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将媽媽擡到了卧室,安置在柔軟的床上,做了一系列的檢查與急救措施。
但媽媽還是神智不清,口中喃喃自語着什麽。
“沃克,安。”
默克爾婆婆轉過身來,看向崇宮兩兄弟。
她的眸子裏的那股嚴謹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來自長輩的溫柔與慈愛。
她蹲下身來,輕輕摟住崇宮兩兄弟,輕聲道:
“先去外面等一下吧,如果有事情的話我會叫你們進來。”
崇宮兩兄弟都是懂事的孩子,默克爾婆婆剛剛把他們松開,就自覺地走出了房門。
他們一言不發,心裏急切地懇求着媽媽能夠快點好起來。
等了有一會兒,他們可以聽到媽媽與默克爾婆婆的說話聲了,但隔着木頭房門聽不真切。
崇宮真行上前一步,悄悄地将房門拉開了一條縫隙。
場景轉換成了默克爾婆婆與一位高大的黑發男醫生在交談,男醫生的神色很嚴肅,搖搖頭。
默克爾婆婆并沒有說什麽,面色也很平靜,她隻是對男醫生點了點頭,就把頭扭向了一邊。
她沒有目的地看着前方,好像在思考着什麽。
媽媽的神色平靜了下來,呼吸也趨于平穩。
但她的微笑中帶着一絲憂傷,臉色好像更白了,簡直可以稱得上面無血色。
過了一會兒,媽媽捂着嘴咳嗽了兩聲,默克爾婆婆急忙趕到她身旁,詢問着什麽。
“哥哥。”
聽到媽媽的咳嗽聲,崇宮真能也禁不住擔心地走了過來,想看看屋子裏的情況。
崇宮真行沒有說什麽,隻是點點頭,和弟弟一同看着屋裏。
過了大約一刻鍾,媽媽微微一笑,沖默克爾婆婆點了點頭。
默克爾婆婆的眼眸中閃動着一絲清涼,歎息一聲,向着門口快步走來。
崇宮兩兄弟也快速後退一步,回到了原來站定的位置。
默克爾婆婆推開房門,以一種更加溫柔的眼神看向崇宮兩兄弟。
默克爾婆婆的眼神讓崇宮真行與崇宮真能有些自在,也讓他們嗅到了一絲不好的意味。
“孩子們,”
默克爾婆婆微微一笑,而後輕聲道:
“你們的媽媽有話要對你們講。”
而後,崇宮兩兄弟來來不及做出反應,默克爾婆婆就拉起了他倆的小手,把他們帶到了媽媽面前。
媽媽仍舊是微笑着看向他們,但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媽媽是在盡力支撐着,有些勉強。
“沃克,小安,”
媽媽輕輕拉起他們的小手,眼神中流露出一些不舍。
“媽媽,”
崇宮真能露出了從小帶到大的陽光般的溫暖笑容,道:
“媽媽很快就會好起來吧,到時候媽媽還要做蔬菜湯哦。”
崇宮真行罕見的沒有說什麽,隻是微笑着點點頭,表示自己同意弟弟的想法。
但是,媽媽卻搖搖頭,臉上的微笑也變得有些憂傷起來。
“媽媽……”
崇宮兩兄弟還想說什麽,但媽媽用一根纖纖細指搭在嘴唇邊,而後笑道:
“沃克,小安,還記得媽媽和你們說的花兒會枯萎的事情嗎?”
“嗯?”
崇宮兩兄弟都很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媽媽的意思,崇宮真能的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裏流了出來,哽咽地道:
“不要,我不要媽媽枯萎!”
但媽媽隻是溫柔地笑了笑,搖搖頭,道:
“小安,媽媽也對你們說過,生老病死是生命的法則,人們不能違抗它們吧。”
“媽媽……”
崇宮真能跪了下來,用柔軟的臉頰依着媽媽的手臂,點點晶瑩的淚花滴落在媽媽白皙的肌膚上。
哥哥崇宮真行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成熟,他看向醫生們,抱着最後的希望問道:
“真的沒有可以救媽媽的辦法了嗎?”
醫生們一點也沒有猶豫,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向着崇宮真行淺鞠一躬,表示他們的歉意與無力。
默克爾婆婆也轉過頭去,默不作聲。
崇宮真行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做無能爲力,也第一次品味到了什麽是真正的絕望。
他緩緩地轉過身,走到媽媽的身邊,眼眶濡濕。
媽媽看看崇宮真行,又看看崇宮真能,微笑着道:
“媽媽也說過,人們的肉體會枯萎,但靈魂不會,靈魂會飛到一個很美好很美好的地方,大家最後都會到那裏去,一起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
“所以”
媽媽溫柔地一笑,就像是平常歡迎他們回家或是看到了他們的進步一樣,輕輕地道:
“不要哭泣,爲媽媽在那個世界祝福,好嗎?媽媽會在那裏一直陪伴着你們,看着你們的。”
可是,媽媽越是這麽說,崇宮兩兄弟的眼淚就越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到了木地闆上,點出一朵朵暗色的水花。
已經知道了這是與媽媽在一起的最後機會,崇宮兩兄弟和媽媽的話仿佛說也說不完。
媽媽對崇宮兩兄弟說了很多很多,崇宮兩兄弟也對媽媽說了很多很多,氣氛充滿了離别的不舍。
不知過了多久,媽媽好像有些困倦了的樣子。
她費力地擡起一隻手臂,指指桌子上的一個裝滿了白色百合花的花瓶,虛弱地笑道:
“沃克……小安……可以把……百合花拿出……兩支來嗎?”
崇宮兩兄弟急忙從花瓶中各自抽出一枝百合花,遞到了媽媽的手中。
媽媽并沒有直接接住崇宮兩兄弟手中的花,她分别握住崇宮兩兄弟拿花的手,笑道:
“媽媽最喜歡白色百合花了,以後,媽媽的靈魂就會依附在一株白色的百合花上,去看看沃克和小安的。”
“沃克,小安。”
媽媽終于也沒有忍住,兩行清淚順着臉龐流淌了下來。
“媽媽,”
崇宮兩兄弟早已不能把話說得圓潤了,離别的時刻就要來到,他們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有力地道:
“我們一定會聽話的,一定不會讓媽媽擔心了!”
“嗯,”
媽媽溫柔地點點頭,以母親特有的笑容道:
“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哦。”
話畢,媽媽緩緩閉上了眼睛,握住崇宮兩兄弟的手也漸漸失去了力氣。
媽媽一直保持着溫柔的微笑,仿佛一個要從人間回到天國的天使。
“媽媽!”
屋子裏傳來了孩子們的哭喊。
醫生們呈九十度沖着媽媽深鞠一躬。
默克爾婆婆還是沒有克制住,兩行清淚流過了她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