充兵，隻剩四百來人還能繼續作戰，傷亡過半。”
“三營對付的鬼子距離戰場近，作戰壓力也更大，還剩三百多人，損失超過七成。”
“我剛才統計了一下，整個遊擊區，守備團還剩不到三千人可以繼續作戰，這三千人中間真正的主力部隊隻有兩千人。”
“就這點兵力，直接去打最強一路日僞軍，三千多老鬼子，一千多地方守備部隊和僞軍，還有坦克和裝甲車，太冒險了，搞不好連自己都會被陷進去。”
“我建議還是用老辦法，柿子撿軟的捏，打山本聯隊。”
“他們的實力最弱，真正的老兵精銳隻有一半，剩下全是守備部隊，坦克和裝甲車也被我們打掉一半，最好打，部隊付出的代價也會小很多。”
李浩不爲所動，臉上表情波瀾不驚，很堅定拒絕道：“不，就打最強的一路日僞軍。”
“獨立混成旅團的老鬼子的确很厲害，放眼守備團，估計就隻有突擊隊和偵察連能硬抗他們。”
“但他們也不是無敵的，重炮面前，戰鬥力再強也是渣。”
“所以我有信心用剛繳獲的十二門重炮吃掉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