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鳳山家裏告辭出來後，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興奮情緒依然高漲，連說此行不虛，甚至借着高弦指點霍華德·休斯公司接收科克柯克裏安手上哥倫比亞影業股份一事大加恭維，什麽高爵士高瞻遠矚，細想起來，電影這一行還真是能做很多事情雲雲。
高弦對此毫不奇怪，因爲他知道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身份除了米國企業高管、前米國财政部長之外，其在公共服務領域也頗有成就，特别是對涉及到猶太人的公共服務領域很熱心。
比如，“老劇本”裏，丢了米國财政部長位置的邁克爾·布盧門撒爾，重回企業高管界後，還擔任了德國柏林猶太博物館的館長。
當然了，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這番做派裏，也表現出了他對高弦的有意示好。
畢竟，之前邁克爾·布盧門撒爾做爲卡特内閣的财政部長，竟然沒能進入卡特總統的核心圈子，說解雇就解雇，不能不對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産生巨大觸動。
高弦雖然不是霍華德·休斯财團的老闆，但卻是霍華德·休斯指定的财務管理人，連服侍霍華·德休斯、企圖染指霍華德·休斯所留龐大遺産的“摩門黑手黨”都被趕走了，霍華德·休斯的那些想要瓜分遺産的親戚們也都服服帖帖，這種實際上的權威和掌控力度，已經和老闆無疑了，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當然要對高爵士表忠心。
“電影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做好了。”高弦心情不錯地回應着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熱情，“不過，邁克爾你也是那段曆史的專家啊，如果你願意抽出時間的話，我想請你出任這部電影的顧問。”
“願意，當然願意。”正中下懷的邁克爾·布盧門撒爾，喜不自勝地答應着，下意識地又和高爵士親近了一分。
高弦心領神會地微微一笑，等用車載的摩托羅拉電話，通過MCI的無線通信網絡打了幾個電話後，又和邁克爾·布盧門撒爾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打算成立一個總部設在香江、服務于亞洲地區的商業衛星通信公司，而通信衛星的訂單，自然是要交給休斯飛機公司的。”
這可是不能再“正經”的正事了，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神色連忙嚴肅了兩分，“有什麽特别要求嗎？比如時間方面。”
“沒有，你照常處理就好了。”高弦拍了拍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胳膊，“做這種生意，免不了有很多關節需要打通，所以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真正運作起來。”
“那這就是高爵士白送給自己的業績啊。”迅速想通其中關節的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笑着回答道：“正好，衛星的設計也需要一些時間，”
“對了，最近寶來公司極力遊說我，希望得到支持他們大型計算機業務的資源，好在該領域霸主IBM的強大壓力下繼續生存。”邁克爾·布盧門撒爾興緻勃勃地也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這還是之前我擔任财政部長的時候，建立起的人脈，也不好一口回絕。”
“高爵士，據我觀察，迫于司法部反壟斷調查的壓力，IBM的侵略性經營已經大爲收斂，讓大型計算機行業的其他廠商稍微松了一口氣。您覺得，這個時間點，霍華德·休斯公司可以進入大型計算機行業嗎？”
“高科技的發展速度隻能用日新月異來形容，比如，可供個人電腦使用的三十二位微處理器，都已經開始向市場投放了。在這種情況下，不超過五年，大型計算機便會出現被淘汰的明顯頹勢。”高弦語氣堅定地分析道：“更何況，一旦今年總統大選當中，共喝黨方面大喊新自由經濟口号的李根勝出，那對于IBM的反壟斷調查，便有極大可能撤銷。”
一聽這話，邁克爾·布盧門撒爾臉上飛快地閃過失望之色，因爲高弦都有了這樣的論斷，那霍華德·休斯公司自然沒必要冒着風險，消耗着不菲的資源，進入既市場競争激烈，又行業前景看淡的大型計算機領域了。
其實，邁克爾·布盧門撒爾有這樣的情緒波動也很正常。要知道，他被高弦招攬到霍華德·休斯公司擔任首席執行官，主要工作表現還是“守成”，梳理這個龐大集團的内政，倒也做到了讓高弦滿意，但有一樣，完全屬于自己的标志性成績還真算不上有，于是帶領霍華德·休斯公司進入新的經營領域，便成了滿足個人向更高發展的突破口。
将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反應盡收眼底的高弦，悠悠地補充了一句，“不過，雖然大型計算機這種産品很快就會被淘汰，但目前使用大型計算機的那些客戶的客觀需求依舊存在，所以，寶來公司所掌握的大型計算機客戶資源，還是有價值的。畢竟，取代大型計算機的新類型計算機，從零基礎開始進入市場，遠遠不如以繼承大型計算機客戶資源形式，占據市場省力。”
一聽這個轉折，邁克爾·布盧門撒爾原本低落的心情，忽忽悠悠地又升了起來，“高爵士的意思是，可以答應寶來公司的求助？”
“可以答應，但要滿足我們提出的條件。”高弦玩味地回答道：“對于計算機行業發展的理解，他們不見得多高明。”
“那是，那是。”因爲計劃被采納而喜滋滋的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由衷地恭維道：“IBM接受高爵士的撮合，收購環宇個人電腦後，物超所值得被華爾街戲稱爲幸福的煩惱，生怕讓司法部的反壟斷調查又多了一條起訴理由。”
高弦這次被恭維得相當受用，因爲情況确實如此，在财富五百強裏排進前十名的IBM，自從通過收購環宇個人電腦進入新興的個人電腦行業後，萎靡的股價随之開始振作起來，如今市值接近五百五十億美元，高居标準普爾五百指數成分股排行榜第一名，而排名第二的米國電話電報公司的市值才三百五十多億美元，幾乎比藍色巨人少了兩百億美元，這種市值第二和市值第一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IBM股價雄起自然讓包括高弦、IBM、華爾街在内的各方受益不淺，進而也成了高弦在計算機行業投資成功的最有力證明，寶來公司要是能夠沾了高爵士的光，是它修來的福氣，邁克爾·布盧門撒爾的恭維可謂搔到了癢處。
現階段大型計算機行業的格局，可以簡單形容爲強者越強，勝者通吃。
在計算機發展曆史當中的大型計算機時代，是大公司們表演的舞台，米國地盤上除了IBM之外，還有寶來公司、控制數據公司、通用電氣公司、米國無線電公司、霍尼韋爾公司、國民現金收入記錄公司、尤尼瓦克公司。
大型計算機競争交相輝映的一九六零年代，這樣的格局被媒體稱爲“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以形容IBM一家獨大的局面。
具體來講，到了IBM又開始引來米國司法部反壟斷調查的一九六零年代末一九七零年代初，IBM在大型計算機市場的占有率達到了巅峰，擁有百分之八十的份額，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份額，由“七個小矮人”分享。
需要指出一點，IBM赢得大型計算機市場的霸主地位，并非僅靠單純的技術優勢，事實上System/360不算技術最優秀的産品，比如分時處理功能不完善等等，相比之下，米國無線電公司的大型計算機産品SPECTAR/70系列率先完全采用半導體集成電路制造，諸如此類的技術不足，直到IBM推出System/370才大爲改觀，顯得名副其實起來。
IBM赢得大型計算機市場霸主地位的真正殺手锏，應該是出色的公關和銷售，以及對競争對手的老辣打壓。
就拿控制數據公司這個苦主來講，當其雄心勃勃地宣布更優秀的産品研發計劃時，IBM便會相當有針對性地向客戶畫更大的餅，即使到時候無法兌現承諾，也要搶走控制數據公司的風頭。
估計也正是這些勾心鬥角，讓米國司法部的反壟斷調查降臨得那麽快。
可現實情況是，大型計算機市場這碗飯不容易吃，IBM這個霸主有理由有資源和米國司法部反壟斷調查周旋，“七個小矮人”未必耗得起，其中的米國無線電公司，于一九七一年九月宣布，退出大型計算機市場，将旗下的計算機事業部，以一億兩千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尤尼瓦克公司，反正老子經營範圍廣，爲什麽非要在大型計算機領域，和IBM死磕到底呢。
通用電氣公司和米國無線電公司的情況差不多，比如其在原子能、噴氣式飛機、電子計算機這三個極具高科技分量的業務中，前兩者的利潤遠比後者高，進而在大型計算機市場，沒有和IBM死磕到底的動力。
不過，通用電氣公司好面子，不願意像米國無線電公司那樣，直接灰頭土臉地宣告自己以失敗收場，而是玩了一把金蟬脫殼，找到霍尼韋爾公司商量，咱們把手頭上的大型計算機資源湊到一起，組成聯合公司，一起對抗IBM吧。
同樣深受困擾的霍尼韋爾公司欣然同意，雙方一拍即合地組成了霍尼韋爾信息系統公司，資産規模高達三十一億美元，大型計算機市場占有率共計百分之九點九，穩坐第二把交椅。
當時，業界對此振奮不已，覺得通用電氣公司和霍尼韋爾公司聯手，足以掀起新一輪對抗IBM的大型計算機市場争奪戰了。
可霍尼韋爾信息系統公司這個名字就屬于一種暗示，通用電氣公司的心思已經飛走了，不斷降低手上的聯合公司股份，直到最後的百分之十一點七，一次性賣給霍尼韋爾公司，不動神色地完全退出了大型計算機領域。
直到這時候，外界才恍然大悟，通用電氣公司原來早就打了退堂鼓。
米國無線電公司、通用電氣公司相繼退出大型計算機市場，除了引發巨大震動之外，也讓其它大型計算機廠商意識到，必須抱團取暖，才能繼續生存下去。比如，“七個小矮人”當中的控制數據公司和國民現金收入記錄公司便聯合到了一起。
這種抱團取暖的風潮，也蔓延到了世界其它地方。一本的六家大型計算機企業兩兩聯合，日立與富士通、一本電氣與東芝、三菱電機和沖電氣，組成了三個新的大型計算機公司；歐洲方面，西德西門子、法國國際信息公司、荷蘭飛利浦締結聯合條約，共同成立了歐洲最大的計算機企業——尤尼德塔公司。
簡而言之吧，大型計算機行業裏，不想法子成爲巨頭的公司，根本沒法子繼續混，像寶來公司這種現在才找幫手，已經屬于後知後覺了。
當然了，寶來公司肯定不是真的傻，它的貌似反應遲鈍，肯定具備生存方面的底氣。
說起來，寶來公司相當有年頭，曆史可以追溯到一八八六年，業務是制造和銷售公司創始人威廉·蘇厄德·巴勒斯所發明的，用于四則算術運算的“加法器”，這類玩意勉強算得上現代計算機的遠祖之一了。
至于産品在市場上的接受程度，不難想象，當時的米國不像中國那樣流行使用算盤，可銀行業發展迅速，客觀的财務運算非常需要更具效率的輔助工具，于是寶來公司的“加法器”産品在銀行業越來越廣爲人知，普及度也越來越高。
寶來公司進入大型計算機行業的時間是一九五三年，主攻研發和銷售服務于銀行業的大型計算機産品，自然而然地成爲大型計算機行業“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格局當中的一員。
有必要指出一點，寶來公司在銀行業的底蘊确實深厚。
舉個最具代表性的例子，一九五零年代，寶來公司與米國聯邦儲備銀行合作開發了可進行計算機信息化處理的磁墨水字符識别系統，以幫助銀行業簡化支票以及其它票據的處理。
米國銀行業那麽發達，寶來公司僅憑這一項成果，就夠它吃老本好多年了。
隻不過，事物都有兩面性，就像IBM這個大型計算機行業霸主，難逃要栽倒在傳統大型計算機業務被淘汰的命運上，在面向銀行業的大型計算機産品市場可謂具有根深蒂固地位的寶來公司，在适應市場變化方面确實顯得有點遲鈍了。
當然了，寶來公司的這些底蘊，在高弦眼裏确實相當有吸引力，要不然他也不會最後給了邁克爾·布盧門撒爾一個令其情緒跌宕起伏的轉折了。
曾經擔任米國财政部長的邁克爾·布盧門撒爾，對和米國銀行業關系密切的寶來公司，還真是比較了解，他給高弦做了一組數字對比道：“在高爵士的英明指導下，重組而成的霍華德·休斯公司更勝往昔，經營業績蒸蒸日上，按營業收入計，在過去的一九七九年，将近三十億美元，足以排進财富五百強前一百名，而且利潤高于業界普遍認可的優秀水平，超過四億美元不成問題。”
“寶來公司那邊去年的營業收入，應該可以超過二十億美元，雖然和IBM的二百多億美元年營業收入沒法比，但利潤表現還算中規中矩，達到兩億美元沒有疑問，除了因爲完全依賴大型計算機市場，在太過激烈的行業競争面前，顯得後勁不足外，其它方面倒是沒有大毛病。”
心裏有數的高弦，點頭道：“寶來公司看起來還是很有搞頭的，可以進一步接觸，但在做出實質性投資行動之前，我需要弄清楚，寶來公司在多大程度上願意接受我們的領導，尤其在繼承大型計算機地位的新産品上，是怎樣一個态度。”
“如果寶來公司頑固地抱殘守缺，那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去浪費那個精力了。”
摸清高弦心思的邁克爾·布盧門撒爾，了然道：“具體的溝通工作我來負責，争取在第一個季度内，向高爵士彙報上一個明确的結果。”
高弦非常滿意地進一步交底道：“我雖然把個人電腦業務賣給了IBM，但手頭上還有不少計算機項目在運作，其中包括新型的微處理器，以及在此基礎上打造的服務器客戶端架構企業級解決方案，銀行業便是目标用戶之一。”
“相比于專用架構的傳統大型計算機，服務器客戶端架構在成本、維護等等方面，有着明顯的優勢，必然代表着未來。”
“如果寶來公司能讓我們滿意的話，我們可以成立一個新公司，一步步地将這種代表未來的新産品，和寶來公司掌握的客戶資源融合起來，等到時機成熟後，再采用資本運作手段，或者把該新公司賣給寶來，或者直接推上股市，反正怎麽利益最大化，就采用怎樣的運作手法。”
邁克爾·布盧門撒爾聽得兩眼發光，他仿佛看到了又一個類似IBM收購環宇個人電腦那樣的資本盛宴，等着自己去參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