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坐在上面當老闆的人,會給部下們一種,或思路、或講話等,“跳躍”的感覺。
高弦也不例外,比如這次他便決定,臨時改變日程安排,除夕要在高弦工業邨過,大年初一過羅湖,進特區,視察蛇口工業區的投資項目;接下來再考察一下珠江三角洲内的幾個城市。
圍繞着高弦的一大套班子,習以爲常地立刻進行調整,包括取消出席高興集團的一些活動。
如此一來,高興集團那邊當即感覺到了壓力,高爵士似乎對我們的表現不滿意啊,那接下來的工作可要多多注意了!
其實,不至于,雖然高興集團的運作,也無法避免地受到了包括全球經濟衰退、香江股市地産齊齊跌入低谷、特殊正治氣候等等不利因素的影響,但有高弦在幕後掌舵,整體業績依然優秀,一點也不比英資太古集團、華資大江實業這樣的佼佼者遜色,讓圍繞着高興集團的各個利益相關方,可謂相當滿意。
之所以高弦這樣“想起一出是一出”,主要是爲了避開現階段特殊正治氣候引起的一系列無聊活動,而他在“明哲保身”的同時,又不能被排除在局外而顯得“毫無用處”。畢竟,安身立命總離不開價值的體現嘛。
高弦的行蹤,普通人肯定無從知曉,但逢年過節免不了有迹可循,而現在沒有遵循慣例,那就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了,與此同時,正事還沒有耽誤。
等“滑不溜手”的高弦,重新回到港島中環的高氏王國權力中樞時,都已經過了正月初五,可把駱家急壞了,不是說好了,春節過來走動,好把這場亂局平定下來嗎?
消息可不過年,随着時間的前行,駱家的英石集團所面臨的糟糕局面,越來越清晰,虧損将近二十億,與怡和集團各領風騷,但英石集團哪有怡和集團那樣的實力,生死存亡的嚴重程度,已經無限接近那個因爲商業詐騙而被破産清算的佳甯了。
駱英石比陳松清強的地方在于,他在香江經營了幾十年,信譽很好,對于銀行等債權人可謂知根知底;同時英石集團把發展重心放到港島灣仔、九龍尖東方向,原則上沒錯,隻是時勢不由人,所有不利因素湊到了一起。
所以,希望尚存的債主們暫時還沒有逼着英石集團破産清算,而隻是對駱英石應對經營危機的解決方案很不滿意。
饒是如此,駱家還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全面崩潰可能随時爆發。
這時候,高弦漫不經心地放了鴿子,已經開始讓駱家真的産生恐慌心理了。
不可否認,高弦還真有晾一晾駱英石的意思。
面對空前危機,駱英石一直反對外部幹預自家的事務。當然了,駱英石在香江經營多年,肯定有相應的底蘊,沒少尋找支援。
可問題在于,香江華資銀行裏,除了高益銀行、恒盛銀行、東亞銀行之外,幾乎都有大大小小的問題,正忙着整改,好符合資本充足比例等等的新審核标準呢,可謂自顧不暇;中資銀行現階段實力有限,也不敢接觸英石集團這樣的爛攤子;至于洋資銀行,還沒有那麽深的交情。
于是乎,這段時間駱英石自救的效果甚微,現在“傲氣”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
駱蓄銳見到高弦的時候,也不敢抱怨這位大哥爽約,隻是叫苦道:“弦哥,你再不出面的話,我爸可就要病倒了。到時候,我的不孝之名可就真坐實了。”
高弦歉然道:“高興集團那邊事情太雜,這才讓蓄銳你久等了,我這就去拜訪駱生吧。”
松了一口氣的駱蓄銳,馬上給弟弟駱嘉銳打電話“對暗号”,以安排高爵士造訪駱家事宜。
等高弦一行人來到駱家大屋,駱嘉銳、駱康銳、駱啓瑞等駱家子弟,已經早早地在門口等候,得到消息的駱英石,也迎了出來。
說了一些過年的吉祥話後,高弦環視着駱蓄銳、駱嘉銳、駱康銳、駱啓瑞這些駱家公子,由衷地恭維道:“駱生真是好福氣,不但駱家人丁興旺,而且子弟各個能夠獨當一面,堪稱一門五傑啊!”
神色難言憔悴的駱英石,掃了一眼駱蓄銳,唏噓道:“等高爵士到了我這樣的年紀,便會知道兒大不由爺的煩惱了。”
“論人生感悟,我肯定不如駱生深厚了。”高弦微微一笑,擡手指了指外面的樹,“但正像樹大要分桠,仔多也難免要分家嘛,天性使然,而且這也代表着家族興旺發達、開枝散葉。”
一聽這話,駱英石大爲震動,以至于連看向駱蓄銳這個“逆子”的目光,也開始柔和了。
這就是高弦爵士,GBE,JP身份地位的分量所在了,開解的話,無論高明與否,首先要看出自誰之口,何況現在駱英石眼看着無路可走了。
“聽高爵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一下子豁然開朗了。”駱英石朗聲大笑,“既然蓄銳想要自立門戶,出去發展,那我就成全他了。”
這個表态就意味着,駱英石同意英石集團以大約九千萬的價格,低價出售富豪酒店的控制權,讓駱蓄銳揮刀砍向自家的惡意收購,大獲成功了;相應地,英石集團的負債規模和虧損額也少了一多半,但這一點可謂人盡皆知,就沒必要指出來,落人面子地敗壞氣氛了。
神色不動的駱蓄銳,看了看父親和兄弟們,起身道:“爸,多謝您的體諒和成全。”
駱英石語重心長地說道:“蓄銳,你自立門戶後,就和駱家各走各的路了,以後,好自爲之!”
駱蓄銳臉上閃過黯然之色後,沉聲保證道:“您放心,我在外面絕不會辱沒駱家的聲名。”
高弦悠悠地接過話來,“因爲永安銀行爆發醜聞,郭家也出現了經營危機,想必駱生有所耳聞。”
“聽說了不少。”駱英石點了點頭,“多虧高爵士仗義出手,聯和其它銀行,幫助包括永安百貨在内的郭氏公司應對危機,保全了這一曆史悠久的華資沒有衰亡,大家無不稱道。”
高弦正色道:“駱生,我不是邀功,這份義氣,我還是有的,對郭家如此,對駱家也是如此。”
駱英石神色一動,聽出了高弦的言下之意。
表面上,高弦是在說,我既然登門來當和事佬了,自然會支持駱蓄銳接下來的發展,可深層次含義也是有的,那就是,英石集團雖然少了富豪酒店和百利保這兩個包袱,但英石集團的虧損額仍然高達六億多,駱家不見得有實力獨自應對,如果駱英石肯放下将英石集團完全視爲家族産業的觀念,參考郭家解決經營危機的模式,那也可以得到以高益銀行爲首的銀行聯盟的資源,以擺脫經營危機。
見駱英石沒有當場表态,高弦也不強求,看了看時間,準備告辭,“去多倫多的機票應該已經訂好了,我要準備一下啓程事宜,就不再打擾駱生了。”
感覺到高爵士的無所謂,駱英石有點慌,他要是真有強力外援的話,也不會現在借着台階“服軟”了。眼前這麽好的談話氛圍,如果錯過了,等高弦去多倫多和老婆孩子團聚了,上哪去找如此仗義、值得信任的救世主?
“高爵士稍等片刻,我準備了一份回禮。”駱英石給駱康銳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接着說道:“高爵士,我冒昧地打聽一下,郭家那邊讓出了多少股份,來換取銀行的支援?”
“百分之二十。”高弦輕飄飄地回了一句,“具體比例,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去磋商,生意嘛,和則兩利,不成也仁義還在。”
駱英石沉吟道:“高爵士,我不是自誇,英石集團的資産絕對屬于優質,隻要等到行情轉好,收益必定滾滾而來,隻是當前遇到了坎,不知道可否用英石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換取高益銀行的支持呢?”
“駱生都開口了,我哪有不應之理。”高弦慨然應允,“駱生放心,我以我的名譽保證,銀行這邊不會觊觎英石集團的控制權。”
駱英石巧妙地恭維了一句,“高爵士一手打造了高興集團,自然不把英石集團看到眼裏。”
……
高弦出面,讓之前把弓拉得太滿的駱英石有機會、有台階後,駱家的危機也便宣告基本結束了,随即英石集團召開新聞發布會,披露包括出售富豪酒店控制權在内的一系列重大事項。
各路媒體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鲨魚,一窩蜂地湧了過來。在他們眼裏,駱家父子反目成仇的精彩程度,絲毫不亞于之前張玉梁家族撕破臉地争産,當然萬萬不能錯過了。
可讓記者們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的情景出現了,駱英石和駱蓄銳父子倆神色平靜地坐在台上,聯合宣布了富豪酒店控制權交易達成。
等到提問環節,記者跳着高地追問,“駱生,您和二公子不咬弦,傳聞多時,現在這是冰釋前嫌了嗎?”
“你都說是傳聞了,自然不屬實了。”駱英石怎麽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承認這段家醜,他大度地一揮手,“樹大要分桠,仔多要分家,年輕人想出去闖蕩,那就成全他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