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議事廳。
黃勝彥、夜玉、狄光遠陸續查案回來了,向張麟禀報調查的結果:所有六名武姓子弟,都是被人一劍斷喉!從作案手法看,與梅花針刺客的行徑迥然不同,讓張麟覺得自己對判斷有誤。
六名武姓子弟被戮殺的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使得查案人員對兇手沒有任何印象,唯一的概念是此人使劍,且對姓武的人懷有深仇大恨!憑這種模糊的概念,根本無法鎖定任何人。
雖然戮殺六武的兇手與梅花針刺客不是同一人,但是張麟還是隐隐有一種感覺,這兩起案子的兇手很有可能是同夥!因爲,這六名死者都姓武,都是一下斃命,說明兇手對武姓人懷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梅花針刺客,入宮刺殺皇上,又進入魏王府刺殺武承嗣,且說出過殺盡武姓人的狂言,其對武家人的仇恨可以說無人能夠比拟。這是兩者的相同之處。
“這六名被殺的武姓子弟,并非皇上的直系親屬,關系最近的也隔着四代,其餘五人,僅僅是姓武而已,跟皇上攀不上任何親屬關系,很顯然,這六起案子并非針對皇家,或者皇上,沒有必要說得那麽嚴重。”一直對于東廠事務不聞不問的狄光遠,開始發表自己的見解,隐隐有彰顯張麟之猜測失誤之意思。
“這些人雖然與皇上并沒有很親近的關系,但是他們姓武卻是不争事實。殺一兩個姓武之人,屬于巧合,可是同一個兇手接連殺死六名姓武之人,這就不是巧合!而是有其深厚用意的,其用意,說的直白一點,就是殺雞儆猴。威脅恐吓皇上,因爲皇上也姓武,這是婦孺皆知的。”夜玉白了狄光遠一眼,當即表示不同意見,挺張麟的意思很是明顯。
“這六名死者,有五人在武家諸位王爺手下任高低不同的職位,很有可能被兇手誤認爲武家之人而殺害,因此我還是支持侯爺的推測,兇手作案就是針對皇家,是直接挑釁皇上的威嚴。”黃勝彥分别看了一眼張麟和夜玉,也瞥了一眼狄光遠,聲音爽朗地發表自己的看法。
聽了黃勝彥的話,張麟眼睛一亮:“我贊同勝彥的見解!兇手接連殺人的目的就是威脅皇上,但是卻把這些在武家王爺手下任職的姓武之人當成了皇上的親屬而進行殺害!或許找到梅花針刺客,就有可能找到殺死六武的兇手!”
“嗤~”狄光遠嗤笑一聲,不留情面地批判張麟,“殺六武之兇手,與梅花針刺客作案的手法完全不同,你硬把他們扯在一起,這種判斷方式太不成熟了,難以讓人信服。”
“我所說的是‘或許’‘有可能’,這隻是一種感覺,并不成熟,不是判斷。具體詳情如何,要等找到梅花針刺客之後,才能進行定奪。”張麟斜視着狄光遠,用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耐心解釋道。
夜玉忽然想到什麽,哈哈一笑,進行補充:“依我看,兩個兇手的作案方式還是一定的相似性的。春香的耳朵就是被梅花針刺客一劍切斷的,那手法也是幹淨利落,剛毅果決!”
“什麽叫剛毅果決?那樣也算幹淨利落?”狄光遠似乎誠心要與大家做對似的,對夜玉連連反問,“梅花針刺客雖然切斷了春香的耳朵,可是卻暴露了他的身容手法和暗器;而戮殺六武之兇手,殺了六個人,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才叫幹淨利落!”
“光遠,你能有如此看法,我很欣慰!”張麟和顔悅色地對狄光遠點點頭,坐直了身子,臉色逐漸變得嚴肅,宣布了一個重大的議題:“不管這幾起案子的兇手是不是同一人,或者同一夥人,于眼下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眼下最急迫的事情就如何對付即将舉兵圍困神都的李昭德。”
一石激起千層浪!
聽了張麟的話,夜玉狄光遠黃勝彥以及在場的千戶,一個個大吃一驚,吸氣連連。
“李閣老舉兵圍困神都,你開什麽玩笑?”狄光遠似乎炸了毛的刺猬,直接表示懷疑,一點都不含蓄!
“侯爺,能否請說詳情!”黃勝彥都不怎麽相信,不過他的疑問表現的相當委婉。
“張同知,你是不是得到新的情報,說來聽聽。”夜玉連忙側臉看向張麟,眼眸中蘊含着急切的期待之色。
張麟把肖河在李昭德府中所看到和聽到的情況,向大家說了一遍。
“這李昭德太他嗎的壞了,還等什麽,咱們現在就去将他抓起來!”黃勝彥聽了,當即把椅子扶手拍得山響,義憤填膺地叫了起來。
而狄光遠還是明确地表示懷疑:“在突厥大軍來犯之際,李閣老不顧相位之尊以及身體之虛弱,毅然請纓出征,這種高風亮節,令我輩敬佩!現在,僅僅憑借一個不知底細的雞鳴狗盜之徒的片言隻語,就懷疑當朝閣老的忠心,實在太過分了!令人心寒齒冷!”
“光遠,你的眼睛是不是長在腦袋後邊?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你還說李昭德忠心!我真是服了你!以前的事情咱們都不講,就講在端陽朝會上,李昭德氣勢洶洶地逼宮之情節,這能算得上忠心?這完完全全是權臣的做派!你如此支持李昭德,到底得了他什麽好處?!”夜玉心裏非常不高興,對于狄光遠的批判也是不留情面。
“呵呵,就算我什麽都沒有說!”狄光遠讪笑一聲,趕緊舉手投降,一旦夜玉動了氣,他就要軟下去,沒有辦法,誰叫他暗戀人家呢。
張麟搖頭無語。在他看來,狄光遠反對他也不是什麽壞事,而夜玉力挺他也不是什麽好事!對于狄光遠的懷疑和夜玉的力挺,他都不置一詞,扭頭看向黃勝彥,正色說道:
“雖說李昭德之心路人皆知,抓他一百個不會錯!但是在他做出具體的舉謀行動之前,咱們還是不能抓他!要不然,很有可能引起天下動蕩。因爲李昭德并非普通的閣老,而是擁有極其雄厚實力的權臣,他的勢力遍布朝廷乃至天下十道。”
“侯爺,你說的情況我當然都知道,但是,現在既然有如此明确的證據,卻眼睜睜地看着他帶兵出城,然後掉轉矛頭,圍困神都,對準我們,這讓我心裏實在不舒服!”黃勝彥搖頭晃腦,喟然歎息。
“多行不義必自斃!咱們現在張開大網,等着對方來投,同時睜着眼睛看着對方大踏步走上滅亡之路,這不是一件快意之事嗎?”張麟擡眼望着門外,眼中閃現着思索的睿智的光芒。
“這倒是這倒是!”黃聲彥連勝附和,并且自顧自地快意地笑了起來。
張麟從門外收回視線,掃視現場所有人一圈,而後語氣堅決地說:“而且我們也不是什麽都不做!今晚抓格輔元!徹底地打亂李昭德的陣腳,讓他忙中出錯!”
“太好了!”夜玉像個小孩子似的叫了起來,反正自從在洞穴之中獨處之後,張麟的什麽決定,她都會贊成和支持,沒有任何保留。
黃勝彥也是興高采烈,因爲他都想過要抓李昭德,現在雖然沒有抓李昭德那條大魚,能夠抓格輔元這條次大的魚,也是好的,對了他的思路!
“我說,你是不是覺得你的權力沒有節制?格大人屬于朝廷尚書,連皇上都不會輕易說抓,你怎好擅自作主下這樣的亂命?”狄光遠搖了搖頭,毫不客氣地批評起張麟來了。
張麟沒有跟狄光遠多費唇舌,向高力士擡了擡手,後者會意,立即轉身從旁邊供着聖旨的架子上,拿過一卷明晃晃的聖旨,刷地一下展開,亮在衆人特别是狄光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