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鎮,叛軍大營,中軍大帳。
身穿黃金盔甲的李敗德端坐于正中的帥位之上,穿着一襲黑色道袍的郭湘成陪坐于側位,兩人的臉上都浮現非常凝重的憂郁神色。
李府管家兼謀士常萊和神秘高手枭伍分别坐在左右兩邊的下手位置,他們臉上的神色則相對比較安閑淡定。
除此之外,别無他人。
“公子昨日進了神都,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音信,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郭湘成憂心忡忡地說。
“公子吉人天相,加之武功高強,還有無崖相助,應該不會遇到什麽麻煩吧。”李敗德用寬慰的語氣說道,這既是寬慰郭湘成,又是寬慰自己。
郭湘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用滿懷滄桑和感慨的語氣說道:“我們今日起兵,全是爲了先太子,先太子不在,公子就成了我們起兵的全部動力所在。要是公子遇到不測,我們下一步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郭公勿憂。就算公子不在,我們手裏不是還有皇帝嗎?”常萊微微一笑,用非常輕松自然的語氣提醒道。
郭湘成皺眉看了一眼常萊,又看了一眼李敗德,激動地說:“我們誰都知道,這皇帝隻是一個幌子,我們起事都是爲了将天下還給先太子及其子嗣。李公,我們有過約定,這是我們起事的宗旨,這一點,什麽時候都不能忘。”
“不會忘,不會忘的!”李敗德向郭湘成擺擺手,淡然一笑道。
正在這時,坐在郭湘成一側的神秘高手枭伍的耳垂微微一動,他敏銳地聽出,在大帳之外有異常的響動。
“怎麽了?”坐在對面的常萊擡眼看着枭伍,低聲問道。
“外面似乎有異常動靜。”枭伍微眯着眼睛望着大帳的左側,那裏一道淺淺的小身影快速晃動了一下。
“有人偷聽!”枭伍急忙起身離座,向着帳外驟然沖了出去,到了帳門外面猛然拐彎,沖着發出聲音以及閃現影子的地方疾奔而去。他之所以如此費事繞行,而沒有破帳而出,一方面因爲這是中軍大帳,不宜破壞,另一方面是因爲,這頂大帳是新近打造的新帳,不舍得破壞。
在大帳之外偷聽的正是受張麟之命來叛軍營中刺探皇嗣真假的肖河,他的武功并不高強,輕功也不頂尖,但是他會地行,這是誰也無法替代的本領。
他偷偷地摸進了叛軍大營,打暈了一名身材比他略大的軍士,扒下他的盔甲,穿在自己身上,然後,鬼鬼祟祟地在叛軍營中走了一大圈,他到皇帝所在的軍帳偷聽過,但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他也從關押薛懷義的軍帳走過,不過,他的目的不是營救或者刺殺後者,所以,過而未停,最後蹑手蹑腳地來到中軍大帳的外面。
剛好聽到帳内一個人說:“這皇帝隻是一個幌子,我們起事都是爲了将天下還給先太子。”這話在稍微有點腦子的人聽來,都很明白,兵營之中的皇帝是假的!叛軍起事是爲了先太子的兒子!
聽到這話時,肖河立即明白,自己無意中聽到了自己想要刺探的消息,心裏狂喜不已,不由得驚喜地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感歎聲,他馬上發覺不對,趕忙收聲,并以手捂嘴,沒想到,大帳内有人的耳朵竟然如此敏銳,且行動如此迅捷,一下子就從大帳之中沖了出來。
肖河急忙扭頭就跑,如同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兔子,沖着大營後面的深山老林沒命地狂奔,一旦進入深山老林,他就可以找個山洞隐藏起來,一旦找到山洞,他就可以接着往裏面挖洞,那就算基本上逃脫成功了。
這時,枭伍從大帳中追了出來,在發出聲音的地方沒有看到人,而他的眼角餘光卻發現,一道瘦小的身影,身穿與左鷹揚衛同樣顔色的盔甲,正在向大營最後面的山林方向狂奔逃竄。
可以确定,此人就是在大帳之外偷聽的人。
枭伍皺了皺眉,身形極速展動,如同一條怒龍,向着肖河離開的方向,迅猛無比地追了過去。
别看肖河的身闆小,可他奔跑的速度極快,如同一隻受驚的松鼠似的,在地上急速跑動,他所過之處,卷起來一條由落葉和塵土所組成的塵霧,這塵霧形成了一條線,随着他的狂奔,而越拉越長,仿佛是松鼠身後的巨大的尾巴似的。
使得枭伍哪怕展開極速,也不能追上,反而吃了他一嘴吧灰塵。
雖然什麽都沒有感知到,但是見了枭伍的急切反應,聽了他的嚴肅的話語,李敗德與郭湘成都明白,他們剛才所說的話語,被他人偷聽了去,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惶急之色。
李和郭兩人迅速回想了一番他們說了什麽,他們的談話,有一部分是沒有輕重的廢話,而另一部分則涉及關鍵機密,這裏的機密有兩個:一,起兵的目的是爲了先太子和公子李子唐;二,皇帝是一個幌子。
這兩個機密,除了他們四個人以及幾名重要的親信知曉之外,其他人誰也不知道,包括那些非親信的重要将軍都不知情。大家隻知道,他們起兵的目的是爲了反武複唐,把天下從武周奪回,交還給大唐睿宗皇帝李旦。
這樣重大的機密,不要說不能爲敵方知道,就算對于自己方面的兵将來說,都不宜知道,不然的話,一旦這個秘密洩漏出去,他們在軍中的号召力,就會大大地打折扣,軍心将會大面積的渙散。因爲,許多軍兵,之所以會聚集到他們的旗下,都是因爲他們一直高舉着反武複唐的旗号,要是連他們所擁立的皇帝都是假的,那麽誰還會相信和支持他們?
李敗德用責備和埋怨的眼神看了郭湘成一眼,後者慚愧地摸了摸後腦勺。
“快追,絕不能讓偷聽者跑了!”李敗德向常萊說道。
“是!”常萊答應一聲,起身如飛地竄出了大帳。到了帳外,他略一觀察,根據偷聽者逃跑的方向以及周圍的環境,便立即準确地判斷出,偷聽者必然想逃入大營後面的密林之中。他哪裏能讓他如願?隻見常萊縱身而去,如同大鵬展翅一般,越過一頂又一頂軍帳,取直線向着大營後面的山林沖去。
由于肖河的輕功不佳,見到軍帳,隻能繞着走,并非他不能躍上帳篷頂,而是在輕功方面比不過那些高手,反而會暴露他的弱點,使得他容易遭擒。
正在發足狂奔的肖河,擡頭之間,見到一名身穿藍色袍衫的高手,氣定神閑地站在大營邊上的一根木樁上,用冷冽的眼神看着他,原來常萊後發先至,早早地來到營帳外面地山腳下,等候在那裏。
肖河吓到魂都飛了一半,趕緊刹住腳,嘎然一聲,激起無數的塵土飛揚,他向前滑了七八步,而後迅速轉身,朝着大營的另外一個方向,沒命的奔去,激起一陣煙塵,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