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望着遠處,一邊回憶,一邊娓娓講述自己的身世過往。
他的祖父是範陽郡公盧澄青,曾是高宗時的同中書門下三品,也就是宰相。他本是一名禦前侍衛,因他父親站在反對武則天稱帝的陣營之中,好在不是什麽重要頭面人物,但他還是受到牽連,被排斥貶降爲羽林禁衛。
在聽講述的過程中,張麟心裏想,原來盧俊義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如上官婉兒一樣,是宰相之裔孫,公侯之子弟,身世富貴,隻是後來他們的家族落拓了而已。有這麽好的出身,難怪他的武功這麽高強。
展開一想,張麟又覺得奇怪了,作爲一名宰相裔孫,怎麽會取“大白”那麽俗的名字呢?
似乎看出了張麟的疑慮,盧俊義臉上帶着坦然的微笑,“作爲一個禦前侍衛,被貶到羽林衛,很沒有面子,因此盧俊義,也就是我,臨時改了一個名字,叫’盧大白’。”
原來如此!張麟聽了恍然大悟,基本上,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你原來的名字叫什麽?”張麟又好奇地問。
盧俊義臉上浮現濃郁的笑:“也叫盧駿異。跟你賜的名字同音,所以我當時就欣然笑納了。”
“真的,這真是太巧了!”張麟又驚又喜,旋即拍了拍盧駿異的肩膀,善解人意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你還是用回你原來的名字吧。”
“其實,我已經很喜歡盧俊義這個名字了,好舍不得放棄啊!”盧駿異依依不舍地說道,片刻之後,他伸手碰了一下張麟的胳膊,親切而主動說道:“跟你說了這麽多我自己的事,顯得有些自矜自誇的意思。不如我跟你講講我師兄李元芳的事情吧。”
“李元芳是你的師兄?”張麟聽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眼整個大周朝野,李元芳是他最熟悉的名字之一。曾經,他心裏想要見到李元芳的迫切程度,絲毫不會比期待見到狄仁傑的少一點點。然而,到了神都之後,他見到了狄仁傑,還見到了虎敬晖,卻唯獨沒有見到李元芳,讓他頗感失望。沒想到,卻在盧駿異口中聽到他的名字,張麟豈不興奮喜悅?
“對的!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當他的師弟?”盧駿異眉毛一揚,臉上浮現一抹自得的微笑。
“快說!”張麟眼中閃現激動喜悅的光芒,語氣急切的催促道。
“我們兩個從七歲開始,就一起跟着師父學藝。”
盧駿異一邊緩緩踱步,眉頭深鎖,進行回憶,一邊聲情并茂地講述他和李元芳之間的故事。
随着盧駿異的講述,張麟對李元芳有了一個更爲直觀更爲詳盡的了解。
李元芳英俊潇灑,磊落不羁,藝成之後,加入了衛旅,參加了對突厥的戰争,憑着赫赫軍功,當上了甘涼道遊擊将軍。
兩個月之前,當突厥使團經過敦煌時,李元芳受命護送使團赴神都。沒承想,因爲朝内有奸賊,與突厥方面裏應外合,将突厥使臣與護送人員悉數屠殺,隻剩李元芳一人逃出,成了屠殺使團的頭号嫌疑人員,被朝廷海捕追拿,使得他的名聲喪地,有家難回,有國難投,最後他決定跟着狄仁傑去幽州查案。幸虧狄公神斷,日前将真兇渠首抓獲,洗刷了李元芳的冤情。
“假使團案已經破了,這麽說李元芳和狄仁傑不日将會回神都?”張麟興奮地說,對于狄仁傑,張麟決定敬而遠之,他的興奮和期待是對李元芳的。
“暫時回不了,聽說幽州遭到突厥大軍的圍困。”盧駿異搖頭歎氣,臉上浮現一抹憂郁之色。
聽到幽州遭突厥圍困,張麟的眼中并沒有出現憂心之色,相反,閃現一抹興奮的亮光。
李敗德叛亂,皇嗣失蹤案還沒勘破,突厥大軍圍困了幽州,這說明自己所打造的弩車即将有了用武之地,武則天難道會爲了跟他置氣,而放着威力超絕的弩車不用?
一旦武則天需要使用弩車,那麽她就必須啓用張麟本人。
張麟覺得自己在寒苑呆的時間不會太長。
在這不長的時間内,更要把武功特别是輕功練好。
聊完一陣天之後,張麟還是回到原地,嘿嘿一笑道:“要達到你們那麽高深的境界,可能需要習練二十年的時間,但是,我沒有那麽高的要求,比你們的境界差那麽一點點也是可以的。”
“不是我打擊你,你能夠練得跳上牆,就很不錯了。”盧駿異擡手一指丈把高的圍牆,冷面無情地說。
“能上牆也可以。”
張麟呵呵一笑道,他不想再與盧駿異争辯下去,隻想馬上就開始學。他現在連爬上牆都困難,要是能練到随意一跳就能上牆,那也是可以的。
接下來,最苦最累的生涯出現在張麟的人生當中。
他身上穿了厚重的鐵甲,腿上和臂上各綁了兩塊鐵制的胫甲和護臂,負重超過五十斤,繞着院子按照盧駿異所設定的路線奔跑。
這一條路線由平地,坑窪地面,上坡,上台階,下台階,下坡,坑地組成。
按照盧駿異的說法,這叫先重而後輕。習慣了負重奔跑,等到釋放了重量,那時就會覺得身體倍加輕盈。
跑了幾圈,他就累得如同耕了十畝地的水牛一樣,渾身都是汗水,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喘息了片刻後,張麟突然上氣不接下氣地問盧駿異:“你與李元芳的武功孰高孰低?”
盧駿異微微一笑,支支吾吾道:“這個嘛,不好說。要是都用劍的話,我倆差不多。要是他用鏈子刀,就好像換了一個人,武功比我現在厲害好多。”
聽到鏈子刀,張麟眼睛一亮,在他的印象當中,李元芳一把鏈子刀神出鬼沒,确實厲害。
張麟突發奇想,笑着問道:“你覺得李元芳拿鏈子刀,能打得過莽青松嗎?”
“那樣的話,與莽青松打個六七十個回合沒有問題。”盧駿異眉毛一揚,傲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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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三騎從德遒門離開了神都,前方是通往北方道府的寬闊的官道。
一馬當先的是負氣出走的夜玉。
“駕~”
夜玉揚鞭甩出了幾個脆響,那馬兒受到驚吓,四蹄縱開,宛若一條怒龍一樣,向前奔騰疾馳,激起一道煙塵,如同一條灰色長虹一樣,滾滾而去。
她的臉上浮現着氣憤怨恨和隐忍的表情,那張本來俏麗有型的臉,因爲拼命壓制心裏的怨氣,而變得有些扭曲。
她怨張麟,我主動送給你,你七推八卻,臨了卻冒着如此大的兇險與婉兒那賤人厮混,你太讓我傷心了。
她恨上官婉兒,認爲她就是一個騷人,一個賤貨,一個專門勾惑他人的狐狸精。
最後,她更後悔,那一晚她應該更加主動一點,更加熱烈一點,她甯願那個被打入地宮的人是她!
疾馳了不久,馬兒離開了官道,進入了一條通往邙山的小道。
綠殊和狄光遠先後馳上了小道。
綠殊認得,這條小道她們曾經走過,是通往黑熊谷的必經之路,當日,在這前面的峽谷,曾經遭遇田蒙的伏擊和巨石打擊,有多名弟兄在這兒喪生。
一種不詳的感覺立即襲上她的心頭,她揚鞭一甩,發出一聲脆響,使得馬兒提高了速度,一邊緊緊地追趕,一邊大聲喊道:“提督大人,此地危險,放慢點兒速度!”
夜玉非但沒有放慢速度,相反她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使得馬兒把蹄兒撒得更歡,一下子就竄進了峽谷之中的懸崖小道。
在踏上懸崖小道,目睹一邊的高峻峭壁和另一邊的深危淵谷之時,一種熟悉之感油然浮上夜玉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