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弼想塞進和記的那個鬼佬叫韋理,高弦陪着祁德尊考察此人時,發現其确實有能力,可能正因爲這樣,恃才傲物,偶爾忍不住狂得露出了鋒芒。
私下裏高弦對祁德尊打趣道:“我還以爲沈弼殚精竭慮地爲和記物色了一名帥才,現在看來,就是一名将才,正好适合替你執行關停子公司、裁員之類的髒活。”
祁德尊當然明白高弦的言下之意,這些年他熱衷于投資諸如香江海底隧道之類的本地公共服務工程,積累下了相當高的社會聲望,做爲名流,當然要愛惜羽毛,冷酷無情的商業操作,有白手套去代勞再好不過了。
“隻是……”祁德尊有些遲疑,“萬一韋理累積功勞、尾大不掉,怎麽辦?”
“韋理給我一種感覺,很像我在米國那邊接觸到的一些有雄心自立門戶的商業才俊,估計到時候,沈弼首先拿捏不住韋理。”高弦微微一笑,“更何況,在接下來的和記股權架構中,即使惠豐銀行是大股東,可我和你也是大股東,二比一的格局下,不會再出現謀權篡位的情況了。”
祁德尊想了想,覺得高弦的話在理,他們兩人事實上已經結盟了,雖然黃埔船塢的核心資産給了高益還債,但先後借了兩次錢的祁德尊與和記,仍然欠着高弦和高益好幾千萬港元,高弦可謂在祁德尊身上壓了重注。
“既然如此,那就再開一次會吧。”祁德尊信心十足地說道:“做了這麽多的妥協,沈弼沒有興風作浪的借口了,惠豐銀行應該本分起來了。”
……
事實确實如此,沈弼别看表面上一直都保持着強橫的姿态,但也開始承受越來越大的壓力,首當其沖者,便是香江商界英資勢力的忌憚。
和記在香江四大英資洋行裏可是排名第二,沈弼竟然敢肆無忌憚地起了控制之心,其它洋行怎麽可能不心有戚戚焉。
祁德尊沒有對高弦吹牛,他确實聯系到了一些洋行大班,跑到港督麥理浩那裏抱怨惠豐銀行竟然對自己人背後捅刀子。
而且讓高弦有點出乎意料的是,平時與和記、會德豐因爲商業利益競争而龌龊不斷的香江第一英資洋行怡和,竟然也在旁邊敲邊鼓。
“想不到,英國遠東利益集團内部的矛盾,這麽讓人眼花缭亂。”跑去請教嶽父易明哲的高弦,不由地感慨道。
易明哲笑了起來,“怡和因爲長期享受港府的特殊待遇,進而長期被其它洋行看不慣,如今能拉惠豐銀行下水,自然是不會錯過機會,更何況,怡和洋行和惠豐銀行之間本來就有不足爲外界道也的矛盾。”
說到這裏,易明哲正色提醒道:“我知道你是在試探,想看看香江商界這個池塘被投入一塊石頭後,會激起怎樣的漣漪,能否提供更多的向上發展空間,但不要小瞧英國人,僅就香江而言,其盤踞了一百多年,什麽沒見過?什麽沒想過?什麽沒做過?”
“和記之争鬧到這個程度就夠了,再生事端就超出了英國人内鬥的慣有規模,非常容易把你暴露出來。”
“你看到一大幫洋行大班跑到麥理浩那裏告狀,但也隻是一個敲打惠豐銀行的姿态,警告其不要犯了衆怒,不可能對惠豐銀行造成實質的傷害。”
高弦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說到底,人都是喜歡安逸的環境。香江如今的平衡格局,是經過一百多年的殖民統治時間形成的,沒人會願意冒着得罪龐大既有利益集團的風險,改變什麽。港府離不開惠豐銀行,香江商界也很難避開惠豐銀行的影響力。”
“你能看透這個實質再好不過。”易明哲欣然道:“反正你已經如願拿到了黃埔船塢的核心資産,商業布局有了港口的拼圖,得到了莫大的實惠,那就把和惠豐銀行的分歧就此打住吧。”
高弦聳了聳肩,“我隻承認和沈弼之間有分歧,并沒有和惠豐銀行鬧矛盾。”
易明哲被逗樂了,“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都有點懷疑,沈弼能否接任下一屆惠豐銀行主席,可能出現了不确定因素。”
高弦玩味地說道:“說句心裏話,我倒是希望,沈弼這個熟人,能夠按部就班地接任下一屆惠豐銀行主席,否則的話,空降過來一個陌生人,反而費思量應對。”
易明哲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道:“你就編排沈弼吧,他現在肯定少不了生悶氣。”
……
沈弼這位惠豐銀行副主席現在确實心情很差,在和記之争上鬧個灰頭土臉不說,還惹了一身騷。
一幫洋行大班跑到港督麥理浩面前抱怨惠豐銀行破壞英資在遠東地區的大好團結局面,惠豐銀行當然要相應地給個說法。
本來在倫敦療養身體的惠豐銀行現任大班沙雅,風塵仆仆地回到香江,和港督麥理浩談完了,再設宴款待一衆洋行大班,最後又訓斥了一頓沈弼做事欠考慮,讓其想辦法搞個釋放善意的行動方案。
沈弼這個憋屈啊,你在倫敦優哉優哉地度假,我在香江累死累活地幹活,有了成績坐享其成,出了纰漏就我自己一個人背鍋!
什麽叫做釋放善意的行動?賠禮道歉麽?沒門!
梗着脖子不肯低頭的沈弼,那也不是什麽無能之輩,咬牙切齒地想了好幾天,憋出來了一個一石數鳥的計策,于是對沙雅說道:“那些大班的抱怨,無非就是眼紅惠豐銀行的一家獨大,那我們就給他們想要的平衡格局。”
“前些年惠豐銀行收購的有利銀行,經營不善,雖然擁有發鈔權,去年卻停止了發鈔,俨然成了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不如,我們把有利銀行交給他們,但前提是必須繼續發鈔,以減輕惠豐銀行發鈔量,騰出質押的現金,去進行國際化業務擴展。”
“另外,我建議,破格讓高弦參與進來。他可是财力雄厚,先後借給祁德尊與和記兩筆錢,每一筆都是上億港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