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
武則天端坐于龍椅之上,面沉似水。
文武百官排列兩班,一個個面帶肅然之色。
一位身穿紫色袍衫,頭戴黻頭烏紗帽的中年官員,站立于禦階之下,向武則天以及群臣朗聲講話“陛下,臣巡視江南回來,路經江州。聞江州境内發生特大洪災,沖毀房屋數萬套,淹沒良田數萬頃,數十萬民人無家可歸,餓殍遍野,慘不忍睹。臣肯請皇上下旨,令戶部開福義糧倉向江州運送米糧十萬石救濟饑民。另外撥送工匠千名,赴江州營造房屋,收留無家可歸之難民。”
說話之人爲當朝宰相之首李昭德,職位是同鳳閣鸾台平章事,另外還擔任江南道黜置使,赴江南巡視了兩個月,因此沒有趕上招待突厥使團的盛典。他剛剛回京,便上朝向皇上述職,并且陳述江南水災事态,爲饑民争取救濟糧,是一位勤政爲民之官員。
“準!”武則天一口答應。
“陛下,臣聽說,一夥歹人冒充突厥使團堂而皇之地來到這朝堂上,在文武百官的眼皮底下将郡主騙走了?”李昭德大聲說道,語氣之中隐隐帶着不滿和質問。
“正是。朕有不察之過,已召狄仁傑進京查案。”在李昭德面前,武則天似乎沒有什麽脾氣,竟坦然承認了自己的過失。
“陛下聖明!”李昭不失時機地德贊了一句,又說,“臣聽說,明堂被焚毀,乃是宮中薛。。。”
“李愛卿,明堂焚毀,純屬意外,塘報上寫的很清楚。”武則天打斷了李昭德的話,她可不想在朝堂上談論薛懷義的罪責。
李昭德并沒有抓住明堂焚毀的事情不放,口氣一轉,語氣铿锵說道“陛下,臣聽說宮中濫行賞賜,動辄幾百幾千兩金銀,此有損于陛下之聖德。臣建議削減宮中開支用度五成。”
“五成?”武則天聽了愣了一下,說起來,她并沒有奢侈也沒有浪費,目前的用度的确有些過費,但是也不緻于過費五成,削減五成,那麽宮中恐怕要捉襟見肘了。
“遙想那江州遭難之人,稀粥都吃不上一口,民人餓死無數,臣寝食難安。要是将宮中省下來的金銀,分撥江州,周濟水災之難人,那麽江州之人一定會感戴陛下天恩。此乃黎民之幸,天下之幸!”李昭德聲音铿锵道,他的話嚴絲合縫,無懈可擊。
“準!”武則天雖然不樂意,但最後還是同意了。在她眼裏,李昭德比狄仁傑更加刺頭。狄仁傑隻是善于狡辯,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而李昭德則擁有幾乎可以跟她抗衡的勢力,讓她忌憚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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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清心訣》《心經》和《金剛經》時,張麟并沒有給小梅高力士等人發俸資,但是這一次,是承接皇上交辦的差事,皇上撥了一筆巨款使用,他自然不好意思一個人獨得,白讓手下奴婢出工出力,他無比慷慨地給每人發了五十兩的銀子。
五十兩銀子,對于底層的宮女或太監來說,是一個非常可觀的數目,相當于他們一兩年的俸祿。
當然宮中的太監和宮女,除了俸祿之後,還有灰色收入,比如,主子高興時候的打賞,或者巴結主子者所塞的小費等等,不過這要看他們伺候的主子是什麽樣的人,有沒有權勢和地位,無權無勢的,自然沒有外人巴結。
若是碰到像張麟這樣吝啬的主子,到現在爲止還沒有給底下奴婢打過賞,他們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還好,張麟也有開竅的時候,一出手就是五十兩白銀,相當慷慨,讓底下奴婢眉開眼笑,感恩戴德。這五十兩銀子,對于奴婢來說,就是恩賞,因爲主子安排他們的任何事情都是應該做的,不能提工錢報酬的。
光靠手下這六人,要印刷和裝訂兩萬本經書,估計沒有兩三個月是不行的,張麟決定向尚工局借用十名匠女,每人薪俸十兩。
當然,要印兩萬本經書,僅僅一台爐竈是不夠的,不然的話,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完成。張麟計劃向霓兒再借用三台爐竈和幾張大桌,并給後者一百兩銀子,作爲酬金,另外又給二百兩銀子,作爲爐竈器設的租用金。
也就是說,印制兩萬本《大雲經》,預估耗資一千七百兩,張麟可獲盈餘三千三百兩,這是一筆相當劃算的生意。
銀子在武周時期,很值錢,一兩可以換銅錢一千文。三千三百兩銀子,等于三百三十萬文。
要是宰相李昭德早一天回朝,早一天向武則天提出削減宮中開支的谏議,張麟恐怕就賺不到這麽多銀子了。說起來,他的運氣還是不錯的。
張麟委任小梅爲總管事,負責與尚工局的接洽以及物料的清點和經書的裝訂事宜。
關于借用爐竈和十名匠女的事情,小梅同霓兒商談好了,非常順利。一百兩銀子,對于霓兒來說等于是白得的,另外二百兩,進入尚工局的賬房之中,這其實也等于是白賺的,因爲她們的爐竈并未日夜運作,有很多時候都是空置的。
又委任高力士爲采購總辦,負責采辦各項物料。因爲之前所有的物料都采辦過,這次重新采辦,而且數量多了無數倍,自然更是容易,高力士也就用了一天時間,就将所有物料買到,堆放在尚工局的庫房裏。
翌日,張麟帶領萃陽宮所有人員,浩浩蕩蕩來到尚工局,準備正式開工刊印《大雲經》。
“校書郎,對不起,尚工局的爐竈不能借給你們使用了。”等候在門口的霓兒一臉的歉意,并且将十個大銀錠暗中塞回到小梅手中。
“什麽?你不是開玩笑的吧?”張麟詫異道。事情進展到最關鍵的時候,沒有爐竈怎麽能行?尚工局怎能出爾反爾?
“回校書郎,之前将爐竈借給你使用,是我擅自作主。這次要借四台,我沒有這個權力,必須請示我們尚工,她把我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說尚工局的器設不準出借給外人使用,不然的話,就免去我的掌固職位。”霓兒哭喪着臉說,将到手的銀錠還回去,對她來說,也是一件相當肉痛的事情。倘若這銀錠是今天給她,她馬上還回去,也沒有太大的不舍,但是這銀錠已經在她的袋裏呆了一天,再拿出去就像剜肉一般痛。
這下把張麟急得抓耳撓腮,六神無主。這麽多紙張物料,不印成經書,那就太浪費了,再說若是印不成經書,如何向皇上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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