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步聲,很快門便被打開了,站在裏面的是一名黑發少女,和林江一樣,她的身材也很瘦,穿着樸素的衣服。
“他又加班?”少女問道。
“嗯。”許白焰回應道。
“真的不是出去鬼混?”少女狐疑的再次問道。
許白焰點點頭:“他沒錢鬼混......”
“呵呵,說的也是。”少女笑了,眼角彎彎的,很好看,但是如果仔細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她瞳孔的焦點渙散着,還蒙着一層灰白的霧氣。
這個女孩叫林月......林江的妹妹,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她是個沒有視力的人。
在這個時代,一般的眼部疾病都不是什麽大問題,這倒不是說醫學已經發展到足夠去治愈它們的程度,而是人們又發現了更加省時省力的辦法,那就是直接将肉眼摘取下來,換上人造的義眼就好了。甚至傳聞,在那幾個大公司旗下的武力部門裏,有些激進的人還會主動換取眼球,以此來增加自己的作戰能力。
當然,這種傳說中的人,許白焰怕是一輩子都不可能遇見。
而林月......她的眼睛卻很特别,“視神經缺失症”,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不完整,這種疾病讓她的視覺無法與大腦連接,所以即使是安裝義眼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是說,她注定從一開始就生活在黑暗之中。
如果說世界上就有哪些注定可憐的人,那林月應該算是其中之一吧。
像什麽‘上帝關上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這類話,往往也隻是一種無奈的自我安慰,就像是林江和林月這樣的人在這棟建築裏比比皆是,他們承擔着不符合年齡的工作強度,賺着不符合工作強度的錢,與環城河對岸的人比起來,這裏的人似乎享受不到任何的福利待遇,有的連義務教育都無法完成。
曾經一些夜裏,許白焰也對着牆壁抱怨過,爲什麽這的人就那麽不招人待見,同樣是兩個胳膊兩條腿,我們卻與河那邊的人有如此大的差别,傳聞幾百年前的人們都是彼此尊重的,那爲何現在每個人的腦袋上卻又頂着不同的标簽,甚至還要生活在不同的區域裏。
當然,他也隻是閑來無事發發牢騷而已,而他那個從未離開過貧民區的腦袋自然也不會想到例如“有限的資源分配”和“社會階層固化”這一類高深的問題。往往一覺醒來,這些想法就被工廠裏焊接管噴出的慘白火焰燒的一幹二淨了。
“你的晚飯!”許白焰将手中的融合餐遞到林月的手裏。
少女接過餐盒:“謝謝。”她甜甜的笑着說。
已經認識林月十幾年了,和她哥一樣,這對兄妹的臉上總是挂着笑容,就像是面對什麽樣的困難都無所謂一樣,這裏的很多人都是這樣,樂觀,堅韌,自力更生,有着絕處逢生的頑強生命力。
......
沒有過多的寒暄許白焰便離開了,他的房間在這棟建築的另一側。更準确的說,是那個臭老頭子的房間,而他隻是一個租客。
幾分鍾後,他便敲響了房門。
“來啦來啦!别敲了!”這次門内傳來的,是一個老頭子唧唧歪歪的聲音。
随即,門被打開。
這是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離淵,别管這兩個字多麽繞口,反正這老頭就叫這個名字,如果單看臉的話,這家夥還算是稱得上年輕,皮膚似乎也沒有像其他的老人那樣松弛耷拉,不過那亂七八糟的胡子和花白的頭發顯示着,他已經是個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的人了。頭發很長,束在腦後,從許白焰住進這裏後,他就沒見過這老頭子理過發,當然了,他這種腿腳不利索的人什麽也幹不了,頭發長短也不會耽誤什麽。
“怎麽才回來!又去哪鬼混了!”離淵嚷嚷着。
許白焰無奈的笑了笑:“你們這些人怎麽總覺得我們會出去鬼混?”
“當然要鬼混,難道要每天工作學習浪費青春?想當年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呵。”老頭子說着,操作着輪椅回到屋内。
“你年輕時怎麽了?”許白焰随口問道。
“哪那麽多問題,趕緊做飯去!”離淵突然嚷道。
你看,這就是他不招人喜歡的原因,每天唧唧歪歪的,說話也總是說一半,你還不能埋怨,不然他叽歪的更兇,不知道他在這棟建築裏住了多少年了,反正許白焰可以确信,這老家夥沒有一個朋友,甚至好像除了自己之外,附近的人都不知道這家夥叫什麽名字。連林江都不知道,他一直叫他“老不死的”。
許白焰無奈的撇了一眼老頭,走進了廚房。
說是廚房,其實這裏隻是一個被分割出來的小隔間,因爲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廚房”這個詞了。
資源總是有限的,在“神經鏈接技術”的支持下,合成餐已經能夠滿足各式各樣的口感和營養需求,所以諸如蔬菜,水果之類的食材已經成爲了上流社會的奢侈品,還是那種隻有錢多到沒處花的人才會去吃幾次,畢竟它們帶來的感覺和合成食物差不了多少,有時候還不如後者。
擰開燃氣的閥門,拉開氣栓,“呼”的一聲,幾束火苗升了起來。
這個“竈台”是許白焰自己用修理廠的廢棄材料做出來的,說來也很荒唐,這個玩意是他能夠住在這裏,并且不用交房租的主要原因。還記得4年前,許白焰擰開竈台閥門的那一刻,那個老不死的看着升騰的火苗,似乎激動的都要哭出來了。
這時......
“那!今天換換口味!”離淵突然出現在了廚房門口,扔過來一個塑料包。許白焰接過并且打開......一隻鳥!而且還是連毛都清理好了的那種,看起來應該是隻鴿子。
沒人知道這老頭是怎麽辦到的,反正每隔上一段時間,這家夥就總能莫名其妙的變出一些東西來,比如一些野菜或者小動物什麽的。也許他和黑市裏的人有些關系?可現在哪有人會無聊到去賣這些東西了。
許白焰曾經也好奇過,但是漸漸的,他也不在意了。他拿起竈台旁的刀,很随意的往鴿子上一跺,幾刀之後,骨肉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