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引導者

克魯姆收回了他的目光,似乎是注意到了女孩的體貼,他略微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此時的他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十分惱人,又把話題繞了回來:“不過,我可真不覺得讓海因茲當解說是個好的選擇。你知道他喜歡吹牛。”

西爾維娅輕輕搖了搖頭:“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貝琳達總是太主觀了。”她太了解自己的好友了,“目前我能找到的人選都是各個隊的主力,尤裏倒是想試試,可我覺得他還是先把鬼飛球和遊走球分清楚比較好。”

克魯姆在聽到尤裏的名字後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想起了那個跳脫的“黑金”男孩尤裏斯科特,嘴角略恢複了些笑意。

西爾維娅問道:“卡洛伊呢?他現在算是幾個決鬥俱樂部的常駐裁判了吧,我有點期待他解說魁地奇。”

在看見克魯姆有些驚訝的眼神後,她又補充了一句:“海因茲幫他拒絕了,可我還是想問問你。他是你們‘鲨魚小子’的後勤,我希望他能在抽點時間來串場一下解說。”

她看向了舞池那邊,被海因茲揚克拽着跳篝火舞的男孩一臉窘迫,有些縮手縮腳,卻不好出聲打斷正在興頭上的好友。

克魯姆驚訝過來後輕笑了一聲:“謝謝你。你要是當面問他他一定不好意思拒絕你。”他頓了頓,有些斟酌地說道,“不過我想他大概是沒空了,他今年的場勤任務比較大。”

魁地奇隊的後勤分工并不一樣,畢竟隻是校園裏的球賽,負責賽場上後勤的場勤任務都不算重,隻需要爲球員們遞水遞毛巾,一般也就交給各隊員的好友負責。

女孩兒眨了眨眼睛,忽然想明白什麽似地,勾起了一抹明了的笑“鲨魚小子”的場勤不止卡洛伊一個,他一直以來負責的好友找球手威克多爾和擊球手海因茲都很“省心”,可今年唯獨隻有他增加了“不能推拒的大任務”。那大概就是增加了一個相當麻煩的、需要場勤時刻盯梢的新隊員,而且這個脾氣很大的隊員還不能交給其他場勤負責,也隻有稍微熟悉的卡洛伊或許能在必要時刻勸解一二

是哪個小搗蛋鬼,一目了然。

“瓦列裏同意讓路德維希加入你們?”西爾維娅驚訝地問道。

誰都知道小斯古雷特可不是個容易妥協、願意合作的家夥,或者說這個小家夥的腦袋裏根本沒有夥伴的概念。他心情好了或許會看在威克多爾的份上聽一下海因茲的話,可對于其他隊員,不必作他想。

金斯萊看了一眼鄧布利多,老巫師依舊沒說什麽。傲羅卻是在思考着,在德姆斯特朗的第一年裏,路德維希或許已經展現出了飛行天賦,但卻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這個我行我素的少年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這反而讓他低調了起來。那麽,真正的關鍵在于小斯古雷特被開除前的這最後半年裏,才讓他在不止一次的采訪中提到“德姆斯特朗的魁地奇真讓人懷念”。

所謂的“引導”,威克多爾克魯姆,是他嗎?金斯萊的視線落在西爾維娅旁邊這個男孩的身上。一個憎恨着格林德沃、憎恨着聖徒的年輕人,魁地奇訪談對他打球風格的形容詞是“狠厲”,而且,路德維希可是拒絕了他遞過去的紙牌。

不過,西爾維娅更好奇是另一個問題,她緊接着問道:“可是有‘三年鲨魚卵’的規則,他應該還不需要場勤吧?”

克魯姆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西爾維娅似乎看出了他在憂慮什麽,笑道:“我不會告訴貝琳達的。我隻是自己好奇。”

和其他球隊不一樣,“鲨魚小子”算是德姆斯特朗非常出色的魁地球隊之一,可相對的,要求也非常高。傳聞不坐滿三年的冷闆凳是不可能得到上場機會的,正所謂“三年鲨魚卵”。哪怕是威克多爾克魯姆這樣的天才球員,也在“鲨魚小子”坐了一年的冷闆凳,二年級初才在成爲了第一替補後獲得上場機會,一鳴驚人。

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保加利亞的小紳士似乎相信了她,斟酌了一下:“引薦人是我,瓦列裏也确實同意了路德維希的加入。”他聳了聳肩,臉上的微笑略顯松快,“别忘了路德維希可不是二年級學生,他今年跟我們一起上課。”

西爾維娅很是驚訝了一下,接着就笑了。

确實,路德維希雖然隻有十二歲,可他去年已經進入了特長班,相當于是三年級學生,而今年更是直接跟上了五年級的課程。

雖然沒有坐夠冷闆凳,可路德維希确實不能算是個“新人”。

“你們可真夠狡猾。”西爾維娅笑道,轉而問道,“這麽說弗林斯先生同意了他下學期跟我們一起參加普通巫師等級考試?”

金斯萊驚訝地揚起了眉毛,一直沒說話的老校長突然輕飄飄地接了一句:“我是不會同意的,他太小了。”傲羅笑了起來。

實力上可以通過考試,但心智上的不成熟依舊不足以踏入社會,不足以讓這個男孩在混亂的局勢中保全自己。這一點上,金斯萊完全贊同鄧布利多。

然而,克魯姆隻是含糊地應了她兩聲,似乎并沒有聽清她問了什麽,正在遠處的人群中搜索着什麽。

“你在找......”西爾維娅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望見了海因茲揚克和卡洛伊費克特,但很明顯,克魯姆并不是在找他的這兩個好友,“路德維希?”

男孩點了點頭,銳利的目光在舞池及長桌邊搜索着,無果,又轉而望向了“紅心王”那邊。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了領口,摩挲着一枚黑葉形狀的領飾,葉子中間蔓藤狀的“7”閃閃發亮。

“我今晚就沒見過他......”

幾乎在西爾維娅開口的同時,克魯姆仿佛察覺了什麽似的,猛地轉頭望向了門口。

拉爾斯波爾正一邊朝馮阿德勒揮手,一邊跟幾個夥伴朝門口跑去。這幾個五年級的男孩看上去十分興奮,他們剛說服了“紅心王”,同意爲酒會增添一些“稍微”烈性一點的飲料,而不是“給小孩子喝的”暖啤酒。

大門打開,鮮冷的空氣湧進了溫暖的大廳,然而就在幾個男孩準備邁出門口時,一個人影斜插進了他們的前方威克多爾克魯姆。

這位未來的魁地奇新星猛地向前邁了一步,揮手向前撈去,仿佛是撲救鬼飛球似的。他的幾個同學在他突然的大幅度動作下,急忙後退了一步避卻。

撲空了。

不過眼尖如西爾維娅的人都看見了,在克魯姆指尖劃過的地方,仿佛漣漪一樣,微微波動的空氣中顯現出一抹不真切的深紅,那是魔咒實戰及其運用特長班的校服顔色。

再邁一步。

這一次,克魯姆似乎已經看準了目标。揮臂向前一勾,精準地勾住了誰的脖子,向後一勾,往旁邊一轉身,将門口又讓了出來。

幾個五年級的“鮮血”連同一個跟他們一起出門的藍袍“毒藥”被吓了一大跳。但随即,這幾個男孩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呃唔、咳咳咳......”

毫無意外,路德維希斯古雷特被克魯姆從僞裝中揪了出來。剛才他嘴裏還叼着半截瑞士甜酥卷餅,又被狠狠地勒了一下脖子,樣子确實有些狼狽,似乎被噎得不輕。

克魯姆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摸索着想找手帕。但小斯古雷特則是把手裏的盒子塞到了克魯姆的懷裏,一手捏着那半截點心,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手帕,捂着嘴輕咳了兩聲,又折過來擦了擦嘴,順而抖掉了衣領上的些許酥皮碎屑。

擡起頭,路德維希猛地瞪向了門口的那幾個家夥,那眼神讓他們怵得慌,不敢跟這個小小的男孩對視。拉爾斯波爾更是被吓得一縮,不過他自己似乎沒察覺,梗着脖子也朝路德維希回瞪過去,不過卻少了不知多少分底氣。

男孩的視線冷冷冰冰地掃了一圈,越過了不遠處的人群,也沒在一直注意着這邊的“紅心王”和“紅心随從”身上停留,根本不在意。冷着臉又把半塊甜酥卷餅塞進了嘴裏。

金斯萊有些驚訝,他一直覺得小斯古雷特應該會狠狠地瞪着把他從僞裝裏揪出來的罪魁禍首才對。他看了一眼鄧布利多,但老巫師卻雙手交疊在身前,手指似乎還在打着一種歡快的節奏。

果然,如同金斯萊所想,這個相當記仇的德國男孩終于是擡起頭,怒瞪着威克多爾克魯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路德維希此時的眼神卻沒有剛才瞪那幾個學生的兇狠,雖然還是兇巴巴,但可能是他真的比克魯姆矮了太多,倒像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克魯姆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背,他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太猛了,一邊把人往西爾維娅那邊推,示意男孩跟他往裏走。

金斯萊可從沒想過,他們的關系已經這樣不錯。下意識地望向了窗外,但外面漆黑的一片。這裏是北歐,他無法斷定确切時間和季節,隻知道這至少已經是秋季。

小斯古雷特走了兩步頓了一下,劈手把盒子搶了回來,依舊瞪着克魯姆。嘴裏咀嚼着沒吃完的點心,沒有說話。

克魯姆歎了一口氣:“路德維希,你答應過我今天要好好參加這次聚會的。”路德維希抱着的那個六邊形盒子看樣子是他裝點心的盒子,就仿佛一隻從宴會上溜走的貓,私揣了不知道多少點心半路偷跑。

小斯古雷特瞪着克魯姆,擡手指了一下大廳的另一端,順着望去,正是在人群裏玩得瘋的海因茲揚克和快到運動極限眼神發直的卡洛伊費克特。再轉過來,他又指了指不遠處正看着他倆的西爾維娅穆勒。

仿佛是在說“他倆跳舞這麽歡,你又在跟女孩子聊天,跟我有什麽關系。”

克魯姆又歎了一口氣:“看在你可愛的未婚妻的份上。海因茲是比較喜歡跳舞,但你可以過來跟我和西爾維娅聊天。”他的語氣十分誠懇。

不知是“未婚妻”這個詞還是“可愛的未婚妻”這個贊美,路德維希的表情稍稍有些松動。很明顯,保加利亞男孩已經領會了跟這個小搗蛋鬼平和對話的訣竅。

這一次,克魯姆攬着路德維希的肩膀他沒再硬别着不走。

然而,在快走到西爾維娅旁邊的時候,這個搗蛋鬼突然沖了一步,猛地将她身後桌上的桌布掀掉了。

桌上還有不少人喝了一半的飲料,然而路德維希才不管這些呢。一個裝着柳橙汁的杯子恰恰從鄧布利多的胡子裏穿了過去,落到地上的瞬間卻沒有摔碎,古怪地彈了一下,消失了。很明顯這裏有負責收拾的小精靈,殘渣與酒水落在地上都消失了。

西爾維娅捧着她的杯子被吓了一跳,而路德維希根本沒管她,自顧自地撐着桌子跳坐了上去,抱着手裏的食盒,嘴裏還在嚼着沒吃完的甜酥卷餅,不打算開口說話。

“抱歉。”克魯姆開口替這個小搗蛋鬼道歉,看了一眼一幹二淨的長桌,問道:“你還要什麽?我去幫你拿過來。”西爾維娅沒吃完的半塊蛋糕之前還在桌上。

西爾維娅搖了搖頭。這時一個打開的盒子突然遞到了她的面前,裏面裝滿了各種點心,她剛才吃的那種奶油卷就在裏面。看見路德維希那沒有絲毫不樂意的表情,她非常驚訝,這是她第一次見這個男孩這麽大方,但還是笑着婉拒了:“其實我剛才已經吃不下了才會擱在桌上。”

男孩挑了挑眉毛,沒多說什麽,收回了手,從裏面拈了塊果仁巧克力餅幹出來,又蓋上了盒子。

克魯姆也有些驚訝,但卻是因爲:“你自己吃得完?給誰帶?”後一個問句有些不肯定,他大概也不覺得路德維希會是這種好心腸的人。

“鮑裏斯。”男孩咽下了嘴裏最後一口甜酥卷餅,終于開口了,“三年級今晚被弗林斯先生加課了。鑒于我可能比你還早畢業,以後可能得麻煩他收兩個‘教子’,所以還是跟他搞好關系。”他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咬了一口果仁小餅,仿佛并不是真情實意地幫人打包點心。

克魯姆笑了,伸手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肩膀:“對你的‘表兄弟’友好一點,總是别欺負他。”男孩不屑地哼了一聲,嚼着餅幹沒說話。

同一個“家族”的“教子”、鄰近“家族”的“表兄弟”,金斯萊一瞬間有些驚訝,路德維希似乎也加入了哪個“家族”。是克魯姆的“家族”嗎?看他們的互動,并不像是“教父教子”的關系,至少小斯古雷特還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

金斯萊想起了馮阿德勒與佐莫爾談話間提到過特長班學生不滿的情況下,有些“家族”似乎會出現斷接。路德維希是不是加入了哪個後繼無人的“家族”?這是一個猜測。

“可是弗林斯先生似乎并不贊同普通巫師等級考試之後緊接着就參加終極巫師等級考試。”西爾維娅微微蹙着眉頭。

克魯姆笑着湊過來些,三個人稍微圍成圈,正準備說什麽。路德維希卻突然往前一挪,又稍稍靠近了西爾維娅一些,正正好,又把他們倆隔開了。男孩咽下了嘴裏的餅幹,沖着克魯姆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說“是你叫我來‘插足’你們倆的談話的”。

克魯姆咧了咧嘴,西爾維娅也明白過來,笑了起來。幸好他們倆并不是情侶關系,不然可真是尴尬死了。

“我跟西爾維娅不是......”克魯姆無奈地解釋道。

“我知道。”小斯古雷特舔了舔嘴角的餅幹屑,“而且你也沒機會了。她喜歡格瑞斯。”

西爾維娅一瞬間瞪大了眼睛,抿了抿嘴,有些氣惱地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白皙的臉上漸漸浮起了微紅。

更加尴尬的則是旁邊這位保加利亞小紳士,反倒是他先漲紅了耳朵。畢竟他跟西爾維娅算不上是熟悉,卻因爲路德維希一句話,就聽到了這算不上是秘密可終究隐晦的少女心思。

“不過多虧了他,弗林斯先生大概非常後悔把他最好的學生多留了兩年。或許今年普通巫師等級考試之後,我就能申請明年參加終極巫師等級考試。”自顧自地說着,路德維希臉上露出了自信、甚至是有些傲慢的笑。

雖然沒有明言,但他确實一直把超越格瑞斯萊特作爲目标。毫無疑問,從他第一次在“王權争霸”中顯出身形,站在“不敗的紅心王”面前的時候,這個男孩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學習起了這位強大的對手。不是刻意的模仿,卻是如同其他學生一樣,在潛移默化中被影響着。這是德姆斯特朗的傳統,他們崇尚實力。

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野心,他渴求着力量。

但是不一樣。

究竟是在注視着敗落的萊特的時候,還是在向着格林德沃的标記發問的時候......不知是什麽時候,路德維希身上确實發生了改變,亦或者這種改變的契機一直存在着,先前被那份并不成熟的孤傲所掩蓋,現在又再一次顯露了出來。

此時的他,跟格瑞斯萊特很相似,但他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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