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麟的一番義正詞嚴的話,張易之額頭上再一次冒汗,因爲張麟所說的是實情,他們來的時候很是高調,被很多人看到的事實無法改變。
張易之一邊擡手擦拭額頭上的虛汗,一邊扭頭用有些後悔和怨恨的眼光瞅着李培毅。
這一眼,把李培毅的魂都看飛了!他嘴唇哆嗦着強自争辯道:
“五郎,你别聽他胡說八道,我身在後宮,對于我爹的舉措毫不知情!我是無辜的!皇上都沒有拿我怎麽樣,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見到情勢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展,張麟喜上眉梢,他那一雙炯炯有神又充滿正氣的目光如同兩道強光,緊緊地盯着後者的眼睛,把盯得心神慌亂,垂下了目光。
張麟邁步向李培毅走了兩步,慷慨激昂義正詞嚴道:
“李培毅!你家裏的所有人都是無辜的,可是全部被投入天牢!李敗德的家就是我親手抄的!李培鎏是無辜的,剛出生的李燦陽更是無辜的,他僥幸逃脫,可是卻被我全城追捕并逮住了!而你,李培毅,是李敗德安插在後宮的暗樁,皇上身邊的奸細,你的任務就是爲李敗德刺探重要軍情密報,所有這些,東廠都已經收集到确鑿的證據!你欺騙了皇上,你的罪責跟李敗德一般大,你難逃一死!你子所以還能活到現在,是因爲皇上朝務繁忙,還沒有想到你,等她老人家想到你,你的死期就倒了!你僥幸多活了幾天,就應該把頭埋在沙底下,祈求皇上一直把你忘到腦後。而你這個蠢貨,竟然還在這裏興風作浪,真是不知死活!你惹毛了勞資,勞資現在就可以替天行道,替皇上效勞,将你這個奸細和賤賊之子斬殺當場!”
面對着張麟的強大攻勢,李培毅連連倒退,步履蹒跚,最後跌倒在地,完全崩潰了,變得可憐兮兮,如同一條弱小的蟲子,趴在地上,向張麟磕頭哭求:
“張麟,張大哥,罡烈公,你别說了,你饒了我吧,我真的沒有當奸細,說實話,我隻是我爹的棄子,我也恨我爹,我再也不敢與你爲敵了!”
李培毅的懦弱表現,讓所有供奉都大跌眼鏡。這麽一下就投降求饒了,這小子太沒有用了,所有的供奉都用鄙夷嘲諷蔑視的眼光看向他。
把李培毅徹底擊垮之後,張麟覺得已經基本掌控了局勢,他決定抓住這有利的機會,對張易之展開強大反擊。
他霍然轉身,面對着正處于怔愕之中張易之,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以極其強悍的口吻,厲聲說道:
“張易之,你要是立即走人,我可以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咱們以後河水不犯井水,互不往來,互不侵犯!你要是再在這兒胡攪蠻纏,仗勢欺人,惹急了勞資,勞資就立馬到皇上那兒,宣布你與逆賊李敗德勾連的罪狀!看你這監正還能當多久!我一個赤腳的還怕你穿鞋的?!大不了與你同歸于盡!”
對于張麟的肆無忌憚的威脅,張易之心裏非常不爽,可是,他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好像雷雨來臨之前的陰霾天空。
因爲不察,不慎與逆賊李敗德的兒子走在一起,而且爲他出過頭,這些都是不争的事實。要是牽涉到犯有普通的罪行的罪臣,以他在後宮的權勢,以他在皇上身邊的地位,張易之都無須考慮,不用懼怕。可是這事牽涉到逆賊李敗德,後者可是令皇上最頭痛的對手啊!牽涉到逆賊,皇上是不會講道理的,也不會講恩情的。
事先,他怎麽沒有想到這一層呢?還興師動衆大搖大擺來向張麟尋釁,結果卻留下這麽嚴重的把柄落在對方手裏。
有那麽一瞬間,張易之心裏閃過把張麟殺了滅口的念頭,但是,他還真的沒有把張麟斬殺的權力。
把張麟切了,皇上就算是遺憾,就算是生氣,也沒話說,因爲符合宮規;而要殺了他,這有些逾規,皇上知悉後,肯定會龍顔震怒!
可要是讓張麟留着,有這張利嘴在,對張易之來說,始終是一個禍害,他的罪行随時有可能被張揚開來!
要不以行刑爲名,将他杖殺!然後把他那個跟班也殺了,這樣就沒有人知道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麽狀況。
皇上就算是怪罪,也晚了,人死不能複生!我隻要多在她面前撒撒嬌,把責任推到李培毅和行刑的宦官頭上,再讓六郎幫忙求求情,此事應該就能抹過去。
。。。
正在張易之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抉擇之際,突然,從正殿旁邊的甬道上,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張易之循聲扭頭看去,隻見,當先之人,身穿紫色袍衫,頭戴黑色宦官帽,正是禦前太監武常,後面跟着數名内侍和侍衛。
武常等人的到來,使得張易之無法再對張麟實施任何舉措,因爲,武常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招惹不得,他可以随時随地在皇上面前進言。最關鍵的是,武常與他不同心。不管他想要怎樣,眼下都隻能忍着。
“十五郎,這都是誤會!我們現在就走!”
考慮到不利的形勢和不好的結果,張易之連忙在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向張麟低首說道。這是張易之第一次出面,欺壓張麟,而且是興師動衆,結果卻搞得灰頭土臉,大敗而歸,他真的是沒有什麽臉面了。
“不送!”張麟冷聲說。
“走!”張易之袖子一甩,轉身邁步離去,他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踏上了大殿的另一側的甬道,以避免與武常等人近距離碰面而産生尴尬。
在經過李培毅身邊時,張易之氣憤地拿腳踹了他一下。因爲他之所以興師動衆來寒苑問罪,都是李培毅帶頭唆使的。沒有李培毅的唆使,一向養尊處優的他,怎麽可能會做出向一位被打入寒宮的人落井下石的蠢事?
目睹張易之離去的背影,張麟心裏有一種很明顯的沖動,要是勒索他一下,一定能收獲很多戰利品,不過理智讓他壓制了這種沖動。
目前他跌了一個底兒朝天,隻不過偶爾鑽到一個小小的空子,才僥幸将張易之吓走,要是做得過分了,或許結果又會翻轉,重新對他不利,也未可知。他考慮過,他所說的那些吓唬之詞,到了皇上那兒,能不能産生效用,還是未知數!皇上沒有立即處置李培毅就是明證。更何況,以他所犯的錯,以皇上對他的怒意之盛,他有沒有機會見到皇上呢,還是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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