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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有七天,彙市和股市一樣,在這七天裏,開市五天,然後周末休市兩天。
八月十五日星期五,國際投機資本開始雲集香江,但這一天是五個連續交易日的最後一個,通常按照習慣,各種金融交易的操作都趨向保守,其中原因不難理解,周末雖然隻是短短兩天,但對于這個變幻莫測的世界足夠長了,比如,萬一哪個地方突然爆發沖突甚至戰争,那敏感的金融市場可就要做出應激反應了。
當然了,周末兩天并非垃圾時間,各方可以研究一下戰局,引導一下輿論,等等,同樣忙得很。
國際投機資本對香江國際金融中心第一次正式展開大規模圍攻,是八月十八日星期一發起的,炮火密集地猛攻到八月二十二日中午,便應該歇口氣了,這個時間段算得上是一個周期了,而周期就是要盤點。
就是這樣一個時間點,扮演着國際投機資本“頭狼”角色的索羅斯、朱利安·羅伯遜等人,望着眼前安然無恙的香江國際金融中心,包括失望等等在内的心情複雜起來。
也難怪失望情緒油然而生,不妨想一想,國際投機資本也就是在攻打頭一座城池——泰铢的時候,陷入了苦戰,花費了較長的時間,從五月份攻打到了七月份,而在七月二日泰铢彙率不得不改爲自由浮動,到現在圍攻香江國際金融中心之間的一個多月時間裏,菲律賓比索、馬來西亞林吉特、印度尼西亞盾陸續倒下,新加坡元岌岌可危,刨除進攻準備之類的時間開銷,平均給每一個獵物,差不多就是一個星期的時間。
橫掃東南亞的貨币之後,國際投機資本堪稱氣勢如虹,攜狂勝之威,揮師北上,滿以爲在如雷鐵蹄之中,香江這個嬌貴的花瓶,會在暴風雨中華麗地破碎,結果一個回合過後,香江那邊仍然好好的。
主要負責戰略設計的索羅斯,馬上找到主要負責戰術實施的德魯肯米勒,難掩不甘地問道,“感覺情況有點不對,你這邊有什麽發現沒有?”
德魯肯米勒苦笑一聲,“我認爲,我們還是輕敵了,想當然地認定了,港元會像菲律賓比索、馬來西亞林吉特、印度尼西亞盾那樣,一擊即潰,望風而逃。”
不管索羅斯這個人本身如何複雜,沒人會覺得其在金融領域和愚蠢沾邊,此時從之前連番狂勝帶來的亢奮當中,冷靜下來的他,不得不開始自我反省,思索着緩緩說道:“香江做爲國際金融中心,我們對它自認爲平時就已經很熟悉了,以至于這次開始給港元彙率緻命一擊的時候,一切都覺得熟門熟路,但實際上,還是輕敵了,有些地方沒有評估到位?”
“我的意思就是這樣。”德魯肯米勒點了點頭,“比如,我們從香江那些金融機構拿進港元以抛售的時候,諸如保證金之類的成本都有增加,當時我們沒怎麽在意,僅僅想着,隻要你香江繼續保持金融開放,資本自由,不像泰國那樣破壞規則地掀桌子,突然禁止了貨币互換交易、利率期權交易、遠期外彙交易、外彙期權交易等等機制,那香江就是我們餐桌上的菜,不存在什麽例外。”
他們正在研究着,阿梅尼奧·弗拉加、羅德尼·瓊斯這些人帶來了香江圈子裏的最新情報,“這個星期,香江金融管理局肯定親自下場幹預了香江彙市,否則的話,香江彙市不會穩定得,讓我們的既定目标落空。”
“至于香江金融管理局出手的具體力度,暫時還不得而知,或許可以在不久後香江金融管理局照例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得到某些蛛絲馬迹。”
“另外,我注意到,一些香江金融機構,好像喜氣洋洋的。”羅德尼·瓊斯臉上透着幾分疑惑之色,喃喃自語道。
“這幾天香江股市跌了四百點吧,他們有什麽好高興的,是等着從我們這裏收到借出港元報酬的尾款嗎?”索羅斯頤指氣使地嘲諷了一句。
羅德尼·瓊斯不确定地回答道:“我僅僅聽到個隻言片語,似乎是,他們從這幾天的港元彙率攻防戰當中,輕松地賺了一筆收益。”
“我們這些做空港元彙率的絕對主力,還虧着呢,他們能……”德魯肯米勒說到這裏,打住了話頭,和索羅斯對視了一下。
“周末這段時間一邊稍作休整,一邊繼續收集情報,輿論戰方面也别放松了。”索羅斯擺了擺手,做出了本次會議的最後指示,“先這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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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弦高總裁望着香江中央結算系統、香江即時支付系統等機制傳遞過來的,本周港元聯系彙率的第一口徑——港元兌換美元爲七點七七港元兌換一美元,可謂毫無情緒波動,用魔法對付魔法,貪心對付貪心,理應如此,何況,這隻是首個回合。
相比于本星期港元彙率攻防戰的這個結果,高弦高總裁對看到的背後細節,更感興趣。
港元的彙率按照市場範圍分爲兩大部分,一個是通常意義上的外彙市場,港元的彙率在這裏随着市場自由浮動,也就是,七點八五港元兌換一美元,與七點七五港元兌換一美元比起來,是貶值了;而在港元聯系機制下,在香江外彙基金和港元發鈔銀行之間還存在一個外彙市場,這個七點七七港元兌換一美元的彙率,便屬于這個外彙市場,當向七點七五港元兌換一美元的方向移動時,被認爲港元趨弱;當向七點八五港元兌換一美元的方向移動時,被認爲港元趨強。
此時,通過香江金融管理局的系統,高弦高總裁注意到了,香江各家金融機構提交過來,等着換取香江外彙基金裏美元的港元,已經超過了它們在香江金融管理局所開賬戶上的港元總和,這個現象的最主要原因,自然是國際投機資本瘋狂借走港元抛售。
這個現象的危害,至少存在兩個最直接的,一個是香江銀行系統内港元流動性成爲稀缺資源,會拉高同業拆借利率,乃至影響到正常的香江經濟所需資金運轉;另一個是不斷循環地借港元、換美元下去,香江外彙基金早晚也會被動得吃不消了。
好在,港元彙率攻防戰的第一回合,就是第一回合,目前還不至于産生威脅,正好可以有空間進行對症下藥地調整。
這時候,秘書小心翼翼地提醒着,“新聞發布會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您還要參加嗎?”
“當然要去了。”高弦收回思緒,笑着站起身來,“我晚點去沒關系,可要是不露面的話,外界就指不定怎麽疑神疑鬼了。”
此時新聞發布會正在介紹國際貨币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将在香江舉行年會的相關情況,發現高弦高總裁從主席台旁的側門走出來後,現場頓時騷動起來。
高弦高總裁擺手示意,别因爲自己的出現,打亂了新聞發布會的秩序。
沒有人敢對高弦的姗姗來遲心懷不滿,這個時候,高總裁日理萬機再正常不過了,等國際貨币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将在香江舉行年會的介紹迅速收尾後,衆人滿臉期盼地等着最有權威的人,針對這個星期的港元彙率攻防戰,給出一個最權威的說法。
深谙情報之道的高弦高總裁,仍然是這段時間裏惜字如金的作風,簡明扼要地總結了一下,“大家看到了,這個星期照常日升日落,我們生活還算平靜,這就挺好的了。對了,歡迎來到香江國際金融中心。”
大家面面相觑,堂堂的高大總裁,這個時候怎麽玩起了“行爲藝術”?
BTV的記者壯着膽子地追問道:“據我所知,這是您第二次對我們說,歡迎來到香江國際金融中心了,還是你要戰那便戰的意思嗎?”
高弦高總裁樂了,“我可從來沒有說過,你要戰那便戰的意思啊,我說歡迎來到香江國際金融中心,是真的歡迎來到香江國際金融中心,我們始終按照規則行事,來香江投資、置業,等等吧,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埋藏在人群裏的,爲國際投機資本打探消息的間諜們,紛紛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好博大精深的語言藝術啊,這次成了,高總裁可是尊重規則地陪你們玩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