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益銀行的媒體溝通會,正式宣告了這場擠兌風潮的自然死亡。
葉黎城語氣平靜地說道:“最近幾日的儲戶集中提款高峰基本過去,高益銀行過半的營業網點已于今天下午恢複正常營業狀态。比如,積壓的按揭申請,開始處理等。”
台下記者抛出來的第一個問題便是,“現在輿論普遍認爲,高益銀行遭遇擠兌的背後,隐藏着精心謀劃的陰謀,高益銀行對此怎麽看?”
“公道自在人心!”葉黎城笑了笑,“不過,往事俱已,高益銀行是一家年輕的銀行,還有很多關乎未來發展的重要事情待做,不适合爲此分散精力。”
又有記者打聽,“這次的擠兌風潮,給高益銀行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葉黎城委婉地回答道:“具體影響體現在這幾天很多業務暫停、額外的人工成本,以及最近幾個月新增儲戶的流失等。”
“當然了,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高益銀行是一家年輕的銀行,所有的經曆都是寶貴的經驗,那些選擇暫時離開的儲戶,最終還會擁抱已經被證明值得信任的高益銀行。”
……
有資格擺出勝利者姿态的葉黎城,自然想怎麽說漂亮話便怎麽說漂亮話,就是不知道那些聽信謠言,不顧烈日炎炎、甯可不要利息,也得把本金取出來的被蠱惑儲戶們,到底收獲了什麽?又做何感想?
但有一個現想說明了這個群體的心情複雜,即佳藝電視被當成了撒氣筒,不但靠重金打造出來的收視率急速下跌,還被投訴報道不實、誤導民衆。
誰賺點錢都不容易,高弦還是能夠理解這個群體的心态,但同情就沒必要浪費了。畢竟,這個世界是殘酷的,笨人被聰明人耍得團團轉,以至于淪爲幫兇,屬于常态,都要同情的話,會被累死。
從在商言商這個角度看,高弦希望修複中小儲戶和高益銀行之間發生的信任危機,所以高益銀行在媒體溝通會上态度非常平和,并準備着另外的宣傳方案。
既然高益銀行擠兌危機“能量”耗盡,自然而然地涼了下去,那媒體關注的熱點,理所當然地轉到了高興實業收購置地上。
其實吧,香江股市對于置地股票遲遲不能恢複挂牌,早就一肚子牢騷了。
投資者可不管高益銀行是否被擠兌得倒閉,隻要高興實業能夠按照每股一百零一元的現金,進行交割就行了;至于其它,又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呢?
當高益銀行的擠兌危機解除後,證券監理處提出的觀察期就站不住腳了,最後在排山倒海的壓力下,置地股票于接下來的第一個交易日,在香江四家證券交易所恢複挂牌,高益、香基證券、獲多利的大廳裏再次人滿爲患。
……
亨利·凱瑟克和西門·凱瑟克垂頭喪氣地坐在怡和總部的會議室裏,時不時地聽取最新情況的彙報,但都心不在焉。
不怪這兄弟倆心如死灰,要知道,怡和失去置地的控制權,同時也意味着失去九龍倉的控制權,因爲對九龍倉的持股由怡和、怡和證券、置地三家聯合實現,否則的話,怡和大班鈕璧堅在九龍倉董事會上,和包裕剛明争暗鬥過程中,也不會讓置地總經理鮑富達進入九龍倉董事會了。
從格局上來講,置地和九龍倉是怡和的雙翼,而前者的價值更是遠超後者,甚至可以與怡和比肩。
結果,就在同一天,怡和的兩隻翅膀被人撕走了,由此對怡和一系造成的沉痛打擊簡直無法用筆墨去形容。
這些天一直忙着和高弦明争暗鬥的亨利·凱瑟克,此時終于記起了九龍倉,“怎麽沒有包裕剛的動靜?”
和亨利·凱瑟克一樣,西門·凱瑟克的心思也都放在了高弦身上,自然回答不上來,于是請來了怡和大班鈕璧堅。
如果保住了置地,凱瑟克兄弟自然有資本鄙視,在他們看來昏庸無能的鈕璧堅,可不是沒有如果嘛,亨利·凱瑟克和西門·凱瑟克就算再陰險,也無法把失敗的鍋,完全扣在鈕璧堅頭上。歸根結底,怡和一系先後被李半城、包裕剛、高弦突襲,還不是因爲凱瑟克家族“獲利在香江、發展在海外”戰略導緻的漏洞。
因此,現在凱瑟克兄弟對怡和高管層表現得非常尊重,就連趾高氣揚的西門·凱瑟克,也不像剛到香江時那樣,滿口擠兌的風涼話了。
看起來心中毫無芥蒂的鈕璧堅,盡職盡份地告訴凱瑟克兄弟,九龍倉董事會的明争暗鬥之所以暫時停止,是因爲包裕剛目前不在香江,他的女婿吳光鄭自然老老實實地防守着。
亨利·凱瑟克問道:“那這個吳光鄭能不能做主,接收我們手上的九龍倉股票?”
鈕璧堅當然明白亨利·凱瑟克的言下之意,趁着短暫的局勢混沌,怡和趕緊把置地和九龍倉的股票抛出去,能挽回來多少損失就挽回來多少。
摒除感情的因素,純粹地理智分析,此舉非常務實,至少可以改善怡和的現金流,避免其也像置地那樣被别的财團暗中盯上。
“據我所知,吳光鄭沒有那麽大的權限。”鈕璧堅遺憾地搖了搖頭,“如果下決心放棄九龍倉的話,那還是盡快把九龍倉股票投放到市場上吧,目前的股價有二十多元。”
他們正合計着,一個最新的情況彙報了上來,怡和證券從外面找的證券經理,混到獲多利那裏,按照一百零一元現金的價格,出售置地股票的伎倆,隻做成了兩筆,然後便被高益察覺了。
西門·凱瑟克氣得脫口罵了一句,“廢物!”
眼觀鼻、鼻觀口的鈕璧堅,腹诽不已,你們總是犯自視太高的毛病,低估高弦的智慧和行動力!
“賣了多少,就算多少吧。”随口勸了一句自家兄弟的亨利·凱瑟克,思索着說道:“高弦很快便會帶人過來改組置地董事會,到時候和他說說這件事。”
……
高弦的動作确實很快,下午便帶着部下們來見凱瑟克兄弟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此時,高弦聲讨那些陰謀詭計,或者怡和繼續對抗,都屬于無謂之舉,談談如何收尾,好最大程度地保障自己的利益,才算正事。
亨利·凱瑟克非常光棍地直接提出了自己的利益訴求,自己願意祝賀高弦收購置地成功了,但高興實業要按照收購其他置地股東股票的一百零一元現金價格,全盤接下怡和手裏大約百分之十五的置地股票。
見亨利·凱瑟克還要垂死掙紮一番,高弦不由得笑了起來,“亨利先生,我給你提供另外一個方案,如何?”
亨利·凱瑟克微微一皺眉頭,“願聞其詳。”
高弦悠悠地跑題道:“當初研究收購目标的時候,怡和與置地,因爲情況類似,所以都是不錯的選擇。”
亨利·凱瑟克不耐煩地問道:“什麽意思?”
高弦聳了聳肩,“其實,我手裏也有怡和的股票,隻不過沒有置地那麽多。我想,亨利先生應該需要這些怡和股票。”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亨利·凱瑟克要是還不明白,高弦所指的另外一個方案是什麽意思,那他就真的白玩那麽多的陰謀詭計了。
可越是聰明機靈反應快,亨利·凱瑟克就越是生氣,以至于臉色都青了。
原因明擺着,現階段,怡和的股價還不到二十元呢,而置地的股票,高興實業已經出價到一百零一元現金了,在這種情況下,交換起來怎麽可能劃算!
不過,亨利·凱瑟克就算被氣得夠嗆,也沒敢當場發作,因爲他品味出了高弦話裏的更多含義。
比如,錢多得超出你想象的實力炫耀。
再如,惹惱了老子連怡和都一起收購了的隐隐威脅。
見哥哥吃癟,西門·凱瑟克同仇敵忾地拍馬迎戰,很沒水平地對嗆道:“有本事,你就再收購怡和試試!”
穩操勝券的高弦,笑眯眯地回敬道:“大官人要是真心邀請的話,我倒是願意嘗試一番。”
見坐在對面的高氏一行人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西門·凱瑟克啪地一拍桌子,怒聲道:“什麽大官人?有什麽好笑的?你們收購置地是靠偷襲,如果堂堂真正地交鋒,一點機會都沒有!”
高弦輕咳一聲,恢複正經狀态地開口道:“這些話多說無益,我們還是尊重現實,就事論事吧。”
……
當天晚上七點半,高興實業召開新聞發布會,高弦意氣風發地親自宣布,成功收購香江置地公司,并且氣氛友好地與怡和做過溝通,就相關交接事宜達成一緻意見。
與此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怡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狀态,外界無從得知其喜怒哀樂。
媒體可顧不上怡和的感受,紛紛以最快的速度,把這個重大新聞搬上自己的平台。
其中最狠的一記補刀,當屬《信報》那個還沒忘記《三國演義》題材熱度的标題:大江東去,怡和痛失置地九龍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