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狼’的人在裏斯本守到無契魏了,進展很順利,沒有引起懷疑。‘珊瑚堡壘’号三天内會跟船隊彙合。”
對于路德維希來說,這是個好消息。
魏無契作爲墨家的耳目在歐洲遊曆着,他并不反對,甚至樂見其成。但那家夥的下一個目的地在羅馬,這就不太好辦。有些路德維希自己還沒調查清楚的事情,暫時還不希望被墨家知道。并不是想隐瞞什麽,但如果真有什麽結果,他希望是自己親口告訴花兒。爲了不讓魏無契跟任何教廷勢力有所接觸,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從南下的路上引到更遠的地方一個加入傳奇海盜船隊的機會。
也正如他所料的一樣,好奇心和冒險的沖動引誘着魏無契偏離了計劃的線路,爲了加入一次真正的航海冒險而登上了“海狼”奧斯特的船。
“我想,他應該還有話帶給我吧?”路德維希慢條斯理地問,站在樓梯口,并沒有跟着奧蘭多走上那條嘎吱嘎吱作響的老樓梯,而是用魔杖輕輕觸了一下扶手。一瞬間卷起一陣小旋風,從下刮卷而上,掃淨了整個樓梯。
格瑞斯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四周,但尖叫棚屋裏很顯然隻會有他們三人。他頓了頓,說道:“‘搗鬼的混球和中國佬我帶走了,兩周後在鹿特丹給偉大的安德西亞斯奧斯特船長準備好足夠的朗姆酒。’”他不喜歡直接轉述原話,但路德維希總喜歡在口信上夾帶暗語。
“兩周......安排一下,讓‘海燕’派人過去接應,他應該隻是稍作停留。”路德維希的手輕輕搭上了樓梯扶手,拂過那布滿了裂痕的老木頭,微微皺了皺眉,聲音冷了下來,“轉告他,‘刷幹淨嘴再講話,否則下次的報酬就是柄海膽牙刷。叛徒自己看着辦,我要個合理的解釋。’”
格瑞斯點頭應下。小斯古雷特心情不好,那麽撞上槍口的奧斯特船長也就不會好過。原本那個得了大副暗示的船員,在碰上某個“中國巫師”之後一邊給斯古雷特少爺傳信,一邊帶着人在葡萄牙跟西班牙之間來回兜了個大圈子,也幸虧那個中國巫師沒有起疑。路德維希要個“合理解釋”那就表示着,别說是這個船員,連着船長最信任的大副也必須受到懲罰。而“叛徒”這個罪名,在“幽靈”号上最輕也是個沉海。
偉大的安德西亞斯奧斯特船長其實非常非常的冤枉,他最信任的兄弟和他明面上最大的金主、實際上的效忠對象有着不可調解的矛盾也就算了,他是真的沒料到萊特家主會一字不差地把他讓水手傳的話重複給了斯古雷特少爺聽。他可以用三年份的朗姆酒發誓,那個“中國佬”是那個傳話的笨蛋加上去的絕對的絕對不是他的原話。那句話裏可是一個暗語都沒有,他跟斯古雷特少爺之間可不需要打什麽啞謎。
安德西亞斯瓦爾德馬奧斯特......瓦爾德馬奧斯特......
奧蘭多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兩人,但卻一直聽着他們的對話,在舌尖上一遍一遍無聲地轉動着這個熟悉的名字,感受到内心深處那由内而外幾乎噴湧而出的激動,那難以平複的情緒波動根據《卡沃書》的記載,“疤臉鲨”瓦爾德馬奧斯特是諾亞斯古雷特在海上失去蹤迹前最後見的人。
他一直以來以爲斯古雷特少爺隻是跟奧斯特船長有些交易,可這次他分明從那理所應當的命令語氣裏聽出來,這個有着“海上頭狼”之稱的海盜早已向聖子投誠。
問什麽之前沒有問過?不不、他當然不會問,路德維希少爺把他留在身邊就是對他的恩澤。路德維希不說,奧蘭多就不會問。更何況,他現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長老會插進斯古雷特家的探子。
“這是命運的指引!”奧蘭多幾乎就要感歎出聲,但他的手碰到了那枚一直放在心口位置的銀鏡,又把話語咽了下去。
“疤臉鲨”瓦爾德馬那海上冒險的基因在奧斯特家族裏一代代傳下來,終于在這個繼承了他的名字作爲中間名的後代身上又重新顯現出來。哦,當然,這就是命運、命運......安德西亞船長做出了他的先祖一樣的選擇就像瓦爾德馬奧斯特效忠于諾亞斯古雷特一樣,五百年後,他向斯古雷特家的第三個“輝煌”獻上了他的忠誠。
奧蘭多的肩膀在微微的顫抖着,但路德維希沒有察覺到那小小的異樣,在他看來,這個曾在地底深處的黑獄被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重罪犯早有些瘋瘋癫癫。而若是在平時,格瑞斯或許會多注意奧蘭多兩眼,但現在,他跟在路德維希身後往樓梯上走,注意力卻在樓梯的下面。
“嘎吱嘎吱”老舊的樓梯因爲三人的體重而抱怨似地叫嚷着,格瑞斯在半層轉彎處追上了路德維希,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就在兩人同時踏上上半層的第一節樓梯時
奧蘭多隻感到一陣風,身後的樓梯因爲忽然少了負擔而發出了一聲歎息般的聲音,當他回頭的時候,身後已經沒了兩人的身影。
“砰砰”樓下一陣響動,奧蘭多停留在回憶中的思緒終于被拉回來了。
“咚”什麽東西撞上了脆弱的牆闆。他們想拆了這個破房子嗎,奧蘭多腹诽着,轉身朝樓下走去。
“嗚”聽上去像是動物的悲鳴。
“格瑞斯!等等”這是路德維希的聲音。奧蘭多轉過半層的拐角。
“嗖”一個灼熱的魔咒直直飛向了奧蘭多,被憑空出現的防禦咒文攔了一下,擦過他的臉在他身後的牆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今天第二次,哦,不對,第三次了。隻要在場沒有第三個人,他跟格瑞斯很難控住住不對對方施咒。
“你吓到它了,格瑞斯!”路德維希正攔着他的監護人,還在奮力推着對方胳膊的手很好地解釋了剛剛那個打偏了的魔咒。
奧蘭多有些驚訝,視線越過兩人,在牆角的陰影處看見了一隻黑乎乎的狗?
那是隻非常大的黑狗,但也非常瘦,看上去是隻非常憔悴的流浪狗,但那将近三英寸的獠牙看上去鋒利無比,更何況它此時正皺着鼻子,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吼。
“解釋一下,奧爾特加先生。”萊特家主拿着魔杖的手放下了,但并沒有把魔杖收回到袖子裏。他看奧蘭多的眼神與其說是不快,不如說是嘲諷。
“哦哦,别诽謗我哦,‘萊特小姐’。”奧蘭多在一個紅得發黑的魔咒幾乎擊中他的瞬間消失在了樓梯口,幾乎同時又出現在了路德維希身後,一手從腰帶上那一大串各式各樣的鑰匙裏取下了一枚,“雖然樓上三個防禦陣沒有拆,但是房屋基底的防禦陣和外圍的識别陣已經承認我的權限了哦。我什麽也沒察覺到,所以它是從那邊過來的。”一柄雕花精緻的黃銅鑰匙懸在他的手掌上方,随着那細長手指的動作旋轉着,被實體化的契約閃動着魔法的流光。他現在有着這間舊屋的絕對掌控權限,沒有人能在他的眼皮提下從進來,除非是地下那個通道。
尖叫棚屋樓梯下面有一個活闆門,這是奧蘭多第一次進入這個房子的時候就發現了。整個房子是個封閉的空間,三重防護禁制阻止了一切外人的進出,而唯一的通道延伸不到十米就進入了霍格沃茨的魔法防護範圍。但無論是奧蘭多還是格瑞斯都不曾在霍格沃茨就讀,爲了避免觸動了防禦警報而讓校長和教授們知道某個有着破壞學校防禦設施不良記錄的小鬼頭的“家長們”剛把某個屬于學校公共設施的舊房子“占爲己有”,他們隻是把消息傳給了路德維希就又從通道裏退回來了。
而此時正在小心翼翼地縮近自己跟那隻将近半人高的大黑狗的距離的路德維希狠狠地給了他身後突然冒出來的男巫一手肘:“你吓到它了,奧蘭多!離我三米遠,立刻!你們倆!”
非常有默契地,兩人同時往後撤了三米,但與奧蘭多的一臉輕松不同,格瑞斯的手還握着魔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隻來曆不明的狗。
“如果通道的另一邊已經被封閉,那它是怎麽進來的?”格瑞斯皺着眉頭,朝一邊移動了幾步但保持着路德維希命令的三米距離,将那隻髒兮兮的狗看得更加清楚些,“我希望您的理智有告訴您,嘗試觸摸一隻對您有敵意的野生動物不是安全的行爲,路德維希少爺。”看了一眼小斯古雷特正小心翼翼伸向那隻野狗的手,格瑞斯的眼神裏寫滿着不贊同,手裏的魔杖蓄勢待發。
“那頭不是完全被封閉了,隻是進出困難。”奧蘭多聳了聳肩,插嘴道,“是吧,路德維希?我打賭它被困在通道裏有段時間了,可能是聽到這邊的動靜就從活闆門那頭鑽過來了。”那黑狗看上去特别的大,可也很容易就能從它那些糾雜如草的毛下看見它瘦骨嶙峋的身子,看樣子已經餓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格瑞斯!你再後退兩步!”看着那條大狗依舊正弓背着龇着牙警惕地盯着那個剛攻擊過它的男人,路德維希皺着眉頭朝格瑞斯擺了擺手,然後解釋道,“是打人柳,一棵不知道是怎麽雜交出來的魔法植物。韋斯萊兄弟告訴我有一條用不了的密道在打人柳的下面,我猜測就是這條通道,方向上吻合。”紅發的男巫聽話地向後退了兩步,眼神依舊不太友善。
路德維希兩周前曾經瞞着所有人,半夜溜出地窖跑到大草坪上去探查過打人柳,一方面是好奇那底下被封閉的密道,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打人柳的枝條是否适合用來編捕夢網。隻不過,這位在長滿了魔鬼藤和毒刺的原始魔法森林裏僅憑一把匕首就能生存一個半月的小天才,卻對着這個大約是疙瘩藤跟僞硬根樁的雜交植物束手無策幻身咒,柳條打過來;幻身咒加輕身咒,柳條依舊打過來;幻身咒加輕身咒加疾行足咒,柳條加速打過來。
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神奇的魔法植物究竟是怎麽“看見”他的,或許是地下苔藓的共生關系讓它能夠覺察到動靜?或者是這個龐大的柳樹其實有護樹羅鍋的血統?總不可能跟黑湖裏的巨型烏賊有遠房親戚關系吧!
可惜,沒等他找到解決辦法,那深夜裏胡亂晃動的枝條已經把海格教授吸引過來了,他隻好保持着幻身咒跑路了。而之後那幾天裏,路德維希也沒能從向來有問必答的斯普勞特教授嘴裏問出來那棵樹到底該怎麽對付。這位和善的夫人臉上無奈而又寬容的笑容就仿佛從這個男孩身上看着自己搗蛋的小兒子,這讓一直以來在她面前保持着活潑卻又好學的形象的路德維希深深地認爲是不是鄧布利多校長跟她說過什麽自己的壞話。畢竟目前在所有教職員工裏,大概也就隻有這位老人家真正知道小斯古雷特有多麽強大的惹禍能力。
“既然是從學校那邊過來的,它應該不是野狗才對,但它肯定也不是學生的寵物。”霍格沃茨的防禦魔法能夠驅逐除了禁林的的魔法生物以外的外來野生動物。但一隻大型犬肯定也不可能像一隻貓一樣能乖乖窩在宿舍裏被人圈養,養它的人肯定得帶着它出來散步。想到這裏,路德維希的眼睛亮了亮,帶着一隻大狗在黑湖邊晨跑會是多麽惬意的事情啊,在德姆斯特朗的時候,涅爾米甯的那隻西伯利亞雪橇犬可是讓他羨慕了好久。
“你可真棒,大狗。”路德維希貓着身子伸着手又慢慢縮近了一英尺不到的距離,那隻大黑狗馬上警惕地将視線從萊特家主身上轉到了眼前這個穿着霍格沃茨制服長袍的男孩身上,雖然它依舊緊繃着身子,但似乎也察覺到男孩身上沒有惡意,“乖,放松,放松,我猜你大概認識海格教授的牙牙,他們就住在禁林邊。”仿佛聽見了熟悉的名字,大黑狗的耳朵抖了抖,而路德維希馬上注意到了這一點。
“牙牙!你果然認識牙牙!”随即他想起了早前因爲聽不懂德語而跟他怄了半年氣的矛隼懷特,馬上換成了英語,“我是說,你跟牙牙是好朋友嗎?就是海格教授養的那隻拿波裏獒,你認識它!”跟巫師相處過的寵物,即使沒有魔法生物血統也總是能聽懂一些話,大黑狗支棱起來的耳朵又抖了抖,淺色的眼睛盯着路德維希。男孩朝他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我是來自巴伐利亞的路德維希斯古雷特,斯萊特林三年級次席。我跟牙牙也非常要好,你願意跟我也交個朋友嗎?”路德維希又稍稍靠近了幾英寸,詢問般地說着話。
天呐,斯古雷特家的繼承人在對着一隻髒兮兮的雜種狗作正式的自我介紹。奧蘭多無聲地笑彎了腰,這真是可愛的小路德維希,一個還在成長期的“輝煌”。
但格瑞斯沒有笑,棕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說不出的神色。涅爾米甯家的次子是他的友人維希涅夫斯基的“教子”,所以還在校的時候他就知道小斯古雷特對大型犬有多麽的着迷。但他也沒忘記舒澤夫人說過的話
“你說狗啊,倒也不是老爺不讓路德維希少爺養狗,隻是老爺怕想起小姐罷了。”胖胖的夫人放下了手裏正在攪拌的奧地利蘋果卷餡料,神色有些無奈又仿佛在懷念着什麽,“你也知道,黑斯廷斯,它是小姐最忠誠的好夥伴,直到最後都陪着她......是老爺把它親手葬在了後院的冷杉下,在奧德麗旁邊......”她微微偏頭擦去了眼角的淚光,平複了一下語氣,“是不是小少爺又抱怨老爺沒有送給他一隻狗了?沒關系,路德維希少爺從小就很懂事,大概也隻是在你的面前才抱怨一下,他從來沒在老爺面前提起過......”
“大家夥,你可真棒。來,過來,我來給你檢查一下。”路德維希的手又近了一些,一點一點地釋放着自己的魔力,産生一種友好的波動,因爲被巫師馴養過的動物總是對魔法非常的敏感,“乖孩子,我不會傷害你的,乖孩子。”大黑狗的眼睛依舊警惕地盯着男孩,忽然縮了縮脖子,呲了一下牙齒,喉嚨發出低吼。
路德維希的手指微微縮了一下,格瑞斯拿着魔杖的右手緊繃着,棕色的眼睛裏彌上了一層血紅。但小斯古雷特沒有看他的監護人一眼,卻對着那隻髒兮兮的黑狗咧嘴一笑:“别擔心,大家夥,我跟牙牙是好朋友,别擔心。讓我給你檢查一下。”他朝大狗慢慢地眨了兩下眼睛,在動物的肢體語言裏,閉眼睛意味着不是在獵食,沒有威脅。
一點一點地靠近,男孩的手終于觸到了大狗的腦袋,大黑狗警覺地向後縮了縮,但并沒有拒絕男孩的手,它從男孩輕撫過的掌心裏感受到了一種溫暖又充滿善意的魔法波動,慢慢将龇開的尖牙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