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崇宮兩兄弟和他們的父親就這樣互相對視着,仿佛整個世界都和他們無關了。
崇宮兩兄弟的父親的回歸,讓默克爾婆婆和珍妮也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默克爾婆婆扯了扯珍妮的衣袖,祖孫二人緩緩走到墓園附近的大樹的樹蔭下,等待卡文迪許一家談話結束。
……
太陽升的更高了,可是卡文迪許一家仍舊是一動不動,好像和周圍甯靜的事物融爲了一體。
最後,還是崇宮真能露出了往昔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上前幾步,對範德華笑道:
“爸爸……”
但是,除了這個詞語,崇宮真能仿佛再也無話可說,嘴唇再次停住,不知道該合還是該張。
看到崇宮真能走來,範德華也站起了身,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
大兒子沃克雖然看起來像是沒事人一樣,但是,他走到陽光下時身上的金屬反光他是看到了的。
而小兒子安脖頸處的那條血龍般的猙獰傷疤,更是讓他的身體顫動不已。
雖然他早就知道他們加入了那個可怕的“殊”組織,但他不知道,幾年後父子再相見,兄弟二人竟成了這幅模樣!
範德華先是看了看小兒子,然後走到了大兒子崇宮真行的面前,準備先問問對這些事情知道得比較多的哥哥。
“沃克,”
範德華神色嚴肅,沉聲道:
“你不是答應我,在我走之後要照顧好弟弟嗎?”
範德華的話語中,既有着屬于父親的嚴厲,也有着朋友一般的懇切。
但是,崇宮真行并沒有被久違的如山父愛所打動,他臉上的氣色依舊如烏雲般陰沉。
崇宮真行也知道,一直這樣不說話也道不出個所以然。
他輕輕一笑,道:
“所以,爸爸您放下手頭要緊到十年不回的工作,特地跑到這麽個小地方來,就是爲了問我這些嗎?”
崇宮真行的臉上雖然挂着倔強的笑容,但對未能保護好弟弟的愧疚感仍舊是不可控制地從面部的邊邊角角流露了出來。
對于兄弟兩個對自己的抱怨與質問,範德華早已做好了準備,面對這意料之中的情況,範德華的面部放松了一些,動之以情地道:
“沃克,我知道你會對我爲什麽沒有陪伴你們産生質疑,但爸爸确實是沒辦法……”
“所以,爸爸在上界公會城裏一定是個人人稱贊的敬業工作者,對吧?”
崇宮真行并沒有耐心地把父親的話聽下去,這樣的開場白他已經從動漫和電視劇中聽膩了。
聽到“上界公會城”五個字,範德華先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而後露出了釋然的表情,道:
“默克爾把你們該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了啊。”
默克爾?
崇宮真行反倒因爲父親直接叫出了默克爾婆婆的名字而驚訝。
默克爾婆婆年近六十,父親看起來則不超四十歲,按理說,不管他們二人如何熟悉對方,父親也要稱呼她一聲“婆婆”才是。
難道默克爾婆婆和自己的爸爸另有什麽關聯嗎?
但多年研習煉金術所鍛煉的強大注意力一下子就把崇宮真行的思維拽回了父親身上,畢竟他和父親的談話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不,婆婆可沒告訴我們多少事情,大部分都是我自己想辦法搜羅到的。”
“那麽,這就說明有一些事情你還不是很了解。”
範德華微微一笑。
“不論我了不了解,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而已經發生的事情——”
說到這裏,崇宮真行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透亮,仿佛裏面蘊含着一團光芒。
接着,他頓了頓,将悲傷,憤怒與無力等情緒壓下去後,又将一句話用力地抛了出來:
“——是無法挽回的!”
“凡爲過往,皆爲序章,唯有我心永恒。”
範德華輕輕地将這源自于《古金書》上的句子念誦了出來。
“而我們一旦覺察到這‘心’的存在,便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惆怅。”
惆怅,它既不代表快樂,也不代表悲傷,它介于兩者之間,又隐含着更高的東西在裏面。
崇宮真行用《阿羅蘭經》上的詩句完美地銜接上了父親的慨歎。
之後,又是一陣和風吹來,周圍的事物依舊靜默着,仿佛虔誠的教徒聆聽着天使吟誦的真理。
卡文迪許父子相互對視着,關于煉金術的共通之處恰恰證明了他們的血緣關系。
崇宮真行越過父親,望了望母親墓碑前的幾朵鮮活的白百合,哀傷地微笑着道:
“看來,爸爸你已經知道媽媽的事情了啊。”
“是啊……”
說到這裏,範德華的面龐霎時被一種哀傷的神色覆蓋,原本準備好的話也一下子哽咽在了喉中,一個字也道不出來。
“而媽媽将要離開我們的時候,她還在想着你這個不問家事的男人呢!”
崇宮真行的聲音突然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沖着父親怒吼道。
“哥哥!”
聽到原本平靜的對話變得有了些火藥味,弟弟崇宮真能擔心地喚了一聲,而後連走幾步,走到了崇宮真行的身邊。
崇宮真能伸出雙臂,想要擁抱住哥哥,讓他冷靜一些。
但崇宮真行用一個迅速的側身轉閃開了弟弟,接着又是對父親怒目而視,道:
“如果爸爸你在的話,我和弟弟就不用在公會城裏東奔西跑,我就不會因爲擔心默克爾婆婆他們而特地回村子一趟,之後弟弟就不會遭到‘紅魔鬼的殘害,我們也不用去那個神神秘秘的‘殊’組織了!’”
說到這裏,曾經本已經淡忘了的記憶,再次回到了崇宮真行的腦海之中。
崇宮真行越想越覺得氣憤,他幹脆把懷裏的白百合往弟弟懷裏一塞,迅速地轉過身去,以所能達到的最大速度跑開了。
“哥哥!”
崇宮真能雖然臉上着急心裏也着急,但他還是快步小跑到媽媽的墓前,将白百合輕輕放在墓前,之後又轉過身,對爸爸微笑道:
“爸爸,對不起,我現在就去找哥哥。”
話畢,還不等範德華口中的第一個單詞出聲,崇宮真能也快速邁動雙腿,去追隻能勉強看到身影的崇宮真行。
範德華的嘴唇微微顫動了幾下,最終還是閉上了。
他看着亡妻的墳墓,又想起了崇宮兩兄弟身上的劇變,眼眸中又不禁泛起了幾點淚花。
……
“沃克,”
默克爾婆婆看着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的崇宮真行,道:
“你爸爸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也應該試着理解他一下。”
“放棄家庭,跑到外面冒險的男人,我不認爲他具有多少責任心。”
聽到這裏,崇宮真行反倒一下子就把話撂出來了。
“男人是不會輕易抛下自己的妻兒出外闖蕩的,他也是有苦衷的。”
說完,默克爾婆婆看了看擺在床頭櫃上的舊相框裏的一張照片,那是她身爲軍醫的父親。
“我爸爸在小時候也很少陪我,我心裏還挺埋怨他的,但等我長大了,知道了他的事迹以後,心裏反倒挺崇拜他的。”
默克爾婆婆拿起舊相框,撫摸着鑲在裏面的照片,禁不住輕輕地笑了笑。
“嗯嗯,爸爸媽媽在大城市裏治病救人,我很多時候都是和奶奶在一起的,知道了醫生的偉大之後,我現在也開始向着醫生的方向努力了呢。”
珍妮也是輕輕一笑,随後便像隻小貓似的撲到默克爾婆婆懷裏。
“嗯,爸爸那麽久不回來,說不定是有着更大的任務呢。”
聽了默克爾婆婆和珍妮的話,一旁的崇宮真能也安慰着哥哥道。
“哼,他一個上階煉金術師,不愁吃不愁穿的,有什麽任務可談?”
崇宮真行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好了好了,既然你這麽能說會道,就講講你們在‘殊’組織時的故事吧,正好給我們這些普通民衆做做參考。”
默克爾婆婆笑了笑,又推了推他,好像等不及了要聽他講故事一樣。
“好吧,既然婆婆你這麽喜歡‘殊’組織的話,那我就講講……”
……
夜深了,人也靜了。
雖然鎮子裏翻新了一番,但靠近郊外的鄉間小路上依然沒有設置路燈,看上去漆黑一片。
一個身穿大紅色風衣的男子不緊不慢地在這鄉間小路上走着,好像是特地找個僻靜地方散步似的。
不過,他每走上五十步,就會釋放出煉金能量,探查周圍的環境和情況。
走了這麽一會兒,他終于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默克爾婆婆家。
他好像放心了似的,輕輕呼出一口氣,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沙沙——”
周圍的樹上的樹葉與樹枝随風搖動,相互摩擦,發出摩挲之聲。
不過,這聲音又快又急,就好像是在提醒誰似的。
聽到這個聲音,男子立刻就警覺了起來。
他的雙手有着點點明亮的白色火花閃出,在深邃的黑夜之中就如兩盞明燈一般。
他眼神一凝,緊盯着樹下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