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憐見,我的孩兒長大了,爲娘這輩子拉扯你們沒白費功夫,就是那天兩眼一閉去見你父親,也能告訴他我對得起薛家。”
薛姨媽兩眼通紅,眼淚汪汪的抱着薛蟠哭泣,唬得兄妹兩連忙勸慰,薛蟠更是連連呸了好幾聲說;“有怪莫怪,我娘這是胡話,當不得真的。”
回過頭嗔怪道;“母親不許說死啊死的的,這晦氣的話讓别人死去,咱們家都要好好的,我還是改天再去看看薔哥兒,讓他合計合計我該怎樣能撐得起家,那小子腦瓜子好用。”
現在的薛蟠崇拜賈薔極了,回想剛剛去他家見到他時,完全和以前不一樣,神态安詳,步履穩健,說話有條不紊的,不再是原來那浪蕩模樣。
“對對對,那薔哥兒能浪子回頭,看來是個好的,我兒日後該多交往....”
絮絮叨叨的一大堆,把一個母親的操心表露無遺,薛寶钗若有所思,看來自己這姨夫家也不是都是纨绔,總有那麽些人不願同流合污的。
當然這番想法要是被賈薔知道,他該苦笑了,誰不願意錦衣玉食地過着,什麽事也不用幹,金錢權利美女全都到懷裏來,這不是沒辦法嗎。
忙碌了半個多月,賈珍終于請到一位老舉人李夫子,不是找不到更好的,隻是甯國公府名聲實在太差了,誰不知道那裏面都是混賬子孫,鬥雞鬥狗鬥蛐蛐兒,尋花問柳的在行,其他的沒聽說過。
李夫子原也不願來,但生計困難加上賈珍出得起價,尋思着閑着也是閑着,就當逗個小貓小狗散散心吧,來到賈薔家裏,才知道不是住在甯國公府,心裏倒是自在了許多。
幾天下來,李夫子從漫不經心,到如今的精神抖擻,開始認真教學,定下一條條規矩,是真的把賈薔當成弟子了。
這位李夫子被巨大的驚喜淹沒了,賈薔的異常聰慧,記憶力驚人,所學隻要三言兩語一點撥,就能舉一反三,再者對他這個夫子極爲尊重,是個難得的弟子。
讀書人到了老,無不想着得一英才教授之,這不正是儒家的傳統嗎,良師難求,佳徒同樣難尋,本就死心的李夫子,這回重新煥發出活力。
賈薔其他的都讓夫子滿意,隻有一樣每次都被诟病,那就是字寫得太難看了,簡直是不忍目睹,狗爬的都比他寫得好看。
這也難怪,現代人幾個能把毛筆字寫得好的,特别是科舉要寫館閣體,那要工整秀麗才行,爲了這賈薔沒少被打手心。
發狠的賈薔,一有時間就練字,這股子軸勁讓李夫子極爲欣慰,賈珍這些日子沒空過來看看,家裏要忙着老太爺的生辰,雖說還沒到時間,他這個做兒子的自不能讓人說不孝。
直到日子快到了,才過來一趟,一者快一個月不見了,二者老太爺的生辰賈薔也是要去的,雖說隔了房,但賈珍心裏明白,那是賈薔的親爺爺,不能不去的。
“夫子安好,薔哥兒讀書可曾用心,有什麽需要的讓下人去府裏知會一聲。”
進門後沒見到賈薔,賈珍納罕着,剛在門房那聽說,李夫子不讓他們通知薔哥兒,說是有一篇文章正在背誦。
李夫子原本不待見賈珍,隻是因着賈家的權勢不敢無禮罷了,這回見到賈珍卻是喜笑顔開,對他讓自己收了這麽一個弟子心懷感激。
莊重地行了個禮說:“将軍這侄兒可是千裏駒啊,老朽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能收個佳徒,老懷大慰啊,感謝将軍成全之德。”
賈珍一個愣神,突然驚喜地站起來,連勝問道:“夫子是說薔哥兒...”
“老朽這弟子是讀書種子啊,以前是被耽誤了,不然今年去鄉試都是綽綽有餘啊。”
賈薔雖浪蕩,也在家學混了那麽多年,十六歲了不可能還在學蒙學,四書五經自是讀過,隻是左耳進右耳出罷了。
賈慕春本來就愛古文,前世雖不是古文學專業,但傳統書籍沒少看,如今修煉煉神術後,記憶力驚人,過目不忘已是不在話下。
被李夫子調教,等于重溫了一遍學業,原本沉寂在腦海的知識全都記起來了,如今差的除了寫字,就是考試必須的八股文了。
金舉人銀進士,李夫子是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自然對八股極有心得,自信能在一兩年内,讓賈薔掌握八股的精髓,心情自然大好。
賈珍高興壞了,自己的父親就是進士,傳承不了父親的衣缽多少有些不自在,現在聽到這假侄子真兒子有機會中舉,那是多大的驚喜啊。
“李夫子,哥兒若是真能中舉,珍必當重謝。”
“胡說,老朽自己的弟子,用得着你謝嗎?”
李夫子勃然變色,古人業師可是等同于父母,即使是功成名就的宰相,在見到業師時,都要跪拜行禮,以謝師恩的,天地君親師不是說說而已。
滿清時大将軍年羹堯有個對子,最能說明師生關系,對子的上聯是:不敬師尊,天誅地滅。下聯是:誤人子弟,男盜女娼。
爲師者教育弟子,可能花費的心思比教兒子還多,這也是師者地位崇高的緣由,傳道受業解惑,不是說說那麽簡單的。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賈慕春,深刻體會到這一點,在他的時代,老師和學生的關系是商業的關系,你付錢我教學,知識是有價的。
到了這裏他就體會到了師者的耗盡心力,爲的隻是傳道受業解惑,雖說束脩是難免的,但業師對于貧窮的弟子,從來不曾另眼相看,照樣不保留的教學,甚至貼錢讓弟子學習。
現代人以爲天地君親師是有等級排位的,殊不知古人是把他們并列的,在他們眼裏,天地或許會高一點,但君親師是同等的位置,所以師道尊嚴這事,其實是雙方的事,不是學生不尊敬老師,也是你有沒有做到師者的責任。
賈珍那暴脾氣,在被李夫子訓斥後,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臉盈盈的讨好,絲毫沒有丢面子的感覺,心裏頭美滋滋的,想的都是我這孩兒有出息了。
背誦完課文出來的賈薔,驚訝地見到叔父陪着笑臉,好奇的問;“叔父,您今日過來可是有事啊,若是太爺的事,侄兒已經向先生請了假了,不會耽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