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群軍兵如狼似虎,封街入室,整個街區内的商戶居民,以及過往行人,一個個吓得心驚膽戰,避的遠遠的,一時間傳來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議論: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無緣無故封街?”
“還擅自入室搜查!”
“這些人是什麽人?好像不是洛州府的衙役?”
“不是衙役,有什麽資格封街搜房?”
“聽說是新成立的東廠!”
“東廠不是對付王公大臣的嗎,今天怎麽降格以求,矛頭向下,對付咱們黎民黔首呢?這不是用大刀砍蚊子嗎?!”
“聽說東廠有一大員在秋山街失蹤了。”
“不止是大員,而且是侯爺,還是在皇上跟前得崇的面首!”
“啊,侯爺級别的面首失蹤,這種事情聞所未聞,可是一件天大的重事了!”
見了周圍的混亂景象,聽了周圍人群的嘩然議論,狄光遠覺得很汗顔,實在忍不下去了,便又走到夜玉身邊,幹咳一聲,臉色嚴肅開口道:
“夜。。。提督,我建議還是讓廠衛都撤了吧,這樣下去,恐怕不行的,到時候激起民憤官憤,那就無法收拾了。”
“有什麽不行的?什麽民憤官憤?!人沒有找到,就不能撤!你要想撤,你自己離開,沒有人攔你的腿!”夜玉疾言厲色道,美眸帶着陰冷之色瞪着狄光遠,好像後者是劫持張麟的嫌疑犯似的。
狄光遠吓得一哆嗦,趕緊搖頭歎氣道:“好吧,算我什麽都沒有說。”
正在這時,一大隊人馬從朱雀大街東邊壓街而來,清一色的青色衙役官服,打着“威武”“回避”牌子,分成前後隊,中間簇擁着一擡綠呢大轎,來至秋山街的口子上,就地停放了下來,使得周圍那些圍觀者如鳥獸一般,紛紛閃避,向四處躲了起來。
一位身穿碧青色捕頭官服的青年捕頭,一直行走在綠呢大轎旁邊,這時側耳聽了轎中人的吩咐,邁步走上前,一手握着彎刀,一手指着奉命封街的東廠廠衛,盛氣淩人地高聲喝道:“你們是什麽衙門,奉了誰的命令,在這兒封街擾民?!”
“什麽擾民?!我們是東廠,奉我們提督大人之命,在此封街辦案!”一位東廠廠衛下巴一擡,傲然開口道,那種神氣,仿佛東廠是比鳳閣鸾台還要更爲顯赫的衙門。
“東廠是什麽衙門?”捕頭皺眉問道,說真的,雖然他是洛州衙門一位比較厲害的捕頭,身份地位也不低,但是對于新更名之東廠真的不怎麽了解。
“你連東廠都沒有聽說過,估計你不是什麽官吧?”那位東廠廠衛毫不掩飾他的嘲笑之意,在他看來的,東廠令王爺重臣聞名喪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眼前這捕頭不知道東廠,那就說明他的身份地位低微,不值得東廠關注,因此也就不會對東廠這樣的密探衙門進行關注。
捕頭聽了,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不過他沒有發作,因爲被說到點子上,且對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都手握利刃,一副凜然不可冒犯的樣子,他犯不着爲些許小事與之較勁。他無言轉身,走到轎子邊,隔着轎簾向轎子裏的人禀報:
“刺史大人,在這兒封街的是東廠!奉的是東廠提督之命。”
轎子裏坐着一位年齡四十左右的官員,身穿紫色官服,國字臉,高鼻梁,嘴唇上有兩撇胡須,下巴上有一绺三寸長的黑須,看起來威嚴無比,此人乃是洛州刺史杜景。
無需捕頭回話,那位東廠廠衛與捕頭的對話已經傳入身在轎子中的杜景耳中。作爲洛州刺史,他當然知道東廠這一衙門,不過從來沒有打過交道。他同時也知道,雖然東廠是無孔不入的密探衙門,但是并不擁有封街的權力!這是隻有刺史和知府才有的權力!
“去,讓他們立即撤除封街令!”杜景隔着轎簾沉聲說道。他要當衆顯示,刺史才是真正擁有生殺大權的封疆大吏,刺史大人的威嚴須臾不可冒犯!
“是!”那名捕頭答應一聲,有了刺史的命令在身,他的底氣立即飙升了上來,趾高氣揚再次來到東廠廠衛面前,理直氣壯地高聲說道,“洛州刺史有令,立即撤除封街令!”
“我們東廠獨立于朝廷之外,連朝廷閣老都不能向我們下命令,洛州刺史算什麽玩意,他管得着我們東廠嗎?”那位東廠廠衛當即回怼,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對刺史之令的藐視。
“廢話,這兒是洛州地盤!洛州地盤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丁,都歸洛州刺史管轄!管你是什麽衙門,到了洛州地盤,那就得聽刺史大人的鈞令!你們趕緊撤了,要不然,違抗了刺史鈞令,後果嚴重到你個人所無法承擔的地步!勿謂言之不預也!”那位捕頭也得理不饒人,咄咄逼人地說道。
看到對方興師動衆,像是有備而來,對于刺史的威名,也早有了解,他一個小小的廠衛,再狂妄也到不了與刺史較勁的地步,便語氣稍微和緩了一點說道:“你們跟我說沒有用,沒有提督之命,我們是不能撤離的!”
見對方的語氣放緩了下來,那位捕頭的氣勢更盛,頤指氣使道:“那就讓你們提督過來說話!”
旁邊的廠衛聽了當即呵斥道:“你怎麽說話的?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捕頭而已,有什麽資格見我們提督說話?!”
捕頭的火氣也大,提高嗓音道:“我數到三,要是再不撤,我便要讓你們嘗嘗違犯刺史之令的嚴重後果!”
“你敢!”
一時間東廠廠衛與洛州衙役劍拔弩張,在街頭上形成對峙,互不相讓,怒目相向,似乎一場混戰一觸即發。
“誰要是阻擾東廠執法,格殺勿論!”
一聲嚴厲的嬌斥之聲從秋山街裏面傳出,直接在衆人耳邊炸響。
正在緊張對峙的雙方,一方聽了這聲音喜形于色,氣勢更盛,另一方則臉色陰沉,皺眉不爽,但是,雙方都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聲音傳出的街巷之中。
此刻的秋山街頭,除了搜街的東廠廠衛之外,幾乎沒有幾個行人,兩邊的店鋪,能關門的幾乎都關了門,顯得相當悠長而空曠。
在悠長而空曠的街上,夜玉一襲白裙,手按摩靈劍,大步走來,在她身上,美麗、英氣、威嚴與一股怒氣交織,如同一位代天巡狩遇到不平之事即将發脾氣的仙女。
在她的身後,跟着狄光遠綠殊高力士等東廠千戶百戶,一個個手按劍柄,步履從容,目光深沉,似乎凜然而不可侵犯,且有一種将任何阻擋他們腳步之人踏爲齑粉的雄壯氣勢。
在這種情況下,能說出那樣一番嚴厲無比的話語,在整個洛州,恐怕沒有幾個人有這個膽子,而這話一旦說了出來,便自然而然地帶着一種極其強烈的震懾氣勢,頓時,将洛州衙役的氣焰壓下去了七分,紛紛倒退三步,扭頭看向他們身後的轎子。
端坐于轎子中的洛州刺史杜景當然聽到了夜玉的斥喝之聲,他知道這是東廠的提督來了。他曾經聽聞,東廠提督是一位女子,武功高強,曾經是皇上身邊的金刀侍衛,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狂妄傲慢!
不過杜景并沒有馬上下轎,作爲首州刺史,他是有架子的,哪能被人一句話,就從轎子裏吓了出來?
那位青年捕頭返身走到轎子邊,用低低的但是卻相當憤慨的語氣說道:“刺史大人,想必你也聽到了吧,這東廠的人說話,實在太放肆,太嚣張了!恐怕得大人你出面去震住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