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拿回來的字據有四張，三張是張大海的借條，張大海一共前前後後朝李班主借了一百塊錢。

最後一張寫的是張大海無力償還所借的錢，願意把女兒妞妞送到雜耍班子做學徒，以工抵債。

李班主站起來，身子微微躬着讨好的看着李東星，“同志，你看這真的是張大海親手牽的字據，他也确實欠我錢沒還。”

“再說他把女兒送到雜耍班子是做學徒，以工抵債，這....這也算不上違法吧？做我們這行的怎麽可能沒有學徒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李東星眉頭皺了皺，“孩子還太小，就算你收學徒不違法，以工抵債也得需要孩子雙方父母的同意，現在人家媽媽不同意，你強行将孩子帶走就是違法，知道嗎？”

李班主點頭哈腰的笑，“是，是，警察同志教育的對，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這孩子我不要了，回頭我隻找張大海還債，您看行不行？”

“這債是我實實在在借出去的，我總不能不要，您說是不是？”

李東星睨了李班主一眼，沒有說話。

周念念看着前後表現有着明顯差異的李班主，眉頭皺了皺，他似乎有些着急啊。

剛被抓進來的時候，李班主靠着三寸不爛之舌叫苦連天，一副他也是苦主，他追讨欠債，還被人打了，那神情分明就是除了追讨張大海的欠債，還想讓周念念賠償他。

現在他隻字不提周念念打他的事情，還主動認錯，表示隻找張大海要債。

這不過幾分鍾的時間，他的變化也太大了吧。

李東星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因此隻盯着李班主，并沒有說話。

李班主臉上帶着一抹微笑，看起來十分的鎮定，但仔細看的話，他的眼底隐隐的有着一絲焦灼。

“警察同志，今天我确實也有不對的地方，張大海欠的一百塊錢連利息加起來他應該還一百二十塊的，這樣吧，利息我不要了，就當我今天吓到孩子的補償，我隻能退到這一步了。”

“咱們國家的法律總不能規定欠債的不能讨債吧？”李班主咬咬牙道。

李東星看向曹海雲，問她：“李班主的提議，你覺得怎麽樣？”

曹海雲沒有意見，對于她來說，妞妞比什麽都重要，隻要不拿妞妞去抵債，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至于張大海，一聽可以讓他少還二十塊錢的利息，自然更加不會有意見了。

雙方暫時達成了和解，李東星讓雙方簽了字，例行教育了一番李班主和張大海，就通知他們可以離開了。

李班主帶着的一個年紀小點的打手徒弟不解的拉着李班主，“師父，咱們就這麽和解了？那女的打傷你的賬還沒算呢？怎麽也得讓那女的賠到傾家蕩産吧？”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班主一腳踹倒了，“傾你個頭，我們是文明人，追究什麽啊，再說當時不是有誤會嗎？”

說着，狠狠的瞪了一把小徒弟，“快走，别在這兒給我丢人現眼。”

小徒弟揉着腿站起來，神色古怪，看向李班主的眼神仿佛在說：師父，您是不是對文明人三個字有所誤解。

一行人走出調查所，李東星看向周念念，關切的道：“這種人在社會上混習慣了，通常都有幾分勢力，你今天打了他，回去要注意安全，用不用我送你們回去？”

周念念搖搖頭，頓了頓，忍不住問李東星：“你不覺得那個李班主有些奇怪嗎？”

李東星點點頭，“是有些奇怪，估計是聽說雜耍班子被毀了，着急回去看看損失，比起張大海欠的一百塊錢，他肯定更關心雜耍班子的損失。”

聽着好像有點道理，周念念眼神閃了閃，還是覺得李班主有些古怪，看到張大海灰頭土臉的從屋裏出來，便打住了話頭。

“以後再想賣掉孩子，你就犯法了，可不是關你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了。”李東星對張大海的印象顯然更差，闆着臉教訓了兩句。

張大海縮着脖子沒有吭聲。

曹海雲從休息室抱了孩子出來，周念念便和李東星揮揮手告别。

李東星笑了笑，“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面，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周念念想想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兩次見面都牽扯到案子，不由笑了。

一群人走出調查所才發現天早已經黑了，外面昏黃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曹海雲走到周念念跟前，低聲道：“念念，我帶着妞妞跟你們一起回學校。”

周念念點點頭，張大海一聽，猛然瞪了過來，“曹海雲，你想反了不成？把孩子給我，我帶回家。”

妞妞早已經醒了，看到張大海這副兇狠的模樣，頓時吓的趴在曹海雲懷裏，大聲哭了起來：“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齊佳妍過去低聲幫着哄妞妞，嶽小夢最看不上這種人，掐着腰就罵了回去，“張大海，你還是不是人啊，孩子都被你吓成這樣了，你還敢說要孩子，你打算帶回去接着打妞妞嗎？”

“她是我的孩子，我想怎麽樣，管你什麽事？”張大海往地上啐了一口，就去伸手搶妞妞。

“狗改不了吃屎。”周念念冷笑一聲，擋在了曹海雲前面，準備再卸掉張大海一隻胳膊時，一隻長臂伸了過來，摁住張大海，一個過肩摔，張大海狼狽的摔在了地上。

周念念擡頭，對上了陸擎風焦灼的眼，不由笑了，“陸擎風，你來了。”

陸擎風黑着臉，神色十分焦急，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念念，見她連跟頭發絲都沒亂，方才重重的哼了一聲，黑沉的眸子瞪向張大海，“你想做什麽？”

張大海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現的陸擎風，見他身材高大，眼神淩厲，剛才摔過來的那一下，異常狠戾，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當下從地上爬起來瞪了曹海雲一眼，轉身跑了。

周念念這才意識到陸擎風好像在生氣，她不解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在生什麽氣。

正想問，李成宇騎着自行車竄了出來，看到周念念，長籲一口氣，“姑奶奶啊，你不是來天橋逛街嗎？怎麽還逛到調查所來了？你不知道陸哥找你快找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