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指輕微用力,些微劍氣勃發,冷醉的脖頸之上,頓時就多了五道血痕。
"你真不顧冷醉的命,準備讓他與我陪葬不成?"冷霜城掐住了渾身無力的冷醉,目光之中透露着忌憚與憤怒,更多的是濃濃的怨恨。
"我若是這般放你離去,才是真正不顧冷醉。"
"锵!"天之焱被蕭中劍抽出,滟白的鋒刃與雪原映照的光交相輝映,映成一道寒光,直指冷霜城。
"蕭中劍..."渾身無力的冷醉,看着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嗯!天之焱!"冷霜城看着蕭中劍手中的天之焱,眼眸之中閃過貪婪的神色,同時,手上更加用力,幾乎在冷醉的脖頸之上刺出五個血洞:"蕭中劍,留下天之焱,讓開道路,否則,我現在就殺了冷醉!"
"不可..."已經被冷霜城的背叛,徹底傷了心的冷醉,下意識喊道。
"閉嘴!"冷霜城面色一變,一指點出,真氣射出,封住冷醉口竅。
随即,冷霜城再次看向蕭中劍,面露冷笑:"冷醉可是你最好的兄弟,你真的能眼睜睜看着他死在這裏嗎?"
"你沒得選擇,隻能聽我的,留下天之焱,讓開道路,我承諾,離開傲峰之後,就會立刻放掉冷醉。"
"還是,你想就在這裏,一起殺了冷醉和我?"
蕭中劍神色不動,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既然做下決定,自然就不會再因爲冷霜城這麽小小的幾句話,而改變心意。
天之焱斜指向地,蕭中劍一步踏出,朝着冷霜城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步接着一步,他似乎根本看不見被冷霜城握在手中的冷醉一般。
"站住,别再過來了!"見狀,冷霜城連忙一邊退後,一邊大喊,掐住冷醉脖頸的五指更加用力。
"唔..."冷醉也是發出難以喘息的痛苦聲音。
隻是,蕭中劍的步伐,依然沒有停下。
他來之前,對這種場面,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對一切,恍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隻是,他的步伐越來越快,身上的劍意,越來越高渺不定。
此時的他,抛開了一切的束縛,他的眼中,不見天地,不見他人,唯有冷霜城一人。
此時,他的心中,才隐隐的有了一種明悟。
爲什麽冷滟要與他立下那個約定,爲什麽先前嶽舟要那樣問他?
原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他在自困心牢。
那座牢籠,便是冷滟留給她的最終試煉,可歎,直到今日,他才終于堪破。
心牢破開,蕭中劍胸中劍意,逐漸升華,高渺如天,萬物不移。
他的目光,緊盯冷霜城,手中握緊天之焱,神思敏銳,自然算計感應。
面對蕭中劍的步步緊逼,冷霜城則是連連後退。
雖然他之前話說得嚣張,但是,冷醉的命就等于他自己的命。
他真的能這麽果決,直截了當的舍掉自己的命?
所以,蕭中劍擺出一副橫沖直撞,對冷醉生死視而不見的模樣,冷霜城反而暴露了他色厲内荏的真面目。
畢竟,他若是真能視死如歸,也不會貪圖冷滟所鑄造的天之神器了。
蕭中劍連連逼近,冷霜城步步後退,不停地以冷醉威脅蕭中劍,試圖讓他停下。
然而,蕭中劍此時,對冷醉仿若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一般,根本不管不顧。
冷霜城心神慌亂,他的修爲本就不如蕭中劍,而且如今還是重傷之身,後退的速度,哪裏比得過蕭中劍進逼的速度?
眼見蕭中劍逼得越來越近,冷霜城的慌亂到了極緻,最終卻是變成了暴怒:"既然你要我死,那冷醉也得跟着我一起死!"
知道蕭中劍鐵了心,自己根本就逃不掉,冷霜城終于徹底放棄了。
"看着吧,冷醉是如何死在你的手中!然後,帶着愧疚,在餘生受盡折磨吧!哈哈哈..."冷霜城怨毒的眼神直視蕭中劍,癫狂大笑,同時,五指之中,劍氣貫出。
感受着脖頸之上傳來的鋒芒刺激皮膚的感覺,冷醉閉上了眼睛。
或許,這般死去也不同,至少,不用再受這荒謬的人世折磨。
臨死之前,冷醉神态安詳,甚至有解脫之色。
這些年的糾葛歲月,于蕭中劍是一種折磨,于他又何嘗不是?
直到今日,才知道,這麽多年的折磨,全都是一場笑話,一個謊言。
所信非人,所恨非人,今日真相揭開,于他而言卻是更大的折磨。
倒不如就此離去,一了百了。
便在冷霜城狗急跳牆,冷醉心灰意冷之時,卻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終于到了。"
這片白到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雪原之上,風雪驟停,連天上終年籠罩的陰雲,也開出了一絲縫隙。
光,明淨的光,無拘的光,在聲音響起的同時,亮起了。
那是劍的光芒,那是劍的風采。
閉目待死的冷醉,沒有感受到劍氣刺入喉嚨,撕開血肉的感覺,隻是有一張溫暖的手掌,從後面,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随後離開。
同時,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帶着笑意:"冷醉,沒事了。"
冷醉睜開了眼睛,幾乎感覺自己看到了幻覺。
終年不見陽光的傲峰之上,那片慘白的雪原之上,冷醉竟然看見了,一抹金色的陽光,從天空上灑落出來。
将這片蒼白的雪原,染成了一片金黃的顔色。
很夢幻,也很美麗。
隻是,這種充滿夢幻的美麗,持續時間太短。
很快,天際之上的陰雲重新合攏了,金色的陽光消失,這片雪原再次恢複了蒼白。
令人震撼的美景消失,冷醉這才回過神來:"發什麽了?"
便在此時,一道真力灌入他的軀體之中,沖開了封住他真氣與氣血的封鎖,令他重新恢複了行動能力。
冷霜城的手依然搭在他的脖子上,隻是,此時卻已經失去了溫度,寒冷至極。
傲峰的氣候與外界不同,沒有真氣護體,人的身體,瞬間便會化成一塊堅冰。
冷醉回頭,這才看清楚一切,那位讓他心緒難明的父親,瞪大了眼睛,似乎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他保持着這樣的神态死去,驚訝、不解、怨毒、憤怒、貪婪等等一切,都被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他的身體上,已經覆蓋上了寒霜,皮膚被凍得青紫,脖頸之上一道細細的劍痕,清晰可見。
冷醉看得明白,那就是他的死因,一劍封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冷醉搖搖頭,卻是不解。
蕭中劍與冷霜城時常決鬥,對各自實力,心中有數。
所以,冷霜城在蕭中劍快要靠近到極限距離的時候動了手,要和冷醉同歸于盡。
因爲,他清楚,再讓蕭中劍靠近,一旦到了距離之内,以蕭中劍的實力,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眼前殺人。
但是,明明卡好了距離,爲什麽還會如此?
有這個疑問的,不止是已經死去的冷霜城,還有活着的冷醉。
多年的敵視,對蕭中劍的實力底線,他自然清楚。
蕭中劍語氣淡然:"剛才,冷霜城自以爲一直将我與他之間的距離,卡在了我出手的極限之外。"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我的極限。"
多年對決,冷霜城與蕭中劍的差距,始終隻有一線。
但是,那從來不是蕭中劍的極限。
冷霜城還沒有這個資格,見到他的極限。
得到這個答案,冷醉無言。
"走吧,回去與我見前輩吧。"蕭中劍看看一臉恍惚的冷醉說道。
"哈。"冷醉自嘲一笑:"我還有資格見她嗎?"
"一切因冷霜城而起,前輩不會怪你。"蕭中劍再道:'何況,前輩并非複生,時間隻怕不多,你真不去見她嗎?';
"唉!"歎息一聲,冷醉點點頭,跟着蕭中劍朝天火居而去。
隻是,随後卻又停步,看了看已經被冰封的冷霜城:"我想先将他安葬。"
"就算他再怎麽不是,終究也曾是我的父親。"
蕭中劍點點,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任憑冷醉忙碌。
冷醉扛起冷霜城的屍體,卻是去了冷霜寒舍,在小院的中央,爲冷霜城造了一座墳冢。
最後,以一塊木牌爲碑,碑上無名無姓。
冷醉給冷霜城立下了一座無名冢,或許,這塊碑,代表了他此時的心情吧。
一切事情弄好之後,冷醉站在小院中央,環顧四周,是熟悉的環境,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方小桌上,還有自己離去之前溫好的一壺酒,如今酒已成冰。
走出小院,冷醉回頭,最後看了這處冷霜寒舍一眼。
自嘲一笑,回身一刀,大雪崩落,小院被覆在其中。
"以後不回來了嗎?"蕭中劍默默走上前來,問了一句。
"不回來了。"
冷醉轉過身去,再也不看一眼。
人死燈滅,恩怨糾葛,煙消雲散,至此落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