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離開了南雲城,循着地圖上所标示的途徑,朝着東方而去。
入目盡是一片漆黑,昏暗的月色下,寒風森然。
天上不見日出,也無月落,一片黑暗之中,嶽舟不知道自己已經行走了多久。
離開南雲城之後,他倒也見到過一些别的城池,不過,都早已化作死城了,其中不見任何生靈。
獨自一人在這黑暗的世界中行走,時間一長,縱使嶽舟也不免覺得有些孤寂。
不過,對照靈虛繪制的地圖,那處光明之城,應當不會太遠了。
穿行過一片黑暗的森林,掀翻了一大片妖樹之後,嶽舟頓住了自己的腳步。
他窮極目力,看向前方極遠之處,那是他許久不曾見過的光明,雖然隻有隐約分毫。
但是,他看得清楚,那是光。
"呼!"呼出一口長氣:"終于到了。"
嶽舟邁動步子,氣血蒸騰,宛若縮地成寸,朝着那處光明而去,穿過布滿妖樹的黑暗林子,随手将旁邊沖過來的妖狼打飛,嶽舟翻過一個的小山丘。
終于,前方是一片平坦的土地,他終于停下了腳步,看着面前的光明。
一副奇觀,呈現眼前。
平原之上,以他所處的地方爲分界,他身處之地,身後之地,即爲黑暗世界,那是昏暗月色所籠罩的大地。
他之身前,是光明世界,平坦的土地之上,碧草綠樹,奇花異草,遍地皆是,其間更是有各種動物四處奔跑,一派樂園模樣。
身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之處,嶽舟心中自然生出感歎。
過去還真沒覺得光明的世界有什麽美好的,但是經曆過漫長的黑夜之後,他才更能體會。
身後的黑夜是地獄,面前的光明是天堂。
真到了這兒,嶽舟卻沒什麽太高興的情緒。
臨行之前,他曾問過靈虛,要不要與他一起離開。
南雲城的人是走不了的,他們受不了外面嚴苛的環境,就算有他們保護,大多數人也都會死在路上。
留在南雲城,還有那尊關聖帝君神靈可以守護他們。
但是靈虛拒絕了,因爲他清楚,就算有關聖神靈在,如果他離開了,城裏的人,也活不了多久。
雖然,他明知道,自己留在那裏,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頂多就算多苟延殘喘一陣,然後一起去死。
但是,他仍然義無反顧。
嶽舟隻得默然上路,他明白,靈虛是在殉道,殉己之道。
站着黑暗世界的邊緣,背後有追逐的聲音傳來,嶽舟看也沒有回頭看一眼,一步邁出。
頓時,天地不同,世界不同。
人仙肉身,晦明雙竅一開,白日黑夜對嶽舟已沒有區别,恍然進入光明世界,他倒是也沒有什麽陽光刺眼之感。
反而,踏進光明世界,嶽舟渾身上下,頓時明顯能夠感覺到與先前黑暗世界的截然不同。
此時,背後聲音傳來,嶽舟回頭瞄了一眼。
一頭妖狼飛撲,爪牙鋒利,黑氣流轉。
然而,便在它突破黑暗世界,沖進天日之下的瞬間。
陽光似乎化作最爲可怕的烈火,妖狼頓時渾身血肉燃燒,不過瞬息便已經化作一灘灰燼,随風散于天地間。
看着這一幕,嶽舟點點頭,開啓晦明之竅,觀視天地:"果然,這裏沒有任何的黑惡濁氣,如靈虛所言相同。"
嶽舟拿出地圖,展開一看:"那座東海之城便在前方了,繼續走吧。"
收起地圖,嶽舟剛要動身,卻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在這片光明安甯的土地之中,他似乎感應到了一股深沉并且悲傷的意志。
這種感覺來的太快,去得也太快,幾乎讓他以爲是錯覺。
但是,身爲一界之主,并且擁有世界樹枝的他,對于這種意志并不陌生,那是世界的意志,他能夠感受到,這絕不是錯覺。
而是從這個世界本源之中散發出來的悲傷,在那深沉而悲傷的意志之中,嶽舟感覺到一種深深的虛弱之感。
那種虛弱,比起上次所感受到的,要來得更深了。
如果要做個比方的話,如果說上次嶽舟所感應到的那股意志,是一位垂垂老朽行将就木的老者,已經踏入生命的末端。
那麽這次嶽舟所感受到的,便是那位行将就木的老者,又患上了一場重病,很快就要徹底涼涼了。
從那股悲傷之中,嶽舟所感受到的,唯有恐懼與死亡。
這個世界,它在恐懼,它即将死亡了。
嶽舟眉頭一皺,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恐懼的是什麽?
但是他知道,自己爲了這次的事情,已經傾家蕩産,根本就沒有退路。
若是讓這個世界就這樣死亡,自己得不到半點的益處,投入的原力将會血本無歸。
就自己在這個世界傳出人仙武道得到的那點兒原力,雖然足夠自己的回程票了,但是回去之後也不過苟延殘喘,毫無意義。
不行!決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
不管能不能成功,自己都必須要去做些什麽!
壓抑住心中的急切,嶽舟繼續向前,先去與雅少會合再說。
...
一路直奔目的地而去,很快,嶽舟便見到了一座高大的雄城,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進城順利得簡直超過了嶽舟的想象,隻是檢查了一下自己人族的身份,便順利的放自己入城了。
踏進城區,嶽舟沒想到,自己所見到會是如此的風貌。
家不閉戶,路不拾遺,百姓之間充滿了和諧與友愛。
這個人世間最後的淨土,似乎真的是一方淨土。
至少,自嶽舟踏進此處之時,他沒有見到任何的不和諧,他的精神沒有感應到任何的虛僞。
在這座城市之中,仿佛人人都是君子。
嶽舟站在路旁,皺眉自語:"不對勁,這絕對不對勁!"
這已經超越了世外桃源,簡直像是傳說中的大同世界,人人君子。
不過初來乍到,尤其是還知道這座城市之中有一位肯定比自己強的大佬在坐鎮,嶽舟也沒有膨脹到直接就要弄清楚這座城市的秘密。
取出傳訊玉牌,給笑劍鈍發出了消息。
很快便受到了回複,不過讓嶽舟有點奇怪的是,笑劍鈍似乎有些不便,竟然沒有自己前來,而是叫了其他人。
片刻之後,一名穿着文士長袍的儒雅中年人緩緩走來,對着嶽舟作揖笑道:"先生便是嶽舟嗎?在下甯采臣,是雅少讓我來請先生過去。"
一聽面前之人的名字,嶽舟頓時一愣。
甯采臣?!倩女幽魂故事的主角!
"噢?!嶽先生認識我嗎?"甯采臣見嶽舟聽見自己的名字,神色明顯有些變化,不由開口問道。
嶽舟笑笑:"甯先生昔日與奇俠燕赤霞還有昆侖術士知秋一葉斬殺妖僧普渡慈航之事,天下皆知,我知道也不足爲奇。"
聽見面前之人提起往事,甯采臣的嘴角明顯勾勒出分毫笑意,卻又有些感傷,歎息了一聲:"往事如風,都早已過去了。"
"不過,眼下燕大哥與知秋皆在城中,若是嶽先生有興趣,稍後我可代爲引見一番。"
嶽舟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我記得當年知秋一葉爲斬殺妖僧普渡慈航,不是元神散離了嗎?"
當年的事情早已經在人世間廣爲流傳,聽見嶽舟說出其中細節,甯采臣也不驚訝,笑笑道:"嶽先生有所不知,那時知秋的确是元神散離,但是他出身昆侖仙門,後來一位昆侖之中的地仙老祖親自出手,将知秋散離的元神重聚了起來。"
嶽舟更顯驚訝,甯采臣解釋道:"知秋畢竟已成真人,元神雖然飄散天地,卻也未曾破碎湮滅,隻要地仙老祖肯花費些功夫,還是能将之重聚的。"
"原來如此。"嶽舟點點頭,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好了,雅少還在府中等候,我等這便走吧。"話落,甯采臣腳下一動,嶽舟隻感周遭元氣波動,自己二人竟然已身在一處府邸之中。
"嗯?!這是陣法?"嶽舟略顯有些驚訝的看看甯采臣。
甯采臣點頭應道:"是,家師在城中設下大陣,我不過小小引動陣法之力,以達縮地成寸之效而已。"
"甯先生一身修爲不凡啊!"此時,嶽舟才注意到,甯采臣身上散出的元氣波動,與靈虛是同一層次的,五星層級,也就是這方天地的大真人。
"嶽先生謬贊了,先生一身氣血之強,實乃采臣生平僅見。"甯采臣應了一句,随後指向一扇房門:"雅少便在那處等待,嶽先生請自去吧。"
說完之後,甯采臣離開。
嶽舟笑笑,大步走去,推門進入。
卻見一身灑脫的雅少,此時正盤坐在一個蒲團之上,香爐之中煙氣袅袅,還帶着些藥材的苦澀之味。
聽見有人進來,笑劍鈍睜開眼睛,看向嶽舟,笑道:"無心,你來了。"
嶽舟眼神一凝,卻是看向笑劍鈍身上的黑白鶴氅之上,一抹血迹刺眼。
"雅少,你受傷了?"嶽舟語帶驚訝,看着笑劍鈍。
"無妨,小傷而已。"笑劍鈍搖搖頭,示意問題不大。
"這個世界,誰能夠傷得了你?!"嶽舟神色肅然,他沒有猜測是諸葛卧龍,如果真是他,雅少現在不可能安穩的坐在這城裏。
而且,就算真是諸葛卧龍出手,他能不能打得過笑劍鈍還是一說。
畢竟,雅少是刀龍,看着隻有六星,真到關鍵時刻,他是能爆發七星戰力的。
笑劍鈍卻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之中少有的出現了怒色:"對方是一幫來曆不明的人,口口聲聲将我等稱之爲土著,實力不算強,但是手段既詭異又卑劣。而且,毫無人性!"
聽着笑劍鈍的形容,嶽舟腦海之中瞬間蹦出了三個字:輪回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