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此地的無名之人,神色之中有着複雜。
他是叛民後裔,一生也沒有資格進入阿虛夜殿中。
曾經他闖入過其中一次,那一次,給他帶來的是人生最大的悔恨與遺憾。
而今日,自己再次踏上此地。
結果,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看着面前雖然身披僧袍,卻依然婀娜的身影,無名之人心中自嘲。
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無論是好是壞,隻要她一句話,都無所謂了。
大祭司靜靜的看着走進阿虛夜殿的二人,神色恍惚,眼神之中情緒莫名。
那不知是後悔,還是别的什麽。
當年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得不質疑自己的對與錯。
若是當年她不曾那般惡言,或許,昔日那場屠殺不會發生。
自己的女兒也不會遠避日盲族,出家爲尼,在外修行多年。
可惜,一切的過錯都已經鑄成了,後悔無益。
阿虛夜殿的深處,一片空曠之地,那裏是通往藏書閣的道路。
此時,卻見黑狗兄一人站立在此,拿着一杆煙槍,正在噴雲吐霧。
地面之上,一刀一劍兩件兵刃插入地縫,卻是透露出冰冷的寒光。
釋女華帶着無名者行到此處,頓時止步。
守在此地的黑狗兄,噴吐出一口煙霧,目光打量了一下跟在釋女華背後之人:"聖女,請退開吧。"
說着,黑狗兄揚了揚手中的煙槍,現場氣氛頓時有了些變化。
"嗯?!先生這是何意?"釋女華一時愕然,開口問道。
這個時候,卻是大祭司走了過來,情緒複雜的看了到刀劍無名一眼,随後拉開了釋女華:"放心跟我來吧,不用擔心。"
"可是..."釋女華想要掙脫,卻被大祭司直接帶到一旁。
刀劍無名看了她一眼:"不用擔心,沒事的。"
雖然現場氣氛看着危險,但是他能感覺得到,面前之人的身上,沒有殺意與惡意的感覺。
黑狗兄煙槍一點:"這一刀一劍,你随意取用吧。"
"考驗?"無名者擡起頭來,看看面前之人。
"算是吧,我隻出一招,擋得住,你便過去,有一份大禮在等你。擋不住,那便沒了。"黑狗兄語氣淡定。
無名者面無表情,顫抖着手舉起酒壺,一口猛灌,對所謂的禮物,顯然并不放在心上。
而黑狗兄卻是笑笑:"你最好盡力,否則若是禮物取消,你知道那份禮物之後,會後悔莫及的。"
"當然,若是不敢,也可離開,日後便再也不要回日盲族了。"
這段話,是嶽舟特意囑咐他說的,雖然黑狗兄也不明其意,不過照做就是了。
充滿靜氣的無名之人,依然毫無反應,心如止水。
"砰。"手一松,酒壺墜地,落在地闆上,發出輕響。
無名者走到場地中央,左手握劍,右手持刀,心情平靜:"來吧。"
一見這等狀況,釋女華頓時就想阻止:"母親,他的傷還沒好,根本難以發揮實力..."
"不用擔心,看着吧,龍首召他前來,不會是爲了殺他。"大祭司一拄權杖,歎了口氣,面色難言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又看看那一名昔日自己最是鄙夷的叛民,情緒更爲複雜難明。
"可是..."釋女華還要再開口,卻聽無名者自己開口了:"桃花,不用擔心,交給我吧。"
他既然跟着她回了日盲族,就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聽得事主自己表态,又被母親制住,釋女華無奈,隻得歎息一聲,目光擔憂看着那深藏心底之人。
雖說早已遁入空門,她卻依然放不下他。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在那件事情之後,依然年年前往一夕夢鄉,那一處他們初見也是年年相見之地。
雖然嘴上說過往皆是雲煙,但是他們二人皆心知肚明,自己放不下對方。
眼下,自己随着她回了日盲族,那便不會敷衍,因爲,那将是對她的亵渎。
雙手顫抖着,将刀與劍從地縫之中拔了出來,頓時寒光迸射。
刀劍入手,無名者那一身頹喪的氣質頓時一散而空。
縱然雙手在顫抖,依然掩蓋不住他身上的鋒芒,那是屬于高明的刀劍者才會養成的鋒芒。
無論經曆何等磨難,何等洗練,隻要那一顆心還在,鋒芒便在。
看見這一幕,黑狗兄眼一亮:"噢?!架勢不差嘛,年輕人。"
"不過,你還是注意一點吧!"黑狗兄又是話鋒一轉,他那時刻帶着诙諧與輕松的語調,也是有了變化。
聲音之中,帶着一種莫名的兇性。
與此同時,他那矮小的身子背後,也是一尊高大猙獰的魔影浮現而出,頭顱之上,生長着一對峥嵘的尖利長角。
"嗯?!這是,邪氣!好強大的邪氣!"釋女華感受着這股力量,神色更顯憂急。
大祭司的神色卻是平平淡淡:"安靜的看着吧,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
真氣鼓動,大祭司将想要強行掙脫的釋女華壓制了下去。
"母親!"釋女華那多年修持的如水心境終于告破,平靜的面容變得惶恐起來。
現在的他,狀态到底有多差,她是了解的最清楚的人。
所以,她才會明白,要面對這一股強大的力量,對現在的他而言,到底有多麽危險。
昔日他自廢雙手,真氣貫穿手上經脈骨骼,如今的他,雙手僅餘三成握力。
這對于一名以刀劍著稱的強者而言,是一件何等可怕的事情?
三成的握力,能發揮出來的實力,将會大打折扣。
以此面對這名對手,将會有生命的危險。
然而,對于女兒的哀求之色,大祭司歎息一聲,表情明顯松動,卻依然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你果然還是忘不了他。"
"我怎麽能忘?!如何能忘?!"釋女華面露哀容。
"這多年的修行,讓我的心如無波古井,但是,那井中,無論如何,皆有一人存在,無法抹去。"
"母親,他就是女兒今生無解的業障。"
這等生死危機之前,釋女華終于是敞開了自己的心扉,再也沒有任何顧忌,任何猶豫。
她的話,不僅是傳入了大祭司的耳中,同樣也傳入了正在對立的黑狗兄與無名者耳中。
手握刀劍的刀劍無名,聽見這番言語入耳,面色無比的震撼。
同樣,無限的感動在他的心中流淌。
内心的情感有如火山一般的噴湧出來,昔日的過錯,昔日的一切恩怨糾葛,此刻,統統都消散了。
然而,他卻沒有回頭,沒有去看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縱然隻有三成握力,他的手也漸漸地穩了下來。
他的心平靜了,不再是如先前那死寂般的平靜,而是一種帶着活力的平靜。
看着面前之人,他的戰意在醞釀,在衍生。
他要打破眼前難關,突破一切捆鎖,絕不再重複當年的覆轍。
"很好的眼神。"此時的黑狗兄,一身陰祟邪氣毫不掩飾。
他雖然沒有表露出血犄族的本相,但是,卻已然略微的動用了叛天犄,召喚黑暗力量降臨。
而戰場之外,釋女華目光緊盯戰場,想要插手其中。
卻被大祭司死死壓住,縱然眼下她敞開心扉,說出隐藏在内心最深處的一切。
縱然大祭司心中感慨,但是,她依然沒有松開釋女華。
隻是長歎一聲,随後輕聲地在自己女兒的耳邊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更不應該插手這一戰了,這是屬于他的考驗,你不能插手。"
也是在此時,戰意漸生的刀劍無名,朗聲開口:"桃花,不用擔心,相信我!"
他的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聽見這句話,釋女華的情緒漸漸的平靜了下來,點點頭:"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一切的喧騰終于停止,黑暗邪氣與刀劍之氣交織、碰撞。
"動手吧。"樸素布衣的刀劍無名,此時一身氣度凜然,手中刀劍一擺,冷聲道。
他的雙目之中,精芒閃爍,攝人心魄,那是猶如刀尖一般銳利的鋒芒。
忽然,黑狗兄動了,身子一展,手臂一晃。
頓時,整個阿虛夜殿都發生劇烈震動,無與倫比的黑暗力量湧動,形成了一股狂暴的漩渦。
"孽之暴!"黑狗兄一聲沉喝,身上的袍子被氣流灌得高高鼓起。
那和善的面容,此時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怕。
狂暴至極的黑暗力量,化作撕裂一切的潮浪,朝着對手洶湧吞噬而去。
潮浪所過,山石皆摧。
這股黑暗之力無比強大雄渾,絕對不是此時的刀劍無名能夠正面抵擋的。
然而,面對這股洶湧之力,他眼一凜,心知決不能硬抗。
雙手刀劍交叉,念頭閃動,已有對策,随後,根基一轉,熟悉的招式上手:"三判式·啓!"
便在同時,刀劍之氣瞬間彙一,化作璀璨之鋒。
面對洶湧黑暗之力,一道璀璨之鋒,陡然亮起。
兩者碰撞,鋒芒之氣彙入黑暗旋渦之中,卻是并沒有以一往無前之氣勢将至劈開。
反而是在進入其中的瞬間,陡然分化散開,散入整片黑暗漩渦之中。
下一瞬間,狂暴的力量,猛然爆發了。
刀劍之氣彙合黑暗浪潮,陡然爆炸。
又是山搖地動,沙石滾落。
同時,挾裹着刀劍氣的黑暗之力,不分敵我,若海浪般,朝着四處洶湧而去。
"嘩!"面對浪潮洶湧,黑狗兄退後一步,一掌拍出,将之鎮壓散去。
而刀劍無名,此時卻是連連後退,卻依然被這股瞬間爆發的黑暗浪潮所吞沒。
無法發揮實力的他,根本就難以抵抗這道力量。
"噗!"一口鮮血噴出,刀劍無名連連後退,氣息虛弱。
一招已過,釋女華可自由而行,當即便沖了上去,将其攬入懷中。
"你沒事吧。"釋女華一臉關切的看着懷中之人。
無名者的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桃花,我做到了。"
便在此時,一道笑聲傳來:"不錯,你做到了。恭喜你,通過考驗,有資格拿到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卻見黑暗的甬道之中,嶽舟步步走出,面上笑容洋溢。
在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
模樣與釋女華有五六分的相似,同樣的沉靜安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