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造弩車,就離不開善金局,因爲那裏有必不可少的器設。
再說,弩車的物料堆放在善金局,時間長了,張麟心裏也不踏實。自從獲悉秋霜是失國的波斯公主後,他對于沙爾汗更是無法信任。以前,他還依據神狄劇情得出結論,沙爾汗背叛武則天是多年以後的事情,但是,波斯公主的意外出現,打亂了所有的判斷。
沙秋霜已經踏上了與武則天對抗的路途,作爲她的兄長,沙爾汗還會隐忍不發,非要等到幾年之後再行動麽?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對于朝廷來說,善金局成了迄今爲止張麟所知道的最不可靠的地方,不是之一。
因爲蛇靈雖然可怕,但是已經撤出神都;靈狼雖然厲害,但是在幾次清剿之中被消滅殆盡;李敗德的叛軍雖然勢大,但是處于明處,容易對付。
隻有沙爾汗尚處于暗處,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突然竄出來狠狠地咬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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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富麗宏偉的善金局門口,已經有一班善金局的僚屬早早地在那兒迎候,由于順國公的車駕還沒有到,等候的人們便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面帶各種表情,低聲交談着什麽。
秋霜也在其中。她已經與張麟約好在善金局見面,她自然不會失約。
還有,今天,在這兒,她需要負擔極其重要的角色,一方面要爲沙爾汗偷師做掩護,另外一方面,她擔心沙爾汗學不到技藝而對張麟不利,因此就便對他進行必要的保護。
她的心情非常複雜,不過,她的臉色非常平靜,外人無從知道她的内心之所思所想。
沙爾汗以爲她是特意來幫他的,所以心裏非常感動。他面帶微笑,壓低聲音向秋霜說:“大事若成,記你首功。”
秋霜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向沙爾汗回以一個美麗的微笑。
沙爾汗不時地擡頭望向靠皇宮一側的街道,那裏沒有什麽動靜,除了少許幾個行人匆匆來去
過了一會兒,從遠處的街道傳來如雷的馬蹄聲和辚辚的車輪滾動聲。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兩個身穿内侍副的人,各舉着一塊回避牌,從街道拐角處出現,走在最前面,起到清道的作用,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
之後是一匹高頭大馬,馬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飛魚服色的青年,他的長相很帥氣,鼻子底下留着一撮黑色的小胡子,眼中閃現着犀利的光芒,向左右兩側的街坊和臨街建築進行巡視。
他就是負責張麟安全的首席侍衛盧駿異。
盧駿異的馬後面,一輛裝飾得極其豪奢的藍色馬車,在兩匹神駿無匹的駿馬的拉拽之下,辚辚搖搖地滾動前行。
坐在這輛豪華的馬車車廂裏的,自然是新晉順國公張麟。
護衛和簇擁在馬車後面的,有一長溜侍衛和内侍,有騎馬的,也有步行的,人數不下三十人。
這種氣勢和排場,可以與王侯出行比拟,比張麟上一次到善金局的行色,不知強大了多少。
看來,升了國公就是不一樣。
沙爾汗急忙趨前幾步,走到拒馬樁旁邊,滿面帶着笑,在那兒恭敬地俟侯。
等那兩匹鼻子裏噴着氣的神駿拉着豪華馬車在拒馬樁前面剛剛停穩,車廂的簾子還沒有掀開,沙爾汗便急切地行禮拜見,隻見他雙手抱拳,把腰彎成九十度,對着仍然端坐于車廂裏的張麟,以極其恭敬的态度,以抑揚頓挫的聲音,祝賀道:
“恭喜順國公榮升國公高爵,自此以後,國公爺将領銜後宮,輔陛皇上,成爲母儀天下之國公!”
這一番賀詞是沙爾汗搜腸刮肚想出來的,但是說出口來,聽在人耳中,卻顯得頗爲滑稽,令現場之人無不忍俊不禁,哄然大笑。
前面幾個國公自然是指爵位,而最後一個國公則是與國母相對的意思,隻是沒有與國母對立的字,所以沙爾汗才依然沿用了國公之稱号。還有,母儀天下用在張麟身上,也是不怎麽恰當,但是除了這個詞語之後,卻真的沒有别的詞可以替用,難不成說“公儀天下”?
聽了這話,車廂裏的張麟嘴角牽動了一下,浮現一抹苦澀的笑,哎,他輕輕地歎氣,除此之外,他什麽都沒有表示,彎腰從馬車上走下,向秋霜點頭緻意,伸手拍了拍沙爾汗的肩膀,然而邁步向善金局裏面走去。
在善金局的議事廳談了幾句話,喝了幾口茶,張麟便提議去庫房,查看物料的儲備情況。
沙爾汗欣然點頭,領着張麟來到位于爐房旁邊的庫房,這兒堆積着打造弩車所需要的各種物料。
張麟仔細查驗了一番,發現應有盡有,沒有什麽短缺,便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對沙爾汗是不是多疑了。
沙爾汗靠近張麟,用善解人意和無微不至的語氣說道:“國公爺,沙某知道,制作模具是一項極其精細的事務,需要安靜的環境和專心緻志的态度,容不得任何喧嘩和打擾。爲此,沙某特意爲你準備了一間專門的爐房,這樣你就可以專安安靜靜地打造弩車的模闆,不會有人影響你的心情和注意力。”
對于沙爾汗的說法,張麟甚以爲然,他點頭微笑道:“沙大人,所言極是。隻是這要沙大人費心了。”
“國公爺請随我來。”
沙爾汗眉毛一揚,得意一笑,說着,斜着身子引領張麟穿過大爐房,來到一個專門構築的獨立小爐房。
說是小爐房,比起一般的房間,不知大了多少,裏面有爐竈,有懸吊半空中的大鐵鍋,還有各種控制杆,應有盡有。說它小,隻是與大爐房相比而論,因爲它裏面隻有一台爐竈;而大爐房之中一般都有好幾台爐竈,可以同時打造多個不同的器具。
“國公爺,這是沙某專用的爐房。當我構思新的器具的圖樣之時,都是在這間爐房之中獨立完成的。這兒隻有一扇門,當我不想讓人打擾時,我便把門關起來,成爲獨立的天地;當我需要人幫忙時,隻要拉一下這個吊鈴,便有人聽到并迅速做出回應。”沙爾汗點指着周圍的設施,侃侃而談,臉上浮現出自鳴不凡的表情。
聽了沙爾汗的介紹,看了小爐房的設施和配備,張麟很滿意,在這裏他可以一心一意制模,而不用擔心被人偷看。他颔首微笑,對沙爾汗表示感謝:“沙大人的安排真是精細入微,本公甚爲感謝。”
“國公爺客氣了,!國公爺身系朝廷和社稷之安危,爲皇上打造弩車。想必,弩車一出,平滅叛軍指日可待。沙某食君之祿,不能爲君分憂,已經是非常的慚愧了。盡些微之勞,乃是份内應當之事,哪裏敢當國公爺之言謝。”沙爾汗眉開眼笑,擺出一副通情達理,毫無私心的神色,慷慨激昂地說道。
跟在旁邊的秋霜,聽了沙爾汗的話語,心裏很奇怪,他怎麽如此安排,莫非他良心發現,不想偷師學藝了?
看到秋霜探詢和疑惑的目光,沙爾汗沒有說什麽,隻是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然後向張麟躬身一禮,謹慎地退了出去,好像他的事務已經完成,決定置身事外,對于打造弩車之事不再過問和關心似的。
秋霜遲疑了一會,不知道該留下還是該出去,便向張麟嫣然一笑,柔聲問道:“需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