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來告訴你,造弩車的物料已經備好。”
秋霜展顔一笑。
“哦。”一提到弩車,張麟的興緻一下子提高了,因爲這是他所關心的事情之一。李敗德已經起兵,突厥也已來犯,弩車是制勝的關鍵,也是他重新崛起的重要底牌。
弩車的物料已經備好,他卻被關在這兒,不能着手打造,讓他有些着急。真要等敵人兵臨城下,那時就有些來不及了。因爲一台弩車就耗費了他大半天的時間,四十幾台弩車,那至少需要二十天時間。當然,他知道,秋霜所說的備好的物料,是二十幾台弩車所用的物料,那是用從李程曹三府抄出來的金銀所采買的,至于從靈狼總舵搜出來的金銀,還沒有來得及撥付,張麟便被打入寒宮,與世隔絕,無法顧及弩車之事務。
“目前你被皇上禁锢在此,暫時無法離開寒宮。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秋霜善解人意道。
“怎麽幫?”張麟語氣平淡地問。
“我可以幫你開模澆鑄,這樣可以節省時間。弩車造好之後,皇上記念你的功勞,或許會解除對你的處罰。”
秋霜柔聲說,說話時,一雙美眸之中浮現興緻勃勃的期待的光芒。
“多謝了,不過這事也沒有這麽急!”張麟一口拒絕,要是讓秋霜幫忙,必要要把圖紙交給她,還要将造弩車的關鍵技術教給她,那肯定不行。當然,他的話說的還是比較委婉,因爲在善金局的事務上,還得仰賴秋霜幫忙。
經過比較透徹的分析,張麟覺得,他的價值已經展現得差不多了,東廠已經被他整饬得整整有條,可以獨力運轉,武則天的反對者被抓了不少,最大的對頭李敗德已經逼反,靈狼也被打得七零八落,銀庫相當的充盈,在武則天面前他的剩餘價值已經不多了,至少他猜測武則天是這樣認爲的。
在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時,武則天沒有殺他的頭,讓張麟覺得非常的意外,意外之後,他又分析,能讓他得以保全性命的或許是他曾經提起過且未進行挖掘的小秦嶺的金礦,以及尚未打造完成的射程八百步的四十幾台弩車。
真要将四十幾台弩車造好,金礦挖出,他要是再犯什麽罪的話,估計十塊免死金牌都救不了他!
而難以饒恕的罪行已經犯下,隻是武則天暫時不知道而已。一旦他和夜玉以及太平公主親近的秘密洩漏出去,那麽,哪怕有一百塊免死金牌,都沒有用!
因此,弩車能晚點造,還是盡量晚點造。
再說,在造弩車這樣重大而絕密的事務上,張麟也不可能全權委托秋霜辦理。他心裏已經對她産生了疏離之情,他還發現秋霜與沙爾汗之間的關系超乎尋常的友好,要是把圖紙給了秋霜,那很有可能到了沙爾汗手裏。
而,沙爾汗是潛在敵人,他怎麽可能将技術流傳到潛在敵人手裏?
近在咫尺的秋霜,隻是感覺到張麟對她的态度沒有以前親近,卻沒有想到他心裏在一瞬間想了那麽多,那麽遠。
“那也行,你什麽時候需要我幫忙,隻需跟我說一下就行,我無不照辦。”秋霜露齒一笑,以掩飾心裏的失望。
“除了這事,你還有别的事嗎?”張麟冷冷地問道,一副要趕人的樣子。
“的确還有事情。”秋霜臉上浮現莊重之意,“我奉皇上的口谕,來此向你詢問弩車射箭之法。”
“弩車射箭?現在到了用到弩車的時候嗎?”張麟手摸着下巴,若無其事地問道,不過他的心裏卻急于知道發生了什麽重大的狀況。
秋霜歎了一口氣,神情頹喪地說道:“目前,我軍大敗,李敗德的大兵已經推及到城下,當着兩軍之前,對皇上肆無忌憚地辱罵,皇上大怒,想要以弩箭擊斃他們!但是我們都不知道弩車如何放箭,所以。。。”
張麟聽明白了,保武軍被打敗,神都危險了,武則天又想到自己了,但是還沒有把自己放出去的想法,隻想問明弩車的使用方法。
哪有這樣的好事?
“我不是把射箭方法告訴你了?”他語氣平靜地說。
秋霜美眸略微一瞬,斜睨了張麟一眼,她心裏說,你藏私了好不好,你所教給我的隻是皮毛,不是真正的射箭之法。不過這話她不能當着張麟的面明說,這樣的話說出口來,那多有傷感情。
“我忘了。”她擡手摸了摸漂亮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說,
“我也忘了。”張麟揉了揉太陽穴,在旁邊緩緩地踱步,慢條斯理道,“這幾天我經曆了太多的事,先是被汪之問辱罵欺淩,後來又被李敗德的兒子青陽侯李培毅落井下石,然後又遭到恒國公張易之的杖責威脅,吓得魂飛魄散,直到現在我的魂魄還沒有回來,所以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秋霜知道張麟想以弩車作爲與皇上對抗的籌碼,不願意把操控方法告知她,她也不勉強他,隻是蹙眉問道:“你就讓我這樣向皇上複命嗎?”
“去吧,皇上要責怪也是責怪我,不會責怪你的!”張麟擺了擺手,若無其事地說道。
定鼎門外面,李敗德的軍士還在不停地大肆叫罵,城樓之上,武則天臉色極其難看,倘若她不是威嚴赫赫的皇上,那麽,她真的是無地可容,早就鑽到地縫裏去了。饒是這樣的,她臉上的威嚴已經幾乎洩盡,變成了一個被人欺淩的卻無法還手的柔弱寡婦。
她不是任人欺淩的柔弱寡婦,她是至尊無上的皇帝,掌控着百萬雄兵,盡管城裏隻有十萬大兵,擁有生殺大權。
她在強忍着滔天的怒火,這怒火在随時爆發。
她心裏滾過一種強烈的沖動,派大兵出去沖擊叛軍的陣營,将那些當衆叫罵的叛軍斬殺。
但是她的腦子裏還保持着一絲冷靜,她知道,城裏隻有十萬大兵,我所掌控的生殺大權,無法覆蓋于叛軍之上,再說,她的軍隊戰敗了,要不然,怎麽會讓李敗德的叛軍推進到神都城門之下呢?
眼下若是負氣派兵出戰,恐怕一點優勢都占不到,相反,很有可能使得形勢變得更糟。
她在等待,等秋霜問得弩車的發射秘訣,然後将亂賊一一射殺。
這時,秋霜回來了,臉上帶着失落的表情,讓人一看便知道她辦事不順。
“秋霜,速速放箭!”武則天迫不及待地說,她心情非常的糟糕,沒有注意到秋霜臉上的細微表情。
“禀皇上。”秋霜小心翼翼地回禀,“臣去到寒苑的時候,罡烈侯正身心憔悴,卧床不起,無法将弩車的秘訣告知于臣。”
武則天蹙眉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秋霜把張麟所講述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複述了一遍,這是她在回來的路上想好的應對辦法。倘若把辦事失利的實話告訴武則天,她和張麟都讨不到任何好處。
不過,張易之興師動衆對張麟的杖責威脅,被她主動略去了,因爲她心裏很清楚,爲了這麽一點小事,武則天八成不會對張易之施加責罰,相反,因爲張易之也被牽連在内,反而會使武則天左右爲難,不知如何處理好。
聽了這話,以武則天那麽精明睿智的心思,她立即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委。張麟被打入寒宮之後,受到汪之問李培毅等人的欺負,他心裏有怨氣,無從宣洩,正好趁此機會,意圖讓她爲其做主,對那兩人施加懲罰。
說白了,張麟在要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