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同押着飛天彪去法場的路上,張麟與來俊臣并肩走在一起,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斜視了後者一眼,不滿地開口問道“來大人,你是怎麽跟飛天彪說的。”
“禀順國公,下官說的跟你說的類似,說,拉他上法場,隻是一種形式,不會真殺的。”來俊臣呵呵一笑道。
“可他怎麽如此反感呢?你不會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他吧。”張麟道。
“怎麽會呢?下官雖然不才,但是,明令保密的事情我怎麽會說出去。”來俊臣好像受到侮辱似的,抗聲分辨道,旋即他覺得自己對張麟說話的語調似乎有些過分了,便立即換上一種谄谀的笑,補充道,“我說過,他心裏有情緒。”
“他的這種情緒是怎麽來的。”張麟詫異道。
來俊臣神神秘秘地說道“實話告訴你,前段時間,有武功極其高強的刺客突入天牢,下官懷疑那刺客就是小梅本人。”
“飛天彪見過小梅?”張麟眉頭皺了起來,經過短暫的分析,他覺得來俊臣的懷疑是值得可信的,因爲,他判斷,小梅很有可能是見過飛天彪之後,意圖劫獄,可飛天彪不同意出去,所以,她才向皇上提出交換人質的。
飛天彪見過小梅,或許他能猜測到此次法場行動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小梅,所以才有如此強烈的反感情緒。
一定是這樣。
經過分析,張麟對于自己的判斷越發肯定了。
法場已經布置妥當,旗幟,橫幅,标語,禁衛,衙役,劊子手,等等,一切都已就緒,呈現着一種殺伐的氣象,非常逼真。
人們從四處湧向法場,在很短的時間内就把偌大的法場擠得水洩不通。
待斬的囚犯被從囚籠裏拉出,邁着铿锵的步伐,昂首挺腰,走上法場高台,如同走向舞台的中央,或者登上最高的觀景台。
一個待斬之人,怎麽會如此從容,如此鎮定?有人甚至懷疑在,這不是法場,而是表彰場。這位身穿囚衣的人也不是待斬的囚徒,而是走向舞台接受獎賞的功勳英雄!
唯有這一點不夠真實。
在高台中央就坐的張麟,目睹飛天彪的狂傲的無所謂的表現,他心裏有些後悔,不該把真相告知飛天彪。他心裏想,飛天彪本來就不怕死,現在得知上法場隻是走走形式,他更加無所謂,所以才會有如此的表現。
要是小梅看到這一場面,或許會認爲飛天彪沒有危險,因此不來法場了。
張麟并非一定要捉住小梅,而是很多事情必須有一個了結。要是小梅不出現,飛天彪到底是斬還是不斬内,皇上并沒有下旨。或許今天不斬,明天是免不了的!皇上随時可以再下一道斬旨。
而小梅出現了,那麽他就可以勸她将皇嗣交出,這樣,飛天彪就可以不用死了!
這是張麟的想法。
事實上,并不是因爲知道這是一次假行刑,飛天彪才表現得如此氣定神閑,而是因爲,自從偷盜和氏璧那一刻起,他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而張麟在他面前對假行刑的每一次強調,都讓飛天彪更加确信,這是不折不扣真實不二的斬刑。
在他眼裏,張麟就是一個虛僞透頂的人,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既想殺人,又不想露出痕迹,實在卑鄙到了極點。
作爲整個行動的名義主持人,武常神态肅然地在高台的正中位置就坐,一雙犀利的眼睛在整個法場上下進行巡視。
他外面穿着一套寬松的紫色袍衫,頭戴黑色的宦官帽,充滿着威嚴的氣勢。但是,他的裏面則穿着一套緊身勁裝,這是爲小梅準備的,他覺得,今天在他和小梅之間,一場龍争虎鬥避免不了。
這時,在臨近法場外圍的一條街上,出現了兩個女子,都穿着村姑的服飾,手裏各提着一個竹籃,邁着輕快的步子,向法場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村姑,異常的秀麗,明眸皓齒,雖然穿着非常樸素,但是仍然難以遮掩她的美麗。她就是血靈小梅。
跟在她身後的。則是她的手下,小雪。小雪的武功也不俗,所以被小梅帶在身邊。
在快要接近法場的入口時,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頭戴幞頭巾,身穿青色長衫,一副武生的打扮,從斜刺裏沖了出來,擋在小梅的前面。
在那男子沖到面前時,小梅已經飄然倒退了好幾步,她凝目一瞧,認出來了,來人不是别人,正是靈狼幫主莽青松。
“莽大哥,你攔我何意?”小梅不高興地問道。
“這是陷阱,你不能去!”莽青松低聲說。
“陷阱?我有何懼?”小梅撇了撇嘴,以輕蔑的口氣說道。在來之前,她也知道法場兇險,可是她照樣來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就叫做藝高人膽大。
莽青松向左右看了看,然後神色凝重地說“殺飛天彪是假相,抓你才是目的!法場周圍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你撞進網來!”
“你怎麽知道?”小梅蹙眉問道。
“這次法場行刑的主辦人是張麟,上次,就是他在法場擺了一座龍門陣,害我損失了許多兄弟!”莽青松說,說到張麟的名字時,有些恨恨不休的意味。
小梅輕笑出聲,道“你怕張麟,我可不怕。”
“小梅,并不是我怕張麟。”莽青松鄭重地說,“在得知張麟是主刑官之後,我特意偷偷地在法場的周圍巡視了一圈,發現在方圓兩裏範圍内,暗藏着無數的禁衛,可謂布置了天羅地網,專等你進來。”
“此話當真?”聽了這話,小梅不能不考慮了。她就是再大膽,再英勇,也不能往專門爲她挖好的天坑裏跳進去!
“跟我來!”莽青松輕聲說,然後大步向法場對面的一條背街小巷裏面走去。
小梅略微遲疑了一下,便跟了上去,小雪也緊跟而去。
到了小巷裏,莽青松四下望了望,見沒有行人,便縱身一躍,竄上一幢屋頂,蹲在屋頂向小梅招了招手。
小梅如法炮制,騰身而起,極其輕盈地升到屋頂。
從這兒可以遠遠地望到被密密麻麻的人頭所填滿的法場,甚至,越過黑壓壓的透頂,可以隐約望到一部分高台上的情景。
兩人輕手輕腳地踏着屋瓦前行數不,趴在屋脊旁,向屋子的另一邊的下面望去。
下面是一個坊區的圍牆裏側,排列着許多挎刀持劍的禁衛,一副準備随時出擊的态勢。這種架勢絕對不是爲了維持法場的治安,而是爲了對付什麽人。
而那個人,當然是劫法場者,而爲了飛天彪而冒險劫法場的人,除了小梅本人,還會有誰呢?
“不僅僅這裏藏着禁衛,那邊,還有那邊,都藏有禁衛的精銳。”莽青松遙指法場左右兩側的幾個坊區,随後又擡手一指高聳于不遠處的一座望樓,上面有斥候站在欄杆旁邊,用銳利的眼睛,向街坊裏巷仔細的搜尋什麽,“一旦被望樓發現你的蹤迹,望樓上的斥候便會通過暗語,将你所在的方位互相進行傳遞那時,你無論走到哪裏都無所藏形,更加無法逃遁了。”
見到這種情景,小梅明白了,莽青松說的是真的,不過她隻是相信這一點,對于另外一點,也就是“殺飛天彪是假”這一斷言,持懷疑态度。莽青松和她一樣,也身在局外,怎麽會知道張麟他們的安排呢?
小梅低聲把自己的懷疑向莽青松挑明了。
“實話告訴你,我收到一封極其絕密的密信,所以才知道法場的情形。”沒有辦法,莽青松隻得向小梅實話實說,不過,這密信是從哪裏來的,他則沒有一點口風都沒有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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