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弦拒絕的沈弼，到底還是不死心，對于佳甯的重組，表現出了僥幸的态度。不反對，不拒絕，事實上就是對陳松清的支持了。
債務重整的初步方案是，由佳甯集團，向佳甯置業、維達航運、其昌人壽三家旗下上市公司，注資兩億五千萬港元；同時，惠豐銀行在有條件的前提下，向佳甯提供有抵押活期透支兩億五千萬港元。
這個總共加起來的五億港元，就相當于之前泡湯的發行五億股優先股，集資五億港元的那個計劃了。
有時候，眼花撩團的套路背後，心理博弈的邏輯很簡單。
不管陳松清如何把這麽多銀行、财務公司忽悠“瘸”了，對于衆多債權人而言，佳甯一系一百多家公司，不能說一點優質資産都沒有，熬過這個困難期，佳甯可能就盤活了，相比于把佳甯逼到破産清算的地步，更有助于降低損失。
深谙這種心理博弈的陳松清，還以十萬港元的月薪，從英國請來前惠豐銀行董事會副主席包約翰，擔任債權人代表，加入佳甯董事會。
這種大手筆傳遞出的信息，不外乎，誰沒被流言蜚語困擾過啊，佳甯的幕後金主，陳松青的顯赫家世，等等光環，假不了。
可惜，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所謂的“神話”時代，隻是一個特殊發展時期的機緣巧合罷了，長久不了，往往一件不經意間發生的事，就能把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捅破。
……
從今年二月份開始，香江發生了一連串聳人聽聞的殘殺女性案件，最後，一個名叫王偉豪的小警察，在休假期間，“碰巧”從照相館發現了線索，進而抓住了變态殺手林過雲。
因此，聲名鵲起的王偉豪，被嘉獎提拔一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意了。
别看王偉豪年紀輕輕，但卻非常沉穩，在各種風光當中，依然在原來的那個新界警署，紮紮實實地工作着。這樣的品質，自然赢得了上級的器重、同事的敬重。
這天，結束休假的王偉豪，回到警署後，立刻有同事送過來一封信，“豪哥，你的信，昨天到的，從米國寄來的。”
在同事好奇的目光中，王偉豪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然後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這是家書，我弟弟偉傑前些天去米國了，準備攻讀工商管理碩士，估計現在都安頓好了，向家裏報平安呢。”
不出王偉豪所料，信被打開後，上面的内容都是王偉傑叙述自己在紐約的近況，衣食住行之類的生活細節都落實得妥妥的，甚至在正式進入哥倫比亞大學就讀前的這段時間裏，在财富五百強之一的海灣西方工業公司裏，找到了一個實習的機會。
簡而言之吧，王偉傑那種朝氣蓬勃、躊躇滿志，躍然紙上，一下子就傳染了哥哥王偉豪，以及不見外地湊過來圍觀的同事們。
大家正與有榮焉地議論着王sir的弟弟真有出息，急促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有人報警，在一處芭蕉林中，發現了一具男性屍體。
人命關天，王偉豪連忙收好弟弟的家書，等回家後給老母親看，然後風馳電掣地出警。
根據過往經驗，王偉豪估計，現場有很大可能被無知無畏的看熱鬧者破壞，真正有用的線索不太好找，可到了地方後，他卻稍感意外，被害人身上居然還帶着錢包和名片夾，雖然錢包裏面已經沒有現金了，但剩下的東西，足以辨認身份信息了，馬來亞籍商務人士伊巴拉希，在裕民财務擔任總經理，脖子上勒痕明顯，應該就是死因了。
王偉豪心裏一忽悠，這不是周成昌私下裏讓自己留心任何相關風吹草動的目标人物之一嘛，雖然其優先級遠遠低于佳甯的陳松清、益大的鍾正文等人，排在最後面，但印象沒錯，确認無疑。
論辦案經驗，王偉豪已經積累不少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殺人滅口，畢竟，這種人平時少不了卷入利害沖突，可爲什麽被害人遺體處理得如此“草率”，以至于身份信息第一時間就确定了？
王偉豪不動聲色地處理完現場，回到警署後，第一時間聯系了周成昌，“昌哥，你交代的關注目标名單裏，裕民财務總經理伊巴拉希，被人勒死，屍體丢在新界這邊的一片芭蕉林裏，我剛從現場回來，稍微有點奇怪，伊巴拉希身上的證件很齊全，彷佛生怕别人查不出他的身份。對了，記者已經知道了這個案子。”
周成昌倒吸了一口冷氣，“據我所知，陳松清的助手何桂全，昨天還和伊巴拉希會面了，這趟渾水可真夠兇險的。”
王偉豪接了周成昌的指令，爲高爵士做事，其中的緣由也同時有所了解，就是高益想要調查佳甯商業欺詐的黑幕。所以，他也大緻知道，目标人物之間的關系，進而分析道：“如果陳松清想要殺人滅口，隻幹掉伊巴拉希還不夠，而且，伊巴拉希的屍體處理得非常草率，随便找個海邊丢下去，都比扔在芭蕉林裏，更加隐秘。”
周成昌沉吟道：“裕民财務這幫人的死活，老闆并不關心，及時知道結果就行了，佳甯、益大關鍵人物的動态，才是重點。”
“阿豪，你繼續留心你們警務系統裏的消息，盡量降低陳松清、鍾正文這些人，從偷渡渠道跑路的可能。”
……
這段時間高弦表面上一直在搞理論研究呢，關于國際金融形勢的研讨會，一場接着一場，而且霸占了香江兩家電視台财經節目的主要篇幅。
在高弦的出謀劃策和資金支持下，邱得根終于擠走了意圖染指香江電視行業的澳洲财團，将其手中的麗的電視股權全部買下，徹底控制了麗的電視，進而将其改名爲亞洲電視，簡稱ATV，博了一個排在BTV前面的好彩頭。
因此，高弦想要同時使用香江兩家電視台造勢，也就水到渠成了。
現階段，在香江，電視台已經是大衆最喜聞樂見的媒體平台了，高弦想要達到的宣傳效果，自然差不了。
比如，港元過度貶值對市民生活水平的影響。
這個問題不複雜，港元彙率走低固然有助于香江的出口貿易，但另一方面，香江所需絕大部分物資都依賴進口，港元疲軟便成了，導緻目前人們有些吃不消的物價上漲的主要原因。
從調研結果來看，民衆的關注度，确實被調動起來了，相信能爲高弦主導香江貨币政策的計劃，奠定不錯的民意基礎。
高弦正看着下一場演講的稿子，周成昌急匆匆地走進來彙報道：“老闆，裕民财務總經理伊巴拉希被勒死，屍體丢在新界的一片芭蕉林裏，媒體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相信很快就會見報。”
“看來，裕民财務的蓋子，要完全揭開了。”高弦微微颔首，“我們看熱鬧就好了，注意别讓陳松清、鍾正文他們偷渡跑路了。”
這時候，易慧強也趕來了，“最新消息，裕民财務總經理伊巴拉希被殺，警方正全力調查。”
“你的消息還真夠快的。”高弦給易慧強倒上茶水。
易慧強一飲而盡後，感慨道：“陳松清這個家夥，還真是屢屢刷新我對他的認知，連殺人滅口這種狠事，都幹得出來。”
“未必那麽簡單，陳松清隻讓伊巴拉希永遠閉嘴，可達不到保守秘密的目的。”高弦思索道：“裕民财務給了陳松清幾十億的違規貸款，僅靠總經理伊巴拉希一個人做不到，應該是整個班子都爛透了，甚至黑幕不止佳甯一個。”
“馬來亞裕民銀行不是派人到香江，審核裕民财務的問題嘛，沒準裕民财務負責人奧斯曼，爲了減輕自己的罪責，幹掉了自己的搭檔伊巴拉希。”
易慧強一拍大腿，“如果這樣的話，奧斯曼還真老謀深算，殺人滅口，混淆視聽，禍水東引，簡直一舉多得啊。”
……
香江警察這次破案的效率還真高，很快便查出，伊巴拉希被殺前，在麗晶酒店開了一個房間；緊接着就抓到了姓麥的抛屍之人。
這個家夥倒也供認不諱，但按照他的口供，殺手另有其人，是陳松清雇的一個姓冼的朝鮮人。
最後，香江警察火速搜查了伊巴拉希的辦公室，找到了一本至關重要的日記。
……
看着電視裏的警方通報，易慧強連連搖頭道：“破案如此順利，反而不正常了，陳松青這麽聰明，估計也隻能是跳進黃河洗不清的下場了。”
高弦叮囑道：“在這種情況下，鍾正文這個人，就要越發盯緊了。”
易慧強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打算跑路。”
……
裕民财務總經理伊巴拉希被殺一事，簡直就是佳甯的滅頂之災。
先前，高益評級給出“CC”級時，陳松清還能巧言辯解，可伊巴拉希的日記落到警方手裏後，一切就實錘了。
值得一提的是，裕民銀行的态度比較詭異，也不知道是涉及到了更高層次的貪腐，還是單純地不想家醜外揚，總之就是，對裕民财務的調查行動，不積極。
估計，裕民銀行真不在乎這些損失。要知道，其在馬來亞本地，又稱土著金融，是馬來亞正府爲了打壓馬來亞的華人資本，而成立的服務于土著利益的機構，是再正牌不過的國營單位，“區區”幾十億港元，沒了就沒了！
如此一來，裕民财務的死活，就真沒有人去關心了，佳甯再次成爲衆矢之的，或者說，萬夫所指更準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