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黑林中,一棵腐朽的老樹枝頭,沒有一片樹葉。
在有條幹裂的樹杆上,一個活人被繩子捆住了雙手掉在樹杆上,在他的背上爬滿了毒蟲,雙腳血肉模糊,隐隐可以看到被毒蟲啃食露出的腳骨。
在他的腳下的位置,有一把血色的鐮刀,隻要将繩子割斷,他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但是現在希望就在如此近的地方,身上沒有了一絲法力,這樣的情況更讓人絕望。
似乎身體上的毒蟲又在啃食新的地方,被吊在樹上的男子痛苦的叫喊了出來,身體一陣甩動,似乎想要将身上的毒蟲甩掉來減輕痛苦,身軀被晃蕩成了正面,是一張披頭散發的臉。
在那蓬亂的頭發間,隐隐可以看到一雙被折磨到痛不欲生的眼神。
“鬼蠱婆,有本事就殺了我,你不是已經相聞境大乘了,難道連一個沒有法力的人都殺不死嗎。”
這個慘笑的聲音,正是七殺道的戚家公。
他當初得罪了鬼蠱婆,本來以爲逃到一個隐蔽的地方,可以避避風頭,沒想到還是被鬼蠱婆找到了,面對一名相聞境大乘的修士,他自然不是對手,隻是鬼蠱婆并沒有打算輕易殺死他,而是利用毒蟲耗盡他的法力,還要利用毒蟲讓他受盡折磨。
就在戚家公叫喊的時候,天空之中一隻辟谷境的鷹獸落了下來,一個全身疤痕的男子從鷹獸背上跳了下來,正是當初在邪自生手上畫下蠻紋的于無衷。
戚家公看到于無衷,神色有些激動的叫道:“于無衷,救我,快救我。”
于無衷仔細的看了一眼戚家公,冷笑道:“這不是戚家公嗎,七殺道的修士竟然要一個炎州軍來救,我的耳朵怕不是沒有聽錯吧。”
戚家公忍着怒火道:“于無衷,你明明知道戚家公不是我真正的名字,怎麽說當初我也是一名炎州軍,你難道看着我死嗎。”
于無衷冷哼一聲道:“你這種貪生怕死的家夥,也好意思稱自己是炎州軍,二十年前你我随炎州大軍攻入這蠻荒嶺,中了埋伏,你我和衆人淪爲戰囚,你爲了活命,竟然殺掉同族表明忠心,去給七殺道當一條走狗,炎州軍有你這種的敗類,還真是讓人覺得惡心。”
戚家公開始哀求道:“我這麽做也不全是爲了我自己活命,我之所以苟且偷生,也是想要暗中打探江武忠大人他們的下落。”
“喔,那你可打探到了一些什麽。”于無衷問道。
戚家公想了想道:“當年江武忠大人踏入的那個地方,實在是太過詭異,我在七殺道中調查了這麽久,根本沒有查到什麽消息,不過現在,我已經得到了七殺道上層的認可,隻要你現在救我,假以時日,此事我一定能夠調查清楚,甚至找到江武忠大人也說不定。”
于無衷突然莫明奇妙的笑了起來,望向戚家公的眼神有些悲哀,“還是我來告訴你吧,當年江武忠大人踏入的那個地方,叫作六道王墓,乃是蠻族六道王公貴族獻祭的墓地,在這墓地之中陪葬了無數蠻族六道的寶藏,早在我踏入相聞境修爲之後,就已經和别人進入過一次六道王墓了。”
“那江武忠大人他。”
于無衷道:“那六道王墓既然身爲蠻族六道王室的墓地,爲了保護陪葬品,裏面自然也是機關重重,以我相聞境的修爲,也隻敢在第一二層搜索,我雖然沒有實力進入更深的地方去尋找江武忠大人,但是此後我卻是将這個消息賣給了許多厲害的人物,裏面甚至不乏江武忠大人一樣的觀複境修士,可惜也沒能找到江武忠大人的下落,以我的猜測,江武忠大人要麽是早就已經離開了六道王墓,要麽就是已經死在六道王墓中了。”
“既然你已經調查清楚了,那我也不用繼續委身于七殺道了,你若是救了我,我以後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戚家公抱着希望說道。
于無衷歎了口氣道:“算了,江武忠大人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看在江武忠大人的面子上,我就救你一次吧。”
于無衷朝着戚家公走了過去,彎腰将地上的鐮刀撿了起來,一刀揮出,鐮刀猛得釘在了戚家公的心髒位置。
“爲什麽,你不是說好要救我的嗎?”戚家公有些不解的問道。
于無衷将鐮刀抽了出來,那彎彎的鐮尖扯着衣服,将他上身的衣袍也扯了下來,在他的身上竟然畫着一條龇牙搖尾的野狗。
那作畫的手法,就是蠻紋的畫法。
“你覺得你還回得去嗎,這是蠻荒道的蠻紋,隻要畫上了蠻紋就算是蠻族之人,根本不可能再回到炎州軍。想要去掉蠻紋,唯一的辦法就是死。”
戚家公還想要說點什麽,然而鮮血卻是從他的口中溢了出來,一名相聞境的修士竟然在此時說不出任何聲音,隻能低頭望着身上的野狗蠻紋,就如同他越來越模糊的眼神一樣,漸漸消失不見。
于無衷将手上的鐮刀扔到了地上,那鐮刀上的鮮血吸引了一些螞蟻聚集,望着這些螞蟻,于無衷似乎勾勒起了一些回憶,莫名的一聲怪笑之後,擡起腳,将鐮刀上的螞蟻踩成了粉末。
從遠處的黑林中,走出來一名下巴如蛇一般尖細的女子,在她的身上纏繞着一條白色蟒蛇,将她的重要部位給遮掩住了,那沒有被遮掩的部位,給人一種瘦骨嶙峋的感覺。
看着這名女子,于無衷歎道:“蠻族不愧是蠻族,衣服也不穿,難道做生意都賠成這樣了,不會做生意,就不要學人家做生意。”
這名女子笑道:“并不是生意做賠了才沒有衣服穿,有時候不穿衣服也是在做生意,鬼婆婆有事外出,黑雲山的生意眼下由我打理,我的名字叫佘白鱗。”
這名女子雖然隻是一名辟谷境圓滿的修士,但是談吐之間,深喑生意的門道,瞬間讓于無衷也不敢小觑。
于無衷笑道,“鬼蠱婆人呢,換一個小輩來做生意,怕是會讓人不放心啊。”
佘白鱗也笑了起來,那條白蛇在她身上盤旋而動,有些妖魅,“于大人多慮了,鬼婆婆既然讓我來代替她做這門生意,自然有她的道理,于大人如此小看在下,莫非是已經忘了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了。”
于無衷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傷痕,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變得有些毒辣,語氣也變得極爲不善,“當年鬼蠱婆在于某身上飼養毒蟲的時候,割開這些傷口的,是一個手臂上纏着小白蛇的女童,這麽說來,當初的那個女童就是你了。”
佘白鱗肩頭的白蟒張開大口,一股辟谷境妖獸的氣息散發出來,在白蟒的口中,兩根巨大毒刺有如刺刀一般鋒利。
佘白鱗有些故作驚訝道:“看來于大人還記得,真是可憐啊,無論别人在自己的身體上做過什麽,如果隻是把它當作一場生意,就能很快忘記了。也對,威武道所謂的威武之道,便是讓人因爲武力而蒙受冤屈,到死都忘不了,這麽說來,威武道還真是一個記仇的家夥,你現在不會想趁着鬼蠱婆不在,就殺了我吧。”
佘白鱗肩頭的白蟒和于無衷身後的鷹獸都同時發出了尖叫,似乎兩隻妖獸之間也有巨大的敵意。
于無衷身上一股相聞境修士的法力波動猛然釋放出來,令兩隻妖獸都老實了下來,在這樣絕對的武力差距面前,即使兩隻妖獸有多麽不爽,也隻能屈服着。
“佘姑娘說笑了,于某今日前來隻不過是來做生意,既然鬼蠱婆不在,佘姑娘若是能提供給在下滿意的道術,這筆生意也是能做的。”
佘白鱗問道:“不知道你想換取什麽樣的道術?”
“我想拿威武道的道術交換研制奴血墨的道術。”
佘白鱗有些驚訝道:“沒想到當初你甯死也不願意出賣威武道的秘密,現在似乎是開竅了,可惜這研制奴血墨的道術可是奴隸道上層的不傳之秘,此等道術我黑雲山也沒有。”
于無衷有些遺憾道:“這麽說來這黑雲山也不是無所不能啊。”
佘白鱗想了想,道:“數千裏外的狂徒部落,部落的酋長正是奴隸道上層的奴隸,叫作奴八三,他的手上說不定就有研制奴血墨的道術,作爲歉意,這一份情報就免費送給你了。”
于無衷冷笑道:“那狂徒部落的奴八三,不光是相聞境大乘的修士,手上更是還有四名相聞境小乘的修士作爲手下,果然免費的東西都暗藏殺機啊。”
若是他真聽信了佘白鱗的話,前往狂徒部落奪取奴隸道的道術,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佘白鱗臉色微變,有些驚訝道:“沒想到,你竟然對我蠻族勢力了解的如此清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炎州軍在破軍道手上吃了那麽多虧,自然要長長記性了。倒是你們蠻族驕兵必敗,這一次的新軍戰争竟然讓一名女子作爲首領,未免也太小看我炎州軍的将士了,要知道這一次炎州軍的統帥,可是那個人的後人。”于無衷高深莫測的一笑,跳上辟谷境鷹獸,飛離了此地。
就在于無衷飛走片刻之後,一頭黑色的煙狼從天空之中落了下來,正是血狼商會錢爺求救的黑狼煙。
“血狼商會被劫,讓鬼蠱婆速速支援。”從黑色煙狼的嘴中,發出了錢爺的聲音,等到黑色煙狼将話傳遞完,從體内轟然爆開,化作一陣黑煙消散。
佘白鱗拿纖細的手指抵住鼻孔,等到黑煙消散的差不多了,這才将手拿開,臉上有些不屑道:“隻會向女人求救的男人,還真是沒用啊。不過這黑狼煙的召令代表着貪狼道上層的權威,非同小可,我還是将這消息告訴給鬼婆婆吧。”
佘白鱗用手打了一個響指,頓時從黑林深處傳來陣陣嗡鳴,一隻拳頭大小的黑色蜜蜂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佘白鱗輕聲對着黑蜂耳語了幾句,對着黑蜂輕輕一吹,那黑蜂飛上天空,很快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