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禦茶房。
武則天親自泡茶,所招待的對象是她的女兒太平公主。
這次武則天要與太平公主談論的事情太過重大,所以沒有放一個人在身邊,連上官婉兒和武常也隻是在茶房外面行走,守候。
“月兒,你老是這麽單着,也不是什麽事兒。跟爲娘說說,你看上了誰,爲娘爲你主婚。”武則天伸出陶制茶壺,向太平公主的品茗杯裏添了一些熱氣騰騰的茶湯,臉上帶着慈和以及親切之色。
“娘,你怎麽突然問起這事呢?女兒是皇帝的女兒,難道還愁嫁不出去麽?”太平公主舉起品茗杯,淺淺地泯了一口,嬌聲說道。
“不是這樣說。”武則天坐直了身子,這表示她有極其重要的話要說。太平公主連忙身體前傾,表示洗耳恭聽。
武則天沒有急于說,而是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眼神柔和地看向太平公主:“你的能力和忠心,爲娘是看到的。經過仔細思考和衡量,爲娘覺得,女子作爲儲君的候選人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平公主聽了心裏大喜,不過表面上并沒有表示一絲一毫的驚喜,而是眨了眨美眸,撒嬌撒癡地問:“娘是逗我開心麽?”
武則天認真地說:“朕不是開玩笑,而是說實在的。朕可以把你列爲儲君候選人,不過朕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嫁到武家,這樣朕才能放心地把社稷交給你手中。”
武則天之所以突然找太平公主說這樣一番親切而嚴肅的話題,都是因張麟而起。
張麟在端陽朝會上所倡導的女子爲儲君之論調,打動了武則天的心,使得她有了這樣一個想法。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收到一封關于張麟與太平公主之間的密折。
密褶上說:太平公主身在宮外,怎麽會知道身在宮内的張麟具有輸血救人的能力?而且如此笃信,竟然将皇上的安危和太平府的存亡全部寄托在張麟從來沒有展現過的能力之上?這事很蹊跷,值得琢磨。雲雲。
武則天設立了銅匦,接受天下臣民的秘密舉報函。當時告密盛行。
看了密折之後,武則天回想當時的情景,心裏豁然開朗。
當時她心裏就納悶兒,她被移駕至太平府,後宮的張麟怎麽會出現在那兒的呢,隻是她對女兒從來不懷疑,且當時太平府受損嚴重,而張麟又救了她的駕,她就沒有多想。
現在回想起來,太平公主與張麟一定在那之前見過面,且交情深厚,知之甚深。
武則天心裏很氣,卻不能如對付上官婉兒一般對付女兒,便想出來一個策略:早點把太平公主嫁出去,以避免可能發生的醜事。
知道女兒的脾氣很倔,想讓她嫁人,不是一兩句話能解決的事情,但也知道她有抱負。把這兩者結合起來,或許便可達到自己的期望。
“娘,女兒還不想嫁人!”聽了武則天的話,太平公主噘着嘴,滿心委屈。武家表兄弟,哪怕堂的,堂堂的,哪一個不是三四十歲的已婚大叔了?難道她一個皇皇公主,竟然要嫁一個已婚之人?或者嫁晚一輩的人?跟她年紀相仿且未婚的,恐怕隻有她的表侄子輩的了。
“哎,哪裏有一輩子呆在娘家不嫁人的!何況你是公主!選吧,武家子弟人才濟濟,随便你選,選到誰就是誰!爲娘給你做主!”武則天呵呵笑道。對她來說,不在乎太平公主選的對象是已婚大叔或者未婚侄輩,隻要是武家子弟就行了。
母皇逼婚,看來沒有退路了。太平公主眸光流轉,心裏在思考對策,卻是沒有任何良策,除非她放棄這個被定爲儲君候選人的絕好機會。
看來,跟張麟是沒有希望的了,那麽,一定要嫁人,嫁誰不是嫁?
“娘,一定要女兒選的話,女兒就選千乘郡王。”做了一番思考之後,太平公主的心裏變得平靜,羞答答地說。
千乘郡王武攸暨與其妻子琴瑟和鳴,且畏妻如虎,這事在武家是公開的秘密。太平公主這樣選擇,等于把難題抛給了武則天:我可以聽娘的話,選武家子弟嫁,可是他未必能娶得了我,那時你可不能怪我不聽話。
“你确定嗎?”武則天眼中浮現一抹狐疑的光芒,沉吟着問道。
“确定。隻要他娶得了我。”太平公主點頭,旋即下巴一擡,一字一頓地補充道,“想必母皇不會允許女兒給人家做小妾的吧?”
“這有何難,這事交給爲娘,包你滿意!”說畢,武則天心情舒暢,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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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
月字号牢房。
飛天彪很惬意地躺在草堆上。在草堆上面墊了一層厚而軟的毯子,躺起來非常舒服。
自從張麟進來探視過之後,月字号牢房的待遇便提高了很多,睡覺有毯子,吃飯每餐都有酒肉,就差沒有出入的自由。
不過,獄卒都看明白了,就算打開牢房的門,飛天彪也不會逃跑。但是他的手腳之上依然铐着鐵鏈鐵鐐,這是爲了防備飛天彪的朋友劫牢。這樣的事以前發生過不止一次!
飛天彪能走不走,對獄卒們來說,隻是增加了一種對他的佩服;倘若他走了,那麽,這些獄卒就逃不了掉腦袋。因爲他是死囚!
所以誰也不敢大意。
這時,大理寺正卿來俊臣微微躬着身子,态度非常謙和,非常熱情,跟當日引領罡烈侯張麟進天牢時的情景差不多。
不過,行走在來俊臣身後的不是張麟,而是一位身穿绛色袍服,頭戴黑色幞頭帽的公子哥,手搖折扇,昂然進入大理寺天牢。
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武承嗣的養子兼保镖兼走狗……子虛。
子虛武功高強,人才出衆,卻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小被武承嗣養大,并且請名師指導武功。他的武功在神都能排上前十。他也與大内第一高手武常交過手,稍微輸後者那麽一兩招而已。
之所以進入天牢,是受武承嗣之命探視飛天彪邯信,從後者口中套取張麟的醜事,作爲要脅後者的本錢。
武承嗣對于張麟的恨意,不亞于李昭德的。之前圍攻太平府,他幾乎快要成功了,卻橫空殺出張麟,敗壞了他的大事。使得他被禁足在府,連端陽大朝會都不能參加。
他的身份與李昭德不一樣,不能明着對付後宮供奉。但是來暗的,他絲毫不會遜色于李昭德。
雖說被李昭德占了先機,抓走了張麟的結拜兄弟肖河沉萍,但是在天牢之中還有邯信。天牢,說穿了,就是武家的菜園子;來俊臣,說白了,也是武承嗣的走狗之一。
所以子虛來到天牢,來俊臣親自迎候陪伴引領,态度謙卑而熱情,并且親自用鑰匙打開月字号牢房的門。
“你退下吧。”子虛向來俊臣揮了揮折扇,然後屏住呼吸,緩緩步入牢房之中。
月字号牢房雖然比其他牢房幹淨許多,但是空氣之中還是飄蕩着一股馊臭之氣味。
“誰?”仰面躺着的飛天彪聽到腳步聲,迅速地轉過臉來,目光如同鷹隼一般,注視着侵入牢房之中的子虛。
“邯大哥,我是罡烈侯派來救你的。”子虛臉上擺出一副親切激動的表情,攤開雙手道。
聽了子虛的話,飛天彪又仰面朝天,望着天牢頂棚,嘴裏淡淡地說:“我不需要你救,你出去吧!”
子虛皺眉:“邯大哥,你這樣不配合,我在侯爺面前就無法交差了!”
“本來就沒有什麽差,需要交什麽差呢?”飛天彪面無表情,語氣平淡。
“刷~”子虛手一翻,将折扇收攏,聚攏起來的扇尖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突然刺向飛天彪的心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