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紙條後,武則天居然如此震怒,并且下了提前處斬飛天彪的旨意,這大大地出乎張麟的意料之外。本來,他以爲這事非常簡單,不就交換嗎,那就交換呗,那麽什麽麻煩就都解決了。可是,這張交換的紙條,卻要把飛天彪的性命給提前葬送了,這讓張麟大起恐慌。
他連忙上前一步,躬身一禮,正色勸谏道:“皇上,若是殺了邯信,那麽刺客就會将皇嗣交給李敗德,真正的皇嗣一旦出現在叛軍營中,叛軍士氣必然高漲,這對朝廷對我軍都大大不利啊。”
張麟隻是稍微點了一下,他沒敢說透,要是說透一點,我軍士氣将會衰餒,民心将會傾向叛軍,神都危險,大勢去矣,那種話就更加聳人聽聞了。
聽了張麟的勸谏,武則天雖然處于狂怒之中,但也一點就通,她深呼吸一口氣,恢複了一點冷靜,在椅子前面走了幾個來回,在她的臉上,暴怒,煩躁,無奈,憋屈的神色交替出現。
這樣複雜的神态出現在一位至高無上殺伐決斷的皇帝的臉上,也是極其罕見的。
有那麽一個瞬間,張麟覺得做一個皇帝真可憐,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反而不能依照自己的心性辦事。
如果不是此案涉及到飛天彪,他真的不會作出這樣的勸谏。或者說,在看到女皇的這種無助表現,他會立即改口,委婉地将勸谏收回。
但是,沒有如果。他不想看到飛天彪立即被殺。因此,他不可能收回勸谏。
在想到他在潛意識之中看到的自己與飛天彪的親密關系時,他心裏對于武則天的那種憐憫減輕了很多,最後變得沒有了。
他靜靜地看着武則天踱步,等待她的最終抉擇。如有必要,該勸谏他還會再勸谏一下。
踱了一會兒,武則天停在秋霜的身邊,用手扶着她的肩頭喘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張麟,用顫抖的壓抑的語氣說:
“這是計策!你不是也使用過這種計策麽。”
“計策?”聽了這話,張麟松了一口氣。他猜測,是他的勸谏産生了某種效果,讓武則天臨時改變了主意。不管她作出這個抉擇是多麽的艱難,但總算是做了一個婉轉的可以接受的轉變。
但是,并沒有完。
武則天眼中浮現冰寒的光芒,帶着強烈的殺氣,注視着張麟,仿佛那個肆意威脅她的小梅就是眼前的他,她語氣極其森嚴地開口:
“朕要在法場張開一張巨網,必得将李棠梅抓住,朕要将她碎屍萬段,方能解心頭之恨!”
離武則天最近的秋霜對于這種殺氣感受最爲明顯,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張麟極其驚愕,他沒有想到,武則天對于小梅的怒恨,竟然如此強烈,令她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難道她不怕小梅将李旦交給李敗德麽?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麽,因爲,對于狂怒之中打武則天,說什麽都沒有用。
武則天意味深長地看了張麟一眼,本來想說些什麽,最後,什麽都沒有說,伸手一指侍立在旁邊的禦前太監武常,用冷峻的語氣吩咐道:
“武常,朕命你負責整個行動,布置法場,張開大網,務必将李棠梅抓捕歸案。你可以調動千。。。”說到這裏,武則天突然停了停,因爲她想到千牛衛還有非常重要的事務安排去辦,便毫無凝滞地改口,“調動千名金吾衛和監門衛,哦,還有大理寺,上述衙署均需予以全力配合。”
“是。奴婢遵旨。”武常把腰彎的如同彎蝦似的,恭聲答應。
以前的所有聯合行動,千牛衛都有參加,這次皇上爲什麽沒有讓千牛衛參與呢,并且剛說到千牛衛便馬上改口呢?張麟心裏略微有些納悶,不過,他也沒有去多想,因爲,人家是皇上,擁有人間的一切權力,想指派誰就指派誰,不指派誰就不指派誰。
他倒是有一種感覺,武則天本來或許有意讓他負責法場布網,後來回想到他與小梅的關系,特别是他曾經以命換命,救下過小梅,便對他不怎麽放心,所以才交辦給武常。這樣也好,他不用對小梅背負什麽内疚了。
武則天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在張麟身上停留了一下,又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她在回想,上次張麟籌劃和執行的法場獵狼行動,是那樣的成功,這次通過法場布網抓捕小梅的行動,因爲涉及到皇嗣的去留,涉及到天子的顔面,重要性比那次行動,不言而喻,重要數倍,少了張麟的參與,她心裏不免有些不踏實,擔心難以克成大功。
她這份旨意雖然屬于意氣用事,但是她心裏也非常清楚,此事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一旦失敗,不但她的天子顔面盡失,連天下人心也有可能喪失。那樣的話,社稷危矣,她将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心裏飛快地轉了數個念頭,最後,武則天覺得還是任用張麟爲上上之策。因爲,從當下到明日午時三刻,隻剩下十三個半時辰,時間相當的緊張,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順國公,此事雖由武常負責,但你也不能置身事外,你要大力協助武常,一起合力把此事給朕辦的妥妥的。”武則天聲音之中既有溫和的解釋,也有嚴厲的命令,還有哀婉的懇求,可見她在這件事上用心良苦。
她心裏雖然對張麟會不會傾向于小梅有所懷疑,但是她對小梅的滔天恨意和必得擒獲她的決心,超過了這種懷疑,所以才作出了這樣略微有些矛盾的決定。
“臣遵旨。”張麟隻能答應。他心裏雖然不想參與進去,但是,他又有一種感覺,他本人參與進去,或許可以推動結果向理想的方向發展,不至于任事态滑向自己所不希望的深淵。
“起駕!”安排妥當之後,武則天臉無表情地離開了寒苑。秋霜,鳳凰,慕羽潇等女官以及所有跟班,自然都跟着離開了。
武常留下來了,與張麟一起籌劃布置法場獵梅的方案。
“小梅這小姑娘也太狂妄了一點,怎麽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危險皇上呢。”武常抱怨到,語氣還頗爲嚴厲,當然那僅是對小梅,不是對張麟。
“她估計有她說不出的苦衷。”張麟随口說道。他雖然從沉萍口中得知小梅與飛天彪之間存在非常真摯的感情,且從小梅的威脅紙條上,任何人都能猜測出這種感情關系的存在,可是他并不想從自己口内說出來。很多事情,一旦說出來,就會變味。特别對于全權負責抓小梅的武常來說。萬一武常也跟武則天一樣,也拿飛天彪做文章甚至做誘餌呢,那豈不是害了飛天彪?
似乎看出了張麟的隐憂,武常給了張麟一個放心的眼神,呵呵一笑道:
“順國公,這事雖說皇上交給了咱家負責,可咱家還得仰仗你啊,希望你一定要鼎力相助。”
聽了這話,張麟覺得自己想多了,武常并沒有皇上那樣兇殘。他臉上浮現一個溫和的笑容:
“武公公過謙了。皇上讓你負責,說明皇上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至于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協助你。”
聽了張麟的話,武常恢複了淡定,他低頭想了想,又擡起矍铄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張麟,臉帶笑意:
“現在到明日午時三刻,時間已經不多了!不知順國公可有什麽良策?”
張麟淡然處之,神情自若道:“時間的确太緊張,因爲小梅給的時限是兩天,咱們必須趕在她的時限之前,把事情辦妥。當務之急,向全城張貼告示,想方設法讓小梅看到告示内容,這才是重中之重,不然的話,所有一切功夫都将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