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找教授讨要材料,其實并不準确,路德維希是打算直接找鷹頭馬身有翼獸讨要材料它身上的羽毛。
除去那高大的身姿和堅硬的喙與爪讓人驚歎,鷹頭馬身有翼獸還有着一身美麗的皮毛。頭頸處的羽毛向着後半身延伸生長,逐漸過渡成爲光亮順滑的皮毛。而無論是羽毛還是皮毛,在陽光下總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第一眼看上去是低調的深灰色,可是随着微微的轉換角度,一層青銅色逐漸透出來,反射着金屬的光澤。個體的不同,羽毛的顔色也略有不同,柔和的栗色或是紅白相間的邊羽都十分的好看。而巴克比克則在脖頸處長了一圈帶着帶着白色斑點的翎羽,頭上的羽冠更是光鮮無比。
大約是夢魇給路德維希了靈感,他打算做一個捕夢網,送給他的未婚妻。
他不怕噩夢,但他希望他的花兒能夠夜夜好夢。
源自印第安歐及布威族的捕夢網,并不難做,便是迷信的麻瓜也能模仿出來。但真正想讓好夢祝福生效,卻并不簡單。部落的巫師先用柔韌的樹藤編作圓形的框架,這象征着每晚劃過天空的月亮。動物的筋或是細長的皮革包裹着框,繼而編成圖案規則的網,緊繃在框上,這便是過濾掉噩夢的“力量”,其中的每一道編織工序,都灌注進了祝福的咒語。如果想要更進一步鎖住美夢,便要在網上特定的位置上串入彩色的珠子。而從網沿垂墜下來的羽毛,則引導着一切美好的夢境從網中流下來,落在枕頭上。
他打算親手收集齊織夢網的材料,既然暫時出不了校園,那他隻能把主意打在禁林上了。
藤枝的材料他還沒想好,但羽毛的材料,眼下這就有個相當不錯的選擇。友好、忠實、驕傲,擁有美好品質的鷹頭馬身有翼獸自身便帶着這種積極向上的魔力,算不上頂好,但制作前的準備不嫌多,才有更多的選擇餘地。而網本身,他有個初步的想法他想用獨角獸的尾毛編織。不會像筋和皮革一樣帶上任何一絲血的氣息,聖潔而神聖。霍格沃茨的校史上有提到,而他也從西奧多得到了一定證實,禁林裏确确實實有獨角獸。雖然沒向真正的目擊者德拉科求證,也沒能從醉得嚎啕大哭的海格教授嘴裏打探出消息,但他已經接近了。
除了暫定的羽毛,收集其他材料他還要做好充足的準備,他不确定校長或是院長對校園的契約權限是多少,他們的感知會否覆蓋到廣茂的森林,這需要小心地調查。
反正他堅信,隻要做得沒人知道他就不算違反校規。
然而,眼下海格教授并不在他的小屋裏,巴克比克也不在,極可能是在圍場那邊,畢竟對于一隻野獸來說,它肯定更愛自由活動而不是被鐵鏈拴着。
這就有些苦惱了。路德維希坐在小屋門口的台階上翻着手裏的紙包,這是出門廳後叫索利送來的,而依依不舍的小精靈又被他趕回廚房幫工去了。圍場的距離不算遠,但除非他用飛天掃帚,否則下節黑魔法防禦術很可能會遲到。
他決定再等一會兒,離開前再把準備好的牛肉留在海格教授門口。反正禁林邊的空氣讓人舒心,多呆一會而更是舒服。畢竟一直聽德拉科抱怨根本沒毛病的手臂和海格教授,讓他覺得十分幼稚。
他有些後悔跟布雷斯提海格教授的血統了,因爲布雷斯知道了,潘西就一定會知道。而潘西知道了,德拉科就不可能不知道。馬爾福家族接下來會拿這個做什麽文章他不在乎,但如果真的把海格教授開除了,他真的覺得可惜。畢竟看過了往屆神奇動物保護課教材和考試内容,他覺得還是這位喜歡教超綱内容的“危險”教授更合自己口味。同樣,他也不覺得德拉科會樂意去遵從無趣的教學進度花一個月時間去學習傻掉牙的霍克拉普,有眼睛都看得出來鷹頭馬身有翼獸比那群肉蘑菇酷多了。德拉科真是太幼稚了。
花兒喜歡成熟的男人,路德維希默默叨念着,他可是個穩重的大男孩了。
而此時,帶血的牛肉很快吸引來了别的生物夜骐。
這種骷髅一樣的黑馬在樹林邊張望着,而路德維希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它們,一大一小兩隻,更遠處的森林裏還有一隻正在朝這邊走近,蹄子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也有可能,不是血腥味,而是他把它們吸引過來的。
他可是個斯古雷特。
血脈裏的氣息是無法改變的,而并不是所有的生物都喜歡他身上的這股魔法氣息。昨天晚上在等海格教授回小屋之前,他就花了近一個小時才讓巴克比克真正放下戒心接受投喂。也慶幸鷹頭馬身有翼獸本就是一種友好的生物,極其容易親近。像獨角獸那種,哪怕是未成年不讨厭男性生物的小獨角獸,他也需要一定的外力幫助,才有機會在不觸怒的基礎上小心接近。
“乖孩子。”路德維希跳下台階,走向領頭的那隻雌性夜骐,輕聲說着。
夜骐很溫順地接受了路德維希的撫摸,并低下頭在男孩手上進食,尖牙幾乎蹭過他的手指。全白的眼珠配上那尖銳的獠牙,看上去兇殘可怕。但這是路德維希見過的最溫順的夜骐了,因爲哪怕是被馴化的夜骐,在進食時多少也還帶着野生的殘忍,他心中對海格教授更敬佩了幾分。
分食完了路德維希手上的牛肉,夜骐們并沒有離去,大約是男孩的氣息讓他們很是适應。而路德維希更是十分有興緻地撫摸着他們那緊貼着骨骼的柔順皮毛。
“走吧,帶我去黑湖上看看。”打定主意後,他熟練地躍上了夜骐的後背,将膝蓋卡在它翅膀關節的下面。
他不好貿然進入禁林,但校規并沒有禁止他從高空俯瞰一下森林不是?
不過,帶着夜骐也就不好往圍場方向找巴克比克了,因爲它們會打起來。
路德維希最喜歡的作家并不是吉德羅洛哈特,那隻是些飯後的小消遣,紐特斯卡曼德才是他最敬佩的魔法動物學者。小時候讀過《與你翺翔》之後他就對鷹頭馬身有翼獸一直念念不忘,但由于斯古雷特家養了一大群夜骐就像家裏養了貓的父母禁止小孩帶流浪狗回來,沃爾夫老爺子隻要聽見路德維希提别的大型坐騎都會暴跳如雷,跟别提養一隻了。
但真正比起鷹頭馬身有翼獸,他還是更喜歡夜骐。
疾風吹拂着他烏黑的長發,原本壓抑着的焦躁的内心此刻也飛揚了起來。
像是想起了什麽美好的事情,路德維希的嘴角微微勾起。
而此時,在遙遠的東方,已是夕陽西下的時間。山上的日落較晚,此時也是紅霞滿天。
斷崖邊狀如盤虬的松樹梢上,輕薄的罩衫随風而動,淺紅的襦裙更幾乎融入了雲霞之中,連那随風而動的雪白發絲也沾染了黃昏的色彩,飄飄然,恍若遺世獨立。
然而
白皙的小手突然快速從袖子裏扯出一張絲帕捂住鼻口。
“啾、啾。”連着兩下。
就算噴嚏打得再斯文,也完全破壞了此時這仙雲渺渺的氣氛。
“嗚嗯......”用手帕揉了揉鼻子,嘟囔着,“是誰在叨念我啊?”她的體質可是輕易不會生病的。
“花兒姐!”師妹墨流嚷嚷着,沿着石階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姐夫的信!”頭發短短的小姑娘高高興興地揚着手裏那已經超出信件概念的厚重的信封,這是墨家小小姐那個德國小未婚夫寄來的。
墨夜明将帕子收回到衣袖裏,腳尖點過細細的樹梢,輕飄飄地落下來,落在墨流面前。接過來,熟練地拆了火漆印撕開信封。
短發的假小子也想湊過去看,被墨家的小小姐彈了腦門。
“這麽積極作甚?這次可沒有糖果點心。”她還能不知道墨流的小心思。路德時不時給她寄來的德國點心分量不是一般的多,大半也都分給師弟師妹們了。
墨流倒也不羞赧,嘿嘿笑着一邊抱着師姐撒嬌,墜着花兒的胳膊一起到了樹下的石凳邊,非要擠着一起坐了,就是打算偷偷瞄。她是知道的,她這“小姐夫”寫信用的可是一手工整的正楷,花兒姐還用“行文還不如個外國人”訓過墨流那個搗蛋鬼。說不定洋鬼子姐夫這次又寫什麽傻瓜情詩了呢?她就瞄一眼、就一眼......于是,又被彈了腦門。
墨夜明三兩眼掃完了前兩頁的信件,确定這封信是一周多以前寄的,應該剛好跟她寄給路德的信件錯開來,依舊是些瑣瑣碎碎的事情,包括開學前的準備和一些身邊發生的小事兒。路德寫信就是這樣的,每次都恨不得把自己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抖一股腦地告訴她,一封信恨不得寫得闆磚厚,幸好龍隐山的信使和山下的郵遞員已經習慣了。
但就是這種瑣碎,有時候讓她還真不知道怎麽回信。羅裏吧嗦可不是她的作風。
随手翻兩下,剛瞥見最後頁似乎又有什麽小詩,但她來不及細看,忽地擡頭,望向一個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将信件收進袖子裏的暗袋裏,赤色的眼瞳裏閃過一絲銳利。
“小,回蘭苑,《劍書章六》我晚上檢查。”踏着欄杆向下一躍,淡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半山的平台上。留下身後小姑娘一陣哀歎:“诶诶诶诶......花兒姐!”這可不是墨流專門跑腿過來想要的結果!
一隻色彩斑斓的幻影大鳥拖着長尾在虛空中一閃而過而過,發出一陣高昂的啼鳴,那便是“西宮”胃土雉。
與幻影相伴的墨夜明正輕盈地越過了山下的泉亭,繡鞋無聲且快速地掠過了屋檐,恰恰在華瀚閣前的學堂頂上截住了那個入侵者。
素手出袖,信紙爲刃,一瞬間爆發的劍意生生逼停了來者。
“這次也很快呢,子期哥。”墨夜明落在屋脊上,雙手籠回袖子裏。
“一番生二番熟嘛。”青年略有些尴尬地笑道。“小花花不愧是神童,”他擡起下巴指了指東邊,他是從那邊闖進來了,“看來是你‘西宮衛’更快點呢。”
“那是五爺爺懶得理你。”墨夜明微微一笑,禮貌十足,但眼神冷冷冰冰,“畢竟我也是‘二回熟’嘛。”上次這家夥獨闖華瀚閣,可是作爲墨家“白虎”的她親自與之交手。
青年趕緊作了個揖,态度十分謙遜:“這次可不敢了,不敢了,上次多有得罪。”上次他那也是跟狐朋狗友們打賭,來闖一闖墨家的藏書閣,雖是沒輸,但也沒讨到好就是了。不過也正是如此,也認識了眼前這位“白虎”。嘴角剛勾起一絲笑意,看見墨夜明的冷臉,他趕緊再把表情繃緊了,又作了個長揖:“這次真地不是專登來搞事的,我就是借過一下。咳、那話怎麽說?‘借個道兒’?對,路過、路過。”忽略他那改不掉的南方口音,字正腔圓倒勉強算有誠意。
龍隐墨家與九龍向家也算是世交,按理來說這位向大少爺也算是客人,通告一聲也算便利。可偏偏這家夥總是不走正門,跟個賊似的讨人嫌。
而向子期這家夥讨人厭的當然也不止這一點,這不,看着小花兒表情緩和下來了,他便厚着臉皮湊過來了。一邊叫着“小花花”一邊彎腰湊近,竟還伸手想要捏人家小姑娘的臉!
“嘣”地一聲,一擊中了下颌。
“哎!嘶痛、痛、痛、痛......”向子期捂着下巴向後仰着退了三步。
看上去,墨夜明人小力氣小、用的還是左手,但偏偏就是左手上......
“唉......”她揉了揉自己的小手,實際白白淨淨絲毫沒傷,但細細嫩嫩的指頭上戴了枚與她并不相襯的戒指,烏黑的荊棘裹着一枚金黃色如同蛇眼的寶石。
正是這枚妖精打造的龍眼晶戒指,差點沒崩了向家大少爺的下颌骨。
“對不起哦,富貴哥哥。人家可是被吓到了呢。”故作柔弱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的道歉,卻是狠狠又捅了向家大少爺一刀向富貴,字子期,生平最讨厭的就是他自己的大名。憑什麽堂弟可以叫富海富川,自己作爲本家的大少爺如此英俊潇灑才高八鬥偏偏要叫這麽個土财主一樣的名字!
“乖妹,叫我子期哥哥。”向子期心口一刺,捂着還疼得發麻的下巴,讨饒道。
“子期哥哥。”小花兒從善如流改了口。
然而沒等向子期暗中一口血咽下去,卻聽墨家小小姐摸着自己受傷的訂婚戒悠悠地道:“說起來呀,爲什麽子期哥偏偏來龍隐山莊借道,莫不是又逃了相親?”
快别說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往墨家跑。苦着臉,不得已,向子期又深深作了一個揖。他從外衣内側口袋裏摸出了什麽,扔給墨夜明。有借有還,他倒是知道小花兒對什麽有興趣,這不正帶在身上。隻可惜他自己還沒玩夠,就給出去了。
略微沉手,但被墨夜明輕輕接住了。
是一把槍。
見墨夜明略有些驚訝地揚起了眉毛,向子期笑道:“你那個secret不簡單,看穩點吧。那班德國佬可不是什麽好,天才死得更快點。看看他搞的什麽東西。”
路德維希搞出來的這種魔紋槍械,一直保持信件交流時不時還通電話的墨夜明固然是知道的。而路德維希和格林德沃的關系,她更是很早就知道的,所以向子期說的會被聖徒利用,她倒是不需要擔心。若是路德維希留在德國,或許還更安全一些,偏偏轉學去了英國,她暗中歎道。
“這個東西,”花兒舉槍瞄着向子期,“管制得很嚴,不是?”比起槍械本身,她更好奇向子期是怎麽搞到的,按路德維希那邊向她透露的情況,英國的巫師政府似乎還沒引進這種武器。無論是還在商談,還是這兩周内剛剛商榷完畢,向子期能在這麽短時間内把這種管制武器弄到手。看來他在向家、以及向家在港城的權力似乎更進了一步。
“嘿嘿,不要小看了我嘛。”向子期攤了攤手。
哦,那就是他自己的渠道了。墨夜明微微斂下眼神,上掐了一決,身旁忽地掠過了一隻大鳥的影子,手上多了一支一尺長的黑羽。
西宮的畢月烏,向子期眼中一絲了然。
“‘附耳’會引你去見‘天高’。”墨夜明悠悠道,黑羽飄進了向子期的手裏,“記住‘天階引流,繁星西落’,隻有一刻鍾。”她知道向子期是想走墨家内部的捷徑穿過龍隐山。然而後山的幻陣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幻的,哪怕是墨家弟子也沒有幾個人能硬闖過去。但作爲西宮的掌印者,花兒卻是能推算出口訣的。
“隻有一句?”向子期一臉震驚。
“關鍵點都告訴你了,到陣前這算不出來,等着被捉回去相親吧,富貴哥哥。”沒等向子期說什麽,她将手裏的手槍擲回去,“有心了,太沉。先欠着吧。”在向子期難以置信的眼神下,她亮出了手心一把精緻得更像是工藝品的袖珍左輪,迅速又收了起來。她都忘了這是路德維希去年還是前年送給她的了,從來沒用過,今天也是恰好在她的袖袋裏。
“好心人,好心人。下次報。”站在屋頂上一臉無奈地拱了拱手,向子期便追着先前烏鴉消失的方向去了。
望着向子期離去的背影,墨夜明重新抽出袖中的信件。羊皮紙質量極好,承載了一次劍意也沒有破損。信上依舊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但她心中卻隐隐有一絲不安。
路德昨天、不、前天晚上應該就已經分院了。特意交代過不希望他進那兩個學院,應該問題不大。路德維希可一點沒有忠厚老實的品質,不太像能赫奇帕奇的,但進入拉文克勞應該沒問題吧?
“希望是我多心了。”小姑娘老氣橫秋地歎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