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都西門口的布告牌前面,圍了很多人,其中有兩個穿青色布衣戴着竹篾編制的鬥笠的人,他們的衣着和服飾相同,唯一的差别是一個瘦高,一個矮胖,在看完布告内容之後,兩人從密集的人群中擠出,走到一棵粗壯茂盛的樹下面,就布告的内容展開讨論。
“靈狼辦事,從來不會留下證據。成功了便毀滅證據,悄然離開。失敗了則殺身成仁,甯願死,也不願落網受辱。他們事情沒有成功,應該死了,怎麽會被關于入天牢,等着行刑?而且還是四位兄弟全部落網?”
“是啊,四人同時被活捉,自我幫成立至今,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怪事。我也覺得這事很蹊跷,值得深入探究。”
“按照以往的事例,在法場行刑,一般隻是在法場邊上的銅表上張貼布告,不會進行全城通告,除非事關叛逆之首,才會有這樣的重大舉措。而現在卻違背慣例,在全城大肆通告,這很是反常。”
“是的。事涉反常必有妖。但是這事畢竟牽涉到四位兄弟,咱們還是趕緊禀告堂主。具體如何判斷和應對,堂主自有定奪。”
兩人小聲地交談着,警覺地向四周張望了一番,然後快速閃入了一條狹小的背街小巷,消失不見了。
于抄滅李程曹三府的第三天上午,一名身穿大理寺衙服的衙役騎着一匹白色的駿馬,手裏舉着一面小旗子,一邊在朱雀大街上縱馬馳驟,一邊以沒有感情的聲音,大聲疾呼
“捕獲四名通敵的靈狼悍賊。将于今日午時三刻于法場行刑,以儆效尤。”
像這樣的衙役不止一名,在神都的東西南北幾條主要大街上,一邊急急奔走,一邊大聲宣告即将在法場舉行的斬刑,以吸引神都的小民前去觀瞻。
無數的細民小販,本來就不嫌怕熱鬧不怕嫌事多,或是看了布告,或是聽了衙役的宣告,或是從親朋好友左鄰右舍聽聞,今天要斬靈狼悍賊,紛紛帶着好奇興奮激動的心情,從神都的各條街巷湧到法場,把法場擠的水洩不通。
法場。
法場雖然不是天下權力的中樞,但可以說是整個朝廷最有威力的場所之一,因爲它掌控着很多人的生命之終端的死,死是人們最畏懼的。
很多人的生命在這裏被宣告結束,而且是以極其不光彩的方式,一旦生命在這裏終結,那麽死者在青史上定然不會留下好名聲。
蓋棺論定,這是青史最重要的原則。所以,在古代,死是最莊重的事情。誰都想死得重于泰山,流芳千古。但是,現實不由人。死得不合其願的人,不計其數。
法場是一個借由周邊三面高大的圍牆和一條穿行而過的街道圍合而成的相當闊大的廣場,橫寬各有一百多丈,氣勢恢宏,莊嚴肅穆。
在廣場的兩側入口處,各豎着一根高約一丈的銅表,銅表上貼着黃底黑字的行刑布告。
在廣場的最北面正中的位置,築有一個七層台階的高台,高台的兩側蹲坐着兩尊兇猛的石頭獅子,張牙舞爪,栩栩如生,讓人不敢接近。
台子周圍豎着十幾杆旗幟,豎在最顯眼位置的是大周的黃龍旗,更多的是東廠,千牛衛和大理寺的旗幟,預示着今日這場行刑由三面旗幟的主人共同主持。
法場西邊就是大理寺,東邊則是洛州最大的平價鹽鋪,天街從法場的南面延伸而過,法場與天街之間,雖然不存在建築物,但是有鐵欄杆隔開,隻是在兩側開了兩道寬三丈的口子,供車馬和人員出入。
法場是開放式的,任何人都可以進入,沒有任何形式的檢查。
與法場隔着街道的對面矗立着各種店鋪,鱗次栉比,熱鬧繁華。
法場設在大理寺的旁邊,可以将囚車直接快速安全的送至,避免押送重要人犯時在路上遭到歹徒劫囚車的風險。
最先開到法場的是千牛衛,人數大約在一百人左右。千牛衛身穿外黑内紅的甲袍,腰挂彎刀,顯得雄赳赳氣昂昂,分别駐守在法場的入口和四周,目光平靜而威嚴地注視前方。
接着到場的是東廠的廠衛,人數不多,大概二十人左右,駐守在高台的四周。廠衛的服裝顔色與千牛衛幾乎相反,外紅而内黑,服裝的前面和下擺繡着飛魚,顯得又精神又帥氣。廠衛的腰間也挂着彎刀,不過東廠彎刀的刀鞘上也紋着飛魚的圖飾,比千牛衛的要好看的多。
然後出現的是大理寺的衙役,人數爲八個,身穿青色衙役服,出現在高台之上,站在前面的邊緣位置。
并非大理寺的衙役的地位高于廠衛和千牛衛,而是因爲法場是大理寺的主場,在法場行刑就是大理寺的任務。
今天這種由三家衙門共同行刑的架勢是大周立朝以來沒有過的盛舉,可見朝廷對于涉及李昭德叛逆的靈狼悍賊非常之重視。
一通鼓響,此次行刑的監斬官出現了,步上了高台,在台子後面的椅子上就坐。
坐于正中位置的大臣,身穿繡着仙鶴圖案的紫色袍衫,頭戴束發金冠,看起來俊朗而威嚴,但是他耳邊垂着兩條辮子,顯得與這樣莊嚴肅穆的場合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知道這位留辮子的大臣,就是崇冠後宮,力壓閣老,赫赫有名的罡烈侯張麟。
在張麟的左手邊,坐着一位三十幾歲,身穿棕色甲袍,頭戴黑色武弁大冠的将軍,他就是千牛衛大将軍武攸緒。
在張麟的身後站着高力士,盧俊義和單庭高。武攸緒本身就有武功,無需帶護衛,再說,他這人一直很低調,他的性格和做派,不喜歡張揚。
在張麟的右邊落坐的則是大理寺卿來俊臣,他身穿淺紫色的袍衫,看起來神采飛揚,因爲這兒是他的主場。他在法場,比他在大理寺時更威風。因爲在這兒能最直觀地體現他的極其崇高的權力……殺人。
“侯爺妙計安天下,今天一定會抓獲靈狼幫匪首。”
雖然這兒是他耍威風的地方,但是此刻來俊臣的臉上挂着和他的身份不相稱的谄媚的笑。
一方面,因爲另外兩位監斬官的身份太顯赫了,一個是王爺,一個是深得皇上眷顧的侯爺,地位都比他的高很多。
另一方面,他昨天剛剛做了一件對不起張麟,甚至是陷害他的事情,所以在張麟面前很心虛,擺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态度,在椅子上隻坐了半個位置,還有一大半的身體幾乎處于淩空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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