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沙克爾先生。”路德維希倒沒什麽緊張的,他微微頓了一下,右手撫在胸前,朝眼前這位高大的男巫微微躬了一下身子,禮貌十足,但擡起頭,微微眯起的金色眼瞳裏卻帶着冷意,“很抱歉,我們似乎打擾了您跟盧平教授的談.話.。”他将“談話”兩個字咬得稍微重了些,視線掃過了樓梯的扶手,那裏有施展過蛛絲咒的痕迹。
初進門廳,路德維希就注意到了,這位沙克爾先生的表情并不友善,他剛才跟盧平教授談論的一定不是什麽尋常話題,而且還不希望被人聽見在被克雷爾他們拽進大廳前路德維希就清楚地感應到了他們撞上了蛛絲咒,而大廳裏有非常細微的魔法波動,似乎是剛剛撤銷的反竊聽咒。
臭名昭彰的逃犯西裏斯布萊克前不久在離這裏不遠的達夫敦鎮被目擊,魔法部加強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防禦也無可厚非。而作爲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新任教授,萊姆斯盧平曾是布萊克在校期間的好友,如果沒有傲羅注意他路德維希才覺得奇怪呢。更重要的一點,英國人不像崇尚自由平等的法國巫師一樣開放,媚娃混血、人魚混血是很容易被歧視的對象。而作爲在滿月夜會失去理智的狼人,更是會被認爲是暴力的、可怕的存在,傲羅甚至可以在沒有證據僅憑懷疑的情況下逮捕一名狼人。
聖芒戈的檔案一般人不能随意接觸,但傲羅司卻有權利查找,所以路德維希絲毫不懷疑,面前這位傲羅副司長是在威脅他的教授。
仿佛隻是好奇般地,路德維希笑着問道:“您來霍格沃茨是因爲福吉部長打算繼續加強守備?”除了西蒙有些好奇地聽,其他三個小男孩已經悄悄湊過去圍住了被布遮蓋的水箱,克雷爾早已松開了路德維希的衣服,悄悄去扯布的一角,“有鄧布利多校長在,我相信霍格沃茨内.部.是絕對的安全。”
萊姆斯盧平能察覺到路德維希語氣裏小小的針對,但他隻當做是男孩厭惡着城堡外圍的攝魂怪,正準備出聲說些什麽。
“咦!”“哇!”“這是什麽?”幾個男孩驚叫了起來。
此時克雷爾已經掀開了水箱上覆蓋的布,裏面那隻模樣奇怪的小怪物正趴在玻璃上瞪着他們,迅速掀起水花“嘩啦”一聲鑽到水草後面去了,把幾個小巫師吓了一跳。
“是卡巴,三四年級的課程要用到的。”盧平笑着,然後轉向路德維希,招手讓路德維希走近些,“你應該有好好預習吧,路德維希?”
“卡巴?”路德維希有些懷疑地看了一眼那隻明顯裝不下三十隻卡巴的小水箱,皺着眉頭掃了一眼高大的傲羅,“才四級危險程度的淡水水生動物?”就這種小東西值得一位傲羅副司長押送?他沒有掩飾語氣裏的針鋒相對,但馬上他又笑了笑,聽話地走到了盧平教授身邊。恰恰站在了盧平教授和傲羅之間,但他沒再擡頭去看沙克爾的表情,也不在乎對方怎麽回答
這時,嘴快的帕克特問道:“咦?卡巴是什麽?”
小動物躲在了水草裏,幾個格蘭芬多男孩對着一米多高的水箱敲敲打打想要看清楚卡巴的真面目。盧平教授揮了揮魔杖,隔着玻璃撥開了裏面的水草,露出了那隻渾身布滿了綠色鱗片的水生動物。幾個才入學不到兩個月的男孩子的驚呼了起來。
盧平拍了拍路德維希的後背,道:“這隻卡巴比較特殊,必須在魔法部的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的控制下。我來考考你爲什麽?”低頭朝正仰頭看着自己的路德維希眨了眨眼。
小斯古雷特接受了考驗,湊上前去和朋友們一起觀察那隻特殊的卡巴。盧平側身朝沙克爾聳聳肩膀,用口型說道:“他非常讨厭攝魂怪。”這是他開學初就從學生的談論中聽得到過的,猜想這個德國男孩大概也連帶着把實行這個舉措的魔法部傲羅也讨厭上了。
萊姆斯盧平沒有意識到路德維希的防備與針對的真正緣由,但這不代表金斯萊沙克爾沒有反應過來。這位睿智的傲羅朝他的老朋友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尖爪狹長,背佝偻,但眼珠外凸,而且鱗片是倒三角形有金屬光澤......這是隻人工雜交的卡巴!”路德維希直起身,臉上終于露出了真實的笑意,語氣裏帶着興奮,“‘奧斯賽’屬的耐鹽堿卡巴和蘇格蘭林溪卡巴的雜交種!這兩種的繁殖期相差有兩個月,是卡巴裏面離得最近卻最沒有親緣關系的兩種!”
“非常準确,這不是一隻野生卡巴,是在魔藥作用下的雜交種,用來作研究的實驗體。看它的前爪和後爪,我向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申請用它就是因爲它身上同時有着幾種歐洲屬卡巴的最明顯特征,用來教學再好不過了。”盧平教授顯得非常高興,“如果期末考試是卡巴,我想我已經可以給你打個滿分了,路德維希。我敢說你的知識量至少是三年級裏第一的,甚至很多六七年級的學生都比不上你。”他毫不含糊地表揚着,這個男孩或許頑皮又搗蛋,但确實是非常的聰明、好學。
幾個剛入學的男孩聽得雲裏霧裏,但仍是用崇拜的眼光回望着路德維希。德國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挺了挺胸膛:“我的未婚妻說,知識就像是沒有邊際的海洋,隻有加倍努力的人才能在上面航行。”明明是自豪的笑容,可加上那微微發紅耳朵尖,顯得格外地傻氣。
“好了,知識海洋上的大航海家。”盧平教授笑着說,然後問男孩子們,“願意幫我把這隻卡巴搬到黑魔法防禦術的教室去嗎,先生們?”路德維希有些感激地看着盧平教授,因爲很明顯,此時幾個對卡巴更感興趣的男孩都把“格蘭芬多塔一遊”給抛到腦後了。
一年級的男孩子們七手八腳地去擡那個水箱,路德維希站在後面插不上手,盧平教授也不幫忙,在一旁笑着看着。廢了半天的力氣,還是帕克特瓊斯先提起了那個他們還不算熟悉的新咒語漂浮咒,幾個才想起來自己是巫師的小家夥趕緊掏出魔杖。
“說起來,卡巴算是兩栖類動物,需要在岸上透氣才行呢。”路德維希抽出了魔杖,預備着随時支援那幾個漂浮咒念得亂七八糟的小家夥。
“是的,這個水箱不過是爲了金斯萊運送方便,我在教室後面給它圈出了一塊地方,有石頭有草,夠它舒服地住上一周了。”盧平教授笑了笑,不幹預幾個學生的動作,傲羅先生也在一邊看着。
終于,沉重的水箱在幾個一年級的小巫師的努力下歪歪扭扭地飛了起來。然而還沒等他們歡呼,原本溫順的卡巴似乎受到刺激,狠狠地拍打起了水箱,晃動的水從箱中溢了出來。驚慌之下,四個男孩中還剩下克雷爾和謝爾比能勉強維持住咒語。
路德維希将魔杖交換到左手上,動了動嘴唇,一個無聲的漂浮咒附加在了水箱上,然後伸手掀起了布的一角,露出了玻璃箱。盧平教授贊揚地笑了笑,而沙克爾的視線在路德維希握着魔杖的左手上停了一下。
維持着咒語貼近水箱,路德維希輕輕哈了一口氣,就着水霧在水箱上畫出了一個符,一筆到到底,指尖離開的瞬間,玻璃上閃過了一絲流光,卡巴立刻就在水箱底部安靜了。
“能維持到我們把它搬到二樓。”德國男孩笑着朝克雷爾眨了眨眼睛。
“那是一個陰陽術?日本巫師會用符咒鎮壓卡巴,我倒是第一次見到。”盧平教授饒有興緻地看着水箱上那開始有些模糊的符文。
“是中國的‘咒術’。”路德維希的指揮着水箱往樓梯上飄,沒去看他的教授,而耳朵尖越發得通紅,“歐洲巫師們都認定了卡巴的起源是日本,而實際上,日本卡巴的來源卻是中國。卡巴在日語裏是‘河中小孩’的意思,而這個稱呼來源于兩千三百年前的中國祭司。而現在在中國,他們将這種動物叫做‘水中的猴子’。”他小聲地又添了一句,“我未婚妻告訴我的。”
在教授友善的笑聲中,路德維希又小聲地補充道:“最初寫成《魔法動物詳覽》的格内斯特先生将‘水猴子’與卡巴分作兩種動物描述,這是一個筆誤,因爲在蒙古草原上狩獵牛羊的就是卡巴的原始種。這個筆誤一直到五年前才在《魔法巅峰》上被芬蘭學者團更正過來。”
“哦,這我還是第一次知道。”盧平教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真是太好了,我得在上課前再去圖書館找找資料。非常棒,爲此,我給斯萊特林加上五分,因爲斯古雷特先生提前更正了我可能在課堂上犯的錯誤。”毫無意外地,他看見了路德維希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又笑了,他知道這個德國男孩對加分有着多大的熱衷,“我幾乎可以認定你就是三年級期末考試的第一名了。”
“哦不,”男孩在克雷爾的驚呼和贊歎聲中撇撇嘴巴,左手維持着持杖,右手揉了揉克雷爾的毛毛頭,這小家夥回頭發現路德維希在維持漂浮咒幹脆自己就完全松手了,“赫敏選了十二門課,布雷斯說,如果去年沒有取消考試,她肯定會和一年級一樣拿個幾乎滿分的第一名。而我隻選了十一門。”
沒等盧平教授接着說什麽,金斯萊沙克爾站在二樓樓梯口說道:“我得走了,萊姆斯,從這兒去鄧布利多的辦公室。”他跟霍格沃茨的校長有約,不再跟随他們去黑魔法防禦術教室。
“再見,先生。”男孩子們朝他揮手告别,高大的黑皮膚巫師也回應着,視線最後掃過了那個蓄着長發的德國男孩,一邊走上樓梯。
校長室的口令是“血腥棒棒糖”,随着石像獸的樓梯旋轉上,金斯萊沙克爾來到了八樓校長辦公室的門口。
“進來吧,金斯萊。”門後傳來鄧布利多的聲音,金斯萊敲門的手停頓了一下,推門進去了。
鄧布利多從他的書桌後面站了起來,金斯萊注意到他的桌上攤放着幾本書刊,最上面的是最新一期的《魔法巅峰》,在他到來前,老巫師正在閱讀它。
“我以爲你會跟萊姆斯多聊一會兒。坐吧,來點茶?”鄧布利多問道。
“謝謝。我無論如何也要來找您一趟,所以才接手了轉交卡巴的任務。福吉以爲我是不放心萊姆斯,老霍恩還當着他的面要跟我打賭,說我在您這兒一定會碰一鼻子灰。”傲羅深邃的目光在那本學術雜志上掃過,但随着他開口,表情似乎緩和了下來。
“如果是關于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人選問題,我想,是的。”鄧布利多一邊擺弄着手裏的茶具,回頭朝這位未來極有可能成爲傲羅司司長的男巫俏皮地眨了眨眼。
但是金斯萊的心情卻并沒有變得輕松,他用低沉的聲音問:“您覺得有多少人知道萊姆斯的身份?”
“嗯?”老巫師微微揚了揚眉毛,似乎有些驚訝這個問題,然後摸了摸自己長長的胡子,認真想了想,“我想,不會太多......”
“那霍格沃茨的學生中呢?”金斯萊緊緊追問。
但是鄧布利多忽然笑了:“萊姆斯同意來擔任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時候我就想到會有學生猜到他的身份,畢竟每個滿月請假的教授挺奇怪的不是嗎?但鑒于他至今才請過兩次假,我想能猜到的學生并不會太多。但就我知道的那一個,我想他不是那種會随便說出去的孩子。”
“是路德維希斯古雷特?”金斯萊皺着眉頭問,鄧布利多端着茶壺回身,鏡片後面藍色的眼睛裏似乎有些驚訝。但沒等他說什麽,金斯萊又接着說道:“我敢肯定他一定是知道了萊姆斯的秘密。”頓了頓,他解釋道,“我剛剛在一樓大廳碰見了他,他現在大概跟那幾個格蘭芬多的男孩們一起在萊姆斯辦公室看卡巴。說實話,我從沒想到過會有一個斯萊特林學生跟格蘭芬多走得這麽近,但他從沒被誰排斥過,不是嗎?”
“這沒有什麽好驚訝的,‘德國煉金術未來之星’到哪裏都會是目光的焦點,他在其他學院的受歡迎程度或許比在斯萊特林還要高一些。”鄧布利多的鏡片閃了閃,平時睿智而深邃的眼睛此時笑得眯了起來,“他是霍格沃茨第一個發現萊姆斯小秘密的孩子我可一點也不驚訝,他一早就翻遍圖書館裏可借閱的霍格沃茨校史記錄。”而且校長先生還知道,兩周之前,這位小斯古雷特一直在追問着斯普勞特教授,想要知道怎麽通過打人柳,“而真正讓我驚訝的是,他可不像是會把這事兒到處說的孩子,要知道他可喜歡萊姆斯了。”
“謝謝。”金斯萊接過了紅茶放在桌上,沒有加碟子上的方糖,“萊姆斯也喜歡他。他......”他停頓了一下,看着老巫師繼續說,“他似乎以爲我是來找萊姆斯麻煩的魔法部官員,口氣不怎麽好聽,但是在維護萊姆斯。”金斯萊微微吐了一口氣。
“他維護所有他尊敬的人。你要讓他喜歡上了,福吉可得開心了。”鄧布利多開着玩笑,胡子一抖一抖地抿了一口茶,“你當時在跟萊姆斯争論什麽?我可以保證,小路德維希對咒語的敏感程度可不比一個你教過的新傲羅低,你當時用了什麽反竊咒語或是什麽才讓他誤會你是在威脅他的教授?”
“蛛絲咒加上廣角混音,一共六個。”金斯萊說道,似乎聽出了鄧布利多對小斯古雷特的态度,眉頭皺得更緊了,“蛛絲咒被觸動的瞬間我就解開了反竊聽咒,但斯古雷特幾乎在進入大廳的瞬間就注意到了。”在幾個男孩的目光都集中在盧平教授的身上時,路德維希的目光在施過廣角混音咒的南牆第二個火把和北側樓梯口停了一下;在朝教授問好後,他的目光在樓梯扶手上停了一會兒,而上樓時也沒去碰扶手。
“他的警惕讓我驚訝,那可不像是個孩子的表現。而且他在萊姆斯介紹我是傲羅之後動作有一絲停頓,而且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就像是把一個曲臂禮硬改成了鞠躬。”
鄧布利多呵呵笑着放下了茶杯,說道:“他要是跟聖徒沒有關系才真正奇怪了。六歲就在魔咒上展現出了天賦,很明顯,他是那三個實驗體孩子中的一個。而這一點,我們不是很早就确認過了嗎?”
“是的,他是那三個中的一個,而且是最可能是聖子的那一個。”金斯萊看着眼前這位老校長兼鳳凰社的領導者,眼裏透出了深深的憂慮,“如果他是......”
“不,我想他不會是。”鄧布利多搖了搖頭,胡子動了動,“德達洛去金雀花城确認過了。德達洛迪歌。”他看着金斯萊又補上了姓氏,德達洛和金斯萊不曾共事。
“迪歌......他可根本沒有确切的證據,如果伊莎貝拉斯古雷特夫人是舒爾茲家失蹤的外孫女呢?如果她不是個麻種而是個被麻瓜養大的混血呢?”金斯萊的手握成了拳又松開了,“如果他就是聖子呢?”
“他不會是。”鄧布利多看着面前幾乎要站起來的男巫平靜地說道,“我相信他不會是。”
“路德維希斯古雷特,無論他是繼承了那人的名字還姓氏作爲中間名,他都會是那個‘l.g.s’。”金斯萊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從長袍内側的口袋裏抽出了一張疊着的紙,輕輕一點魔杖,解開了上面的隐藏咒。
這是他找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