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都某處非常隐蔽的房子裏,門窗緊閉,光線比較暗弱。隻有從開在頂棚的數處明瓦之中透進來的幾束亮光,使得置身于屋内的人,能夠互相看清對方的面容。
這裏一共有二十幾人。
在主位上的人,穿着一襲黑色紫邊袍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就是靈狼幫主莽青松。他用手摸着鼻梁,眼睛望着頂棚透光之處,眼神空洞,不知他在想什麽。
在他的左右兩側,分别坐着三位穿黑袍的護法和三位穿青衫的堂主,還站着幾位同樣穿着青衫的舵主。
“聽說張麟被褫奪爵位,打入了寒宮。咱們何不趁此良機,潛入寒宮去将他殺了!”護法溫鎮語氣激憤,現場之人,屬他與張麟打交道的次數最多,心裏最憋屈,殺張麟的心最爲急切。
“對,去将他殺了!這個張麟令咱們靈狼損失慘重,不殺他對不起死去的弟兄!”站在旁邊的幾位舵主立即大聲附和。
“入宮殺人,幹系重大,不能随便爲之。”護法福滿樓語氣嚴肅道。
“蛇靈因爲入宮刺殺張麟,幾乎遭遇滅頂之災。這事剛發生不久,可謂前車之鑒,咱們可不能重蹈覆轍!”一位堂主手撚胡須,語重心長道。
“此一時彼一時。而今張麟被打入寒宮,身邊沒有幾個人服侍,甚至連看管之人都比以前少。殺他馬到成功,絕對不會失手。不存在什麽重蹈覆轍!”溫震以輕蔑的口氣說道。
“幫主,你怎麽看?”福滿樓用恭順的目光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莽青松。
莽青松從頂棚收回目光,用銳利的目光掃視了現場所有人一遍,然而擡手一揮,铿锵有力地開口:
“入宮殺人那種蠢事,我幫不屑爲之。不過,我們也不能坐視兄弟們置身牢獄而不作爲。趁着張麟被打入寒宮,不能理事,東廠處于最爲薄弱的時刻,咱們去劫東廠,将闵德鐵夢等弟兄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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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
在主導東廠事務的日子裏,張麟建立了良好的聲譽和崇高的威信。
在東廠的廠衛和百戶千戶的心目中,張麟是一個敢作敢爲,奇計百出之人,沒有人把他當作供奉而輕視,也沒有人認爲他是靠着皇上吃素飯。或許在張麟剛接手東廠的時候,有人持有過這樣的看法,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張麟能力的展現,尤其是在端陽大朝上張麟擊敗李敗德之後,持這樣想法的人幾乎絕迹了。
他們認爲,是張麟一個人把被肖清芳搞的烏煙瘴氣處于崩潰邊緣的東廠給拉了回來,重新成了皇上所倚重的臂膀和耳目,在近些日子裏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在神都攪風攪雨,抓侍郎,查尚書,抄相府,令人聞名喪膽,令人敬而遠之。
在法場獵狼行動上,張麟的表現更是可圈可點。一條計策輕易将怎麽也找不到的靈狼吸引到法場,準備一網打盡。面對突襲他的靈狼長老,他數箭将之擊斃。
特别是張麟重人質而不重功勞的做法,打動了所有廠衛的心,獲得所有廠衛的誓死追随。
聽到張麟因與上官婉兒親近而被打入寒宮的消息,所有廠衛都非常震驚,難以置信,大部分人都爲張麟感到惋惜痛心,感到不值,有些人甚至在背後咒罵上官婉兒,認爲她是禍害精,将張麟拉入了犯罪的淵谷。
“雖然公爺不再是罡烈公了,雖然他被打入冷宮了,但他還是我們的頭領,他的同知的職位還在,我打聽得清清楚楚!”黃勝彥語氣激動,聲音悲痛地說。
在所有東廠成員之中,黃勝彥屬于最感激同時也最支持張麟的人。他心裏一直認爲,他之所以能當上鎮撫使一職,是因爲張麟對他的賞識和提攜。
“是的。我聽的清清楚楚,皇上隻是褫奪了公爺的爵位,并沒有免去公爺的職位。公爺很快便會東山再起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高力士聲音哽咽之中帶着堅定,這是他最後一天到東廠當值,算是交接,也算是告别。
“我們大家一起,進宮向皇上進谏,讓她将公爺爵複原職!”花步丸慷慨激動地說道。
“這樣就成了兵谏,不到萬不得已,不好輕易施行。”黃勝彥臉上露出思索和沉重之色,不過,對于兵谏的建議,他也沒有進行否定和确定的排除。
“兵谏就兵谏!咱東廠驅蛇靈,鬥靈狼,抄相府,什麽時候怕過事?”花步丸不顧後果地叫道。
“兄弟要慎言啊!”許世德伸手拍了拍花步丸的胳膊,斜眼看了一下高力士,用陰陽怪氣的腔調說道,“這裏有皇上身邊的近臣,你怎麽好胡說八道,你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嫌公爺死的不夠快?”
“有你說的這麽嚴重嗎,這裏都是自己人啊!”花步丸看了高力士一眼,語氣激動地問,“高力士,你雖然高遷了,但你還是咱們自己人,對不對?”
“對,是自己人,永遠是自己人。”高力士連忙在臉上擠出一些痙攣一般的笑容。面對群情激憤的東廠高層,說實話,他的心裏很不自在,有一種負罪感,隻想盡快離開這裏。我沒殺伯仁,但是伯仁因我而死。他沒有向皇上告密,但是,皇上所獲得的真情是通過他的嘴巴流露出去的。
當大家在議事廳議論紛紛群情鼎沸之時,夜玉飛身上了一匹棗紅馬,黯然神傷地離開了東廠,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疾馳。
夜玉的貼身侍衛綠殊急忙上了一匹白馬,在後面緊跟不舍。作爲一個貼身侍衛兼侍兒,她對于女主人的心思非常清楚,很知道她現在的滿腹傷心,需要一個空曠清靜的地方去宣洩。她不會勸她不去做什麽,而是在後跟随,就近進行必要的保護。因爲她的職責就是保護女主的安全,雖然她的武功還不如女主的高。
在綠殊的後面不遠處,還有一匹黃骠馬在後面緊緊跟随,馬上之人,身穿紅色的飛魚服,正是東廠的簽事狄光遠。
于張麟被打入寒宮的消息傳到東廠之第一時間,狄光遠心裏爲夜玉感到不值,也爲她鳴不平。他想把張麟揍趴下的心都有。從那時開始,就開始注意夜玉了,當夜玉主仆二人先後騎馬馳出東廠,他也便上了一匹馬,飛駛着跟了出去。
三人三騎,于大街之上,縱蹄疾馳,馬蹄如雷,使得來來往往的行人以及高聲叫賣的攤販紛紛向街道兩邊閃避,不知道神都又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