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需要。不過,現在我的頭腦有些混亂,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張麟微微一笑,随口說道。
他覺得不能直接拒絕秋霜的幫忙,不然,做的太明顯了,會引起她的猜疑,因爲以前他在制作任何器具時,對于秋霜都是從來都不回避的。轉變得太快,那樣不好。
“那我就先行告退,你有需要時,再拉吊鈴叫我。”秋霜笑了笑,擺出一副細心體貼的樣子。
“我會的。”張麟點頭答應。
秋霜出去了,爐房裏隻剩下伴随張麟而來的幾個禦前侍衛和内侍。
對于那些新來乍到的侍衛和内侍,張麟也不怎麽信得過,他略微想了想,便做了如下安排
“柳甚,你帶幾名侍衛在這爐房的門口和窗外值守,不得讓任何閑散人員接近此地。”
“是!”柳甚高聲答應。他初次到張麟身邊當差,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所以對他的命令很幹脆地答應,一句廢話都沒有說。
“庭高,你帶一部分人去庫房将各色物料各搬運幾許過來。”張麟又溫聲交待單庭高,并且給了他一張單子,讓他照單拿貨。
單庭高答應,帶着一夥人去忙活了。
隻有張麟值得信賴的盧駿異一人還留在小爐房裏,就近保護他,沒有被安排任何瑣事。
把所有的前期準備工作安排妥當之後,張麟站在房中,擡眼向小爐房的四壁和頂棚分别掃視了一番,他在觀察這裏面有沒有監控鏡頭或窺視孔什麽的。不過,他想到自己所處的地方不是現代,而是古代,在古代,沒有電,沒有網絡,哪裏會有那麽先進的監控設備?再說,這是一幢獨立的房子,沒有左右隔壁,沒有樓上樓下,哪來的窺視孔?
看來自己真是杯弓蛇影,想多了。
他自嘲了一句,從夾袋裏拿出弩車的圖紙,于靠窗的長條桌案上鋪開,開始仔細審視和細心研讀。
弩車的圖紙非常複雜,包含多張小圖紙,每一張小圖紙都代表弩車的一個小零件。
這些圖紙都是張麟憑着自己的想象制作出來的,其實他根本不用看就對圖紙的内容和形狀了解的清清楚楚,不過,爲了确保精确,還是需要對圖紙上的各項數字進行一番核對的,因爲圖紙涉及到的數值太多,他恐怕自己不能将所有的數值完全記清楚,到時候出現纰漏和舛誤,那就麻煩了,就會贻笑大方了。
但是,有幾張極其關鍵的圖紙,張麟始終沒有拿出來。那幾張圖紙,雖然關鍵,但是,卻極其簡單,所以,他不用看便能清楚地記在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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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小爐房幾十步遠的另外一幢房子裏面,存在着一間布置得極具波斯風格的房間,天花闆上畫着藍色格調的壁畫,門楣上鑲嵌着貓眼石,地上鋪着錦緞織成的波斯地毯,室内的擺件都是非常奇異的東西,有青銅駱駝,獸嘴壺,中間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的青銅圓盤,圓月彎刀,還有縮小的通天塔的模型。
這兒是将作大監沙爾汗的私人書房。所謂私人書房,也是一處比較神秘的所在,一般人都不能接近。
書案後面有一排靠牆的書櫃,在書櫃上擺放着一對純銀打造道長頸瓶,沙爾汗正俯身在其中一個長頸瓶的口子上,神情專注地盯着瓶子裏面凝視,好像瓶中有什麽奇異的景象供他欣賞似的。
這時秋霜出現在書房門口,伸手敲了一下門,可是沙爾汗并沒有覺察,她便自己推門進去了。
由于欣賞瓶子太專注了,沙爾汗沒有注意到秋霜的到來,也沒有聽到她開門的聲音。
秋霜走到沙爾汗的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詫異地問道“嗨,你在看什麽?”
沙爾汗吓了一跳,猛然轉身,發現秋霜已經近在咫尺,他的臉色一下子變紅了,神色有些慌張,急忙拿起放在旁邊的瓶蓋,将瓶子蓋了起來。
秋霜更是奇怪“瓶子裏有什麽好東西,讓我瞧瞧。”
沙爾汗是一個久經沙場的人,表演的功夫一流,他很快恢複了鎮定,呵呵笑着掩飾道“沒有什麽。是我的一些私人小物品,不值得你看的。”
“你有什麽東西不能讓我看?”秋霜嗔道。
沙爾汗沒有回答秋霜的問話,而是顧左右而言他“順國公應該要開始制模了,你還是趕緊去他那兒,免得錯過了最佳機會。”
在強烈的好奇心的驅使之下,秋霜的倔勁上來了,非看不可,嬌蠻地向沙爾汗瞪眼,道“不行,要去你去,我要看了瓶子裏面再去,不然的話,到時候我可沒有心情爲你辦事。”
沙爾汗拿秋霜沒轍,隻好搖着頭歎着氣,萬般無奈地倒在一張椅子上,很不情願地向她伸了伸手,那意思是讓她自己請便。
“這還差不多。”秋霜打開了瓶蓋,把眼睛湊向瓶子口,要瞧瞧瓶子裏面的究竟。
在接近瓶子的第一瞬間,秋霜的眼睛被瓶子裏一道亮光所照耀,閃爍着震驚的光芒。瓶子裏并非昏黑一片,而是充滿着亮光,在瓶子的底部,不是平坦一片,而是浮現着生動的場景。
場景的正中是一張桌子,桌子上鋪着好幾張畫着各種圖形的圖紙,場景的下面是一個人頭,偶爾能看到他的俊朗的側面。
那場景很熟悉,那場景裏面的人也很熟悉。
怪不得沙爾汗适才主動給張麟提供專用小爐房,并且迫不及待地從張麟面前告退,原來他早有預謀,通過他早已建好的遠距離窺視孔道,可以對張麟的一舉一動掌握得清清楚楚。張麟所密藏不宣的圖紙,估計早已被沙爾汗看了個熟透。
“你好厲害,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佩服你了。”秋霜扭頭,用鄙夷和愠怒的眼神看向沙爾汗,聲音清冷地說道。
從秋霜的眼神之中,沙爾汗看到強烈的不滿和隐隐的怒意。他知道,秋霜不希望他對張麟使用手段。這也是他适才遮遮掩掩不想讓秋霜看瓶子的原因。
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既然秘密已經被秋霜所知曉,沙爾汗反而不慌張,也不尴尬了,他攤攤手,用無奈的語氣說道“秋霜,我這不也是萬不得已嗎。張麟對我防備的如此嚴密,我要是不使些手段,發揮我的聰明才智,如何才能學到關鍵的技藝?如何複興咱們的帝國?”
“你現在學到了嗎,應該不再需要我的幫忙吧?”秋霜用毫不掩飾的嘲諷語氣,冷聲笑道。
“秋霜,你不要這樣。”沙爾汗站了起來,擺起做兄長的架子,用比較嚴厲的語氣對秋霜呵斥了一句,旋即,用帶着幾許遺憾的語氣說道“如果技藝僅僅是圖紙那麽簡單,那麽,我看到了,也可以說,我學到了,因爲你知道,我是具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的。但是,張麟處于那麽安全的地方,似乎還是有所防備,我覺得他并沒有把所有的圖紙都拿出來,還有關鍵的圖紙,被他藏着夾袋裏沒有拿出來。”
“你多想了吧,他防備什麽?他怎麽可能知道你在這麽遠的地方在用眼睛盯着他。”秋霜不相信地說道。
“這隻是我的一種感覺和猜測。”沙爾汗擡手捋了捋唇角上的老鼠胡須,然後慷慨激昂,唾沫橫飛道,“另外,就算這些已經是全部的圖紙,但這些圖紙都是零碎分散的,張麟也沒有按先後順序擺放,也就是說,我離完全掌握,還缺一張完整的圖紙。還有,哪怕我拿到完整的圖紙,也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将弩車打造出來。因爲,從圖紙到實物,還有一個轉換的手法和過程。而這并不會寫在圖紙上,而是需要言傳身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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